9月29日上午,站在齐齐哈尔外墙大西门城楼上的张孝准注视着城外的大道,一队穿着满清军服的骑队正从江岸处缓缓走来。
看着这十几名骑兵中间那个被保卫着的无精打采的满人官员,张孝准脸上紧绷的脸色终于放松了下来,随着这位黑龙江混成协协统寿庆的投降,齐齐哈尔左近的清兵力量就算是被收拾干净了。
接下来便是派出两连人马乘船去嫩江上游的墨尔根城,或是招抚或是歼灭那里剩下的一点清军水师力量,那么短时间内黑龙江省内的清兵就无力进攻齐齐哈尔了。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银制的扁酒壶喝了一小口烧酒,接着就情不自禁的转头向着东方望了望。和这里过于轻松的战斗相比,他更希望能够前往参与哈尔滨的作战。
随着革命的消息传播出去,清军的主力应当会集中于进攻哈尔滨吧,毕竟哈尔滨不仅是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交通枢纽,还有着大量的外国人士。如果朝廷不尽快夺回哈尔滨,恐怕这个朝廷的虚弱本质就要被这些外国人飞快的传播出去了。而得到了鼓舞的各地革命党人,一定会群起响应这场革命的。如此原本就处于衰败之像的清廷,这次估计就真的挺不过去了。
“报,总指挥,满洲里的清军已经发来了电报,他们愿意将满洲里移交我军,但要求我军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并允许他们带走自己的随身财物。”一个卫兵匆匆走到城楼上,对着张孝准敬礼报告道。
张孝准点了点头回道:“同意他们的请求,让赵满财跟他们进行交接,并安排他们乘坐火车离开。另外发一份电报给哈尔滨,就说从齐齐哈尔到满洲里这段铁路沿线的地区已经为我军所光复,请革命委员会指示我军的下一步行动…”
齐齐哈尔这边的革命军行动虽然顺利,但是哈尔滨这边的革命军却出了一点小小的纰漏,梁廷栋不得不亲自过来向吴川进行了汇报。
革命军事委员会此时已经从香坊军营移驻到了公司街17号,即谢尔盖电讯公司隔壁的一幢三层小楼内。随着革命的爆发,此刻革命军必须要有一个正式对外进行交流的门面了,这个领导革命的组织机构继续呆在俄国人的军营内显然是不合适的。
至于革命委员会则已经搬往了滨江道署,和人数精干的军事委员会不同,原本散居于各处的革命委员会各部门聚集到一起之后,就成为了一个办公人数超过300的庞大机关,除了占地万平米的滨江道署之外,还真没那处地方能够容纳下这个机关的。
好在有斯维尔德洛夫主持着革命委员会的日常工作,到现在为止吴川都不需要去应对委员会内部那些能够消耗掉他全部精力的繁琐杂务,这令他可以把精力完全放在革命所面临的政治和军事问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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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对于革命工作的工作办法,原本还懵懵懂懂心存敬畏的吴川,现在倒是已经变得略有心得了。去掉了工作上覆盖的那件华丽的革命外衣,和无视了革命失败后自己要面临的后果,那么就工作的流程而言,其实和他过去干的项目没什么区别。
调查项目的实际情况,然后制定项目规划,按照规划要求设计方案,实施方案并解决实施中出现的意外状况,最终完成整个项目。其中最为麻烦的,其实还是解决项目实施过程中的意外状况。
比如他昨日明明已经将士兵围困自己的事件处理的七七八八了,接下来原本应该就是这些军事委员和军官们剔除军中不可靠的投军匪首,监管使用或调离军队;另外对其他投军的普通土匪进行思想教育和短时间的监控。
但总有那么几个想要同土匪讲江湖义气的蠢人,认为昨日的事件只是少数投军匪首的糊涂,和其他匪首没有关系。他们认为只要自己以诚待人,那么这些把自己称之为马侠的绿林好汉总不会背叛他们的。于是他们不仅没有执行革命卫队的命令,对一些颇有名声的匪首进行控制,甚至还有人拿着命令去向这些匪首卖好,想要让人家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过这些积年老匪的思路显然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心中早就失去了对于秩序的敬畏,也很难再相信什么兄弟义气。虽然在外人看来,绿林好汉是凭义气才能竖立起字号的,但事实上真正讲义气的江湖大哥一般早就被兄弟出卖了。
除了像张作霖这样联庄队出身,混出点名堂就投了官府的,心中还有着对于秩序的敬畏。那些占山立寨,靠着砸响窑、绑肉票过日子的胡子们,他们一向都是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枪和胯下的马。若是这些军官不透露消息,直接将这些人看管起来,他们倒也只能低头认栽,好汉不吃眼前亏么。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革命委员会因为郭胖子的事开始提防起他们来了,他们又怎么肯把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里。于是就在当晚,就有不少人逃离了军营,重新落草去了。有些人还是识趣的,觉得自己和革命军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因此只是叫上了几个相好的带着武器跑路了。
