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赵构单独召见了李延庆,赵构目前使用的御史房是原来父皇赵佶的书房,位于紫微宫东面,这也是为了节俭,朝廷左藏库的存银只剩下五十万两,而内库的存银更少,只有三十万两,黄金五万两,不过有彩帛三百万匹,还有大量的图书、瓷器、书画以及各种珍玩。
赵构请李延庆坐下,又让宦官上了茶,他沉吟一下道:“朕得到一个消息,杭州那边有不少人反对朕登基,认为应该由大宁郡王登位,考虑到现在迁