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男朋友(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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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一柏摘下口罩,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他眼睑低垂,好似低头在整理自己的袖口,“你怎么来了。”

裴泽弼没有察觉到叶一柏的异样,他快步上前,脸上带着笑容。

“舅舅,我的意思是你舅舅,今天在我那里办点事,虽说你舅舅不想现在做手术,但是我想着,先来检查一下总不是坏事,我本来也想先跟你联系下的,但是你办公室的电话一直没人接。”裴大处长少见地说话有些磕巴。

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哪里是想带张鸿来做检查啊,他完全是想找个借口来见见叶一柏。

昨儿个晚上回去,裴泽弼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觉,在靶场抱着他抓着他手的感觉,那炙热的温度仿佛让他的心脏都滚烫了两分,他闭上眼就是那件薄薄的被汗水沾湿的衬衫,他们贴得那么近,那么近,他甚至能隔着那薄薄的衬衫感受到他那纤细而笔直的脊椎骨,从脖子一直延伸下去……

还有昨晚在车里,裴泽弼是有感觉的,他感觉到叶一柏或许并不排斥这种在世人看起来十分荒谬的情感,甚至他……他是不是对他也是有那种感觉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裴泽弼的心脏就不听话地快速跳动起来,他迫切地想要来验证一下他的这个猜测。

“你带我舅舅过来了?这事是我不对,该是我做的事,反而让你费心了。”叶一柏道。

裴泽弼的脚步微微一顿,他似乎从今天的叶一柏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感。疏离感?裴泽弼右手微微捏住了裤子口袋边缘处。

他笑道:“这么客气?”

“不该客气吗?”叶一柏抬头看向裴泽弼。

两人目光对视,裴泽弼只感觉一股子热意直冲脑袋,什么话好像张口就能说出来。

这时候,护士台旁的楼梯口,传来一阵男女的对话声。

“女士,我父亲已经五十多了,他不能在走廊里过夜,就不能安排一个病床吗?”

“抱歉,在预约的时候,你们选择了非手术病人,所以我们并没有给你们安排病床,济合的病床都是预约制的,现在的空病床已经排到两个月后了,我想你也清楚。给老先生在走廊安排一张推床已经是我们所能做到的全部。”

一个年级稍大的护士严肃着一张脸从二楼往下走,她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神情焦急的洋人,洋人不断哀求着,但是中年护士丝毫不为所动。

裴泽弼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他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说道:“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不需要跟我客气。”

叶医生闻言,睫毛微微颤了颤,“对,过命的交情。”也对,裴泽弼这种人,在这个时代,想要三妻四妾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哪会对他有那方面的心思。

但是两辈子就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次,不问清楚叶一柏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会法文吗?”

裴泽弼一怔,显然没想到叶一柏的话题变得这么快,法文?

“一点点吧。”

上海市区和法租界毗邻,就像上次红十字院门口那件事,警事局和法租界巡捕房之间矛盾时有产生,吵得多了,那骂人的话就学得比较流畅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人总是想要表现出自己的优点的,于是裴大处长毫不脸红地说出来他自认为并不算骗人的答案。

原来……他真的会啊。

“我知道了。”明明听懂了,但假装若无其事,是想让他好有台阶下吧,毕竟是这么突兀和令人尴尬的问题。

口袋里听诊器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叶一柏迅速冷静下来,他飞快转移了话题,“舅舅人呢?门口吗?我去接他。”说完,他不等裴泽弼说话,就快步往医院大楼门口走去。

裴泽弼看着迅速离开的叶一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怎么突然觉得叶一柏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联想到叶一柏刚见到他时那股子疏离感,裴泽弼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周大头这时候刚好扶着张鸿从门口走进来。

“舅舅,您慢点走,小心点。”周大头笑呵呵地说道。

张鸿连连摆手,“周科,没事的,我可以自己走的。”

经过一夜的休息,虽然张鸿的脚踝处还有些酸痛,但已经不影响走路了。

周苗憨厚地笑道:“没事,举手之劳而已,我本来就是个热心肠的人。”

张鸿连声感谢,但对于周苗那句热心肠的自我评价他只是笑笑,张鸿再被边缘化也是警事系统的一员,有些事情还是门清儿的。

裴泽弼身边两员干将,周苗和赵鹏,一个差遣一个侦缉,按理说侦缉的地位要比差遣高一点才对,但是无论是平常裴泽弼身边还是局里的审讯工作,都是这位周科在兼着,若说他真的像表面上一样人畜无害,恐怕也混不到现在的位置。

叶一柏走到护士台附近,远远就看到了慢慢往这边走的周苗和张鸿,他目光扫过护士台,“爱莎,走廊边的轮椅呢?”