不过有些人同昨日下午的事件显然是有关联的,因此逃亡时还不忘去打劫武器库和援救被抓的郭胖子,虽然他们的行动并没有成功,但是也杀死了一名值夜军官和射杀射伤了数名守卫武器库的卫兵。于是在今日凌晨,革命卫队立刻出动把营中那些颇有名气的前红胡子首领都逮捕了起来,其中就包括了外号天边羊的刘献芹。
其他人被抓倒也罢了,但这刘献芹是梁廷栋亲自从山上劝说下来的,也是北满红胡子中第一个带头投向革命军的,且昨日最终也是他解了吴川之围,梁廷栋不能不出面向吴川求情了。
听完了梁廷栋的话语,吴川思考了一下并拿起了桌上的话筒给张云荣打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之后,吴川注视着梁廷栋说道:“革命卫队的处置方式虽然有些粗暴,但是你要了解,当前的局势容不得我们有半分温情,革命假设失败了,清廷对于我们这些人可不会手软。
刘献芹我可以让人释放他,但是他必须先证明自己对于革命的忠诚才能回到队伍中去。否则的话,我只能安排他到地方去工作了。”
梁廷栋思考了片刻便苦笑着说道:“刘献芹是个粗人,让他在军中还行,让他去地方能做什么?那样的话,恐怕就算之前没有反抗意思的他,也要重新上山了。吴主席以为,他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忠诚?”
吴川沉默的注视了梁廷栋数秒,看着他低下了头去方才说道:“你这样去担保他,真的值得吗?就目前来看,在匪巢里呆久了,就算是好人也要变坏的。”
梁廷栋知道自己现在只要退让一步,这件事就牵连不到自己身上了。但是他回想起了同刘献芹的交往过去,在吴川没有出现之前,这位江湖大豪可真是他们发动起义的唯一指望,而刘献芹拍着胸脯承诺要跟着同盟会造朝廷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
终于他还是硬着头皮对着吴川说道:“我还是相信,刘营长是真的心向革命的。而且关外土匪多如牛毛,我们总不能把他们都当成敌人。就如您昨天对士兵们说的,他们也是因为被朝廷和家乡的士绅地主欺压,才不得不出关讨生活,最终无奈落草的。我们总要给他们一个回头的机会,让他们可以重新下山当个普通老百姓吧?”
吴川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好吧,我们总要给人一条出路的,土匪现在还不是我们的主要敌人。这样,你也不用给他做什么担保,就给这位刘营长两个选择。第一,满洲里缺一个守备队长,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调他过去担任这个职位。
第二,昨晚逃走的士兵,人走了也就罢了,但是武器要统统追回来,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杀害了我军将士的逃兵,就不能以简单的逃兵来看待了。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我军的敌人,让刘营长把人给我抓回来,死活不论。
在抓捕这些逃兵时,顺便把我军的政策对北满的红胡子们讲清楚。满清的统治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新中国的天下,新中国要让每一个国民都能够遵纪守法的生活下去,绝不容许国民受到非法的伤害。因此他们今后不可再占山为王,搞什么绑票、抢劫、杀人的行动。
如果他们愿意放下武器改邪归正的,新政府会安排分配土地给他们,让他们能够好好过日子。如果他们不愿意相信政府,想要呆在山上生活,只要他们宣誓不再从事非法活动,那么政府也可以帮助他们在山上定居生活,并保留一部分防卫用的武器。
如果他们既不想服从政府,又不愿老实过日子的,那么请他们尽快离开新政府的管制区域。在通知抵达之后,他们依然从事犯罪活动的,将被视为同新政府敌对,那么新政府将会采取断然措施以保护治下之民众。
另外,从今日起你从军事指挥活动中脱离出来吧。我同其他委员商议了一下,决定成立一个政治部,主要负责军队和警察队伍中的政治教育和制度建设,并负责政治学院的教学管理工作…”
吴川一连串的决定,让梁廷栋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虽然他甚是不舍现在的工作,但是他还是遵从了吴川的命令。经过了昨晚的士兵叛逃杀人事件,他觉得自己还是负有一定责任的,吴川解除他的军事指挥权,他以为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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