护士台里的小护士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哦,叶医生,轮椅被病人借走了,我再帮您去推一把来。”说着也不等叶一柏拒绝,飞快地从护士台钻出来往旁边房间去了。

叶医生都来不及说一声谢谢,周大头已经扶着张鸿走近了,叶一柏见状,快速迎了上去。

“舅舅,该我去接您的。”

叶一柏面上露出抱歉的神色,同时快步上前扶住了张鸿另一边胳膊,于是叶一柏和周苗一人一边扶着张鸿,这就显得前头一个人的裴泽弼有些孤单了。

周大头一看到眼前的裴泽弼,心里就暗叫了一声不好,他跟着裴大处长这么多年了,不说裴泽弼一撅屁……啊呸,说什么混话呢,是他用心认真,关心领导,靠着领导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把领导的心情揣摩到七八分。

就裴处现在这表情,那心情是大写的糟糕啊!

周大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咋回事?刚刚过来的路上裴处不还挺高兴的,这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这心情就从天上掉到地下了。

周大头下意识去看左边的叶一柏,只见叶医生低垂着眼睑,让人看不怎么清他的表情。

张鸿看到默默走到一边的裴泽弼,再看看低头一言不发的叶一柏,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他笑道:“什么该不该的,来之前应该跟你打声招呼的,有没有影响你工作啊,我这么过来会不会不好。”

离着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那个洋人还在恳求护士帮他想办法找一张病床出来。

“没关系的,我今天就一台手术,刚刚做完了,舅舅,去我办公室坐坐,我跟骨科的医生联系一下,我们先拍个片子。”叶一柏道。

张鸿点点头,他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个还在恳求护士安排一张床位的洋人,心中不由唏嘘,原来那些用下巴看人的洋人,到了他们自己的医院里,跟他们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差别。

“行,我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这时候,小护士爱莎飞快推着轮椅过来了,她路过中年护士和那个洋人旁边的时候,忽然,那个洋人伸出了手!

爱莎惊呼一声,手中的轮椅被那个男子夺了过去。

“布朗女士!”叶一柏上前挡在了中年女护士身前。

同时裴泽弼也抓住了叶一柏的手,只是还不等他用力,叶一柏就飞快挣脱了他的手,裴泽弼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终于挂不住了。

“先生,轮椅很重,你拿不动的,而且这里是医院,您的父亲他还躺在病床上,我想他不会希望听到他的儿子被抓进巡捕房的。”

“我要个病房,我只是想要个病房!”男子双手扶住轮椅上,不停抬起轮椅往地上撞去,情绪十分激动。

叶一柏侧头问布朗护女士,“他父亲是谁的病人?”

“安德森医生的,因为济合手术病人和非手术病人是分开预约的,一般非手术病人名额多,很多人就会预约了非手术名额但想要插队要病床,但是病床真的是排不出来了。”

叶一柏沉默片刻,“您跟乔娜去说,就说我说的,在救护大厅空一张病床出来给他父亲。”

“真的!那太感谢您了,叶医生。”

拿着轮椅的男子自然也听到了叶一柏的话,他上前张开双手想要去抱叶一柏,被裴泽弼一把挡了回去,但男子还是不停地向他道谢,面上满是感激。

叶一柏没有过多理会,他将轮椅推到张鸿身前,“舅舅,坐吧。”

张鸿看着沉稳而强势的外甥,看着叶一柏一句话解决了那个洋人的难题,看着来回的外国护士医生跟叶一柏打招呼,还有某些穿着病号服感激地和叶一柏问好的病人,他终于明白姐姐口中,我儿子的工作可比外事处的风光多了的这句话的含义。

叶一柏推着张鸿在济合逛了一圈,同时拍了脚踝处的x光片,和亨利教授讨论了一下片子的结果,是需要截骨的,可以从原骨折部位截骨,也可以稍高一点高位截骨,反正这块楔形骨块就是要锯下来。

两人在张鸿脚上比比划划,好像下一刻就要拿锯子的模样吓得张鸿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这一天,张舅舅整体是非常满意的,看到叶一柏的工作环境,看到他治病救人受人尊重的模样,特别是当叶一柏用法医的身份向那位骨科医生介绍他的时候,那位骨科医生用并不算好的华国语对他说,“哦,原来是同行啊。”

这种被认同的感觉,让张鸿的眼眶一瞬间有些酸涩,他开始认真考虑裴泽弼在来的路上跟他说的话,来上海,重新捡起他的老本行,当一个令人尊重的法医。

说起裴泽弼,张舅舅忽然意识到,今天一下午这位裴大处长好像都没怎么讲话,还有柏儿也是,一直在跟他讲,似乎也没有主动和裴泽弼说过话,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了他刚见他们时的那种亲密和默契。

昨天这位裴处信誓旦旦的话言犹在耳,所以……是柏儿的问题?

张鸿看向叶一柏,叶一柏正好抬起头来,“裴处,周科,我这边马上就下班了,等下我送舅舅回去吧,就不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本来就是顺路的事,叶医生你也没有车,哪能让您再跑一趟。”

“没事,我同事有车。”叶一柏笑道,似乎十分温和地说道。

周大头还待说话,裴泽弼已然站了起来,“叶医生不需要我们送,我们也没必要上赶着,走。”

“啊?”

“听不懂人话吗?走啊。”说着,他大步向医院门口走去。

周大头脑袋里更迷糊了,这两人搞什么啊,好的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闹起来又咋咋呼呼的,这是吵架了?不至于吧,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就裴处先下车的那十分钟。

十分钟能吵啥?

“哎哎,裴处,您等等我。叶医生,那我们先走了,回见回见。”叶一柏点头应好,脸上温和的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假。

另一边,裴泽弼飞快出了医院门,周大头有心问一句到底怎么了,但是还没开口,就见裴泽弼一脚狠狠踹在了车子上。

黑色的车门硬是给他踹得凹了进去。

周大头瞬间不吱声了,生怕裴泽弼下一脚及踹他身上了。

“觉得不容易,后悔了是吧,撇清关系倒是挺快的,老子也是有尊严有骄傲的,他当我会求他吗?哦,跟小狗一样,让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昨天和今天完全是两种态度,裴泽弼又不傻,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为什么,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想到后来,总算是想清楚了些。

无非是后悔了呗,觉得这条路难走,明晃晃的疏远当他是傻的吗?

“您说叶医生啊?什么不容易啊,叶医生不是挺好的,可能是因为工作场合,需要比较严肃吧,朋友嘛,要互相理解包容。”周大头觉得他实在太不容易了,这种时候还得充当知心哥哥的角色。

按理说,裴处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情绪外露过了,就因为叶医生客气疏远了点?太小心眼了吧。

“朋友,谁要跟他做朋友。”说完,拉开车门坐了上去,随即,重重的“砰”的一声,振得周大头身子抖了抖。

这是要闹掰?不至于吧……

周大头快速转到另一边,上了副驾驶,“裴处,叶医生挺好的,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虽说这比喻不恰当了点,但是我想说的是,叶医生都救过我们的命,咱不能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说要断交是吧。”

“那您想想,如果以后都跟叶医生不来往了,您能舒服?”

裴泽弼看着眼前的方向盘,眼睛里晦暗不明。

“那叶医生再不对,那您总要再给人家一次机会,不能说断就断了。”

裴泽弼眼睛闪了闪。

“那,上次叶医生还救了阳阳呢,我掰着手指算算我咱们欠人家的多。”

裴泽弼整个人靠在了驾驶位上,他看着车子的天花板看了许久,昨天晚上也是这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心跳的飞快看着天花板,不过短短一天功夫,差不多的天花板,天差地别的心情。

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中间按到喇叭,使得汽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行了,你下去吧。”裴泽弼道。

“啊?”周大头发懵,这是嫌他烦了。

裴大处长手伸过去替周大头开了副驾驶座的门,“走啊,你还打算在这儿看着我去道歉啊。”

周大头一愣懵逼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自己领导这么知错能改从善如流的。

刚刚“老子也是有尊严有骄傲的,他当我会求他吗?哦,跟小狗一样,让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话言犹在耳,这就打算道歉去了?

“那行,道歉好,道歉好,其实叶医生很好说话的,就说两句软话就行了,他刚刚大概也被您的反应吓到了。”周大头一边说着一边往下走。

等下了车,周大头一边等黄包车一边琢磨着今天的事,他越琢磨越觉得今天的事好像有哪里不对头,不管是裴处还是叶医生,今天都是怪怪的?哪里怪?到底哪里怪呢?

车子里的裴泽弼又在车里坐了许久,他看着叶一柏送张鸿出来,看到他扶着张鸿上了一辆车,见叶一柏要往回走,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叶医生。”裴泽弼开口道。

叶一柏转过头来,黄昏的夜色中,宽大的白大褂飘起,显得他更清瘦了几分。

抱怨和不甘一下子被心疼压了下去,他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学生,怎么能要求他和自己一样,不顾一切。

“刚刚我有点情绪,抱歉,所以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叶一柏轻舒了一口气,“当然。”

慢慢来吧,再慢一点,别吓到他。裴泽弼对着叶一柏露出一个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裴泽弼:老子也是有尊严的,道歉,不存在的

周大头:要不去吧……

裴泽弼:那行,我去了!

裴泽弼:我太激进,吓到他了。

叶一柏:我告白了,别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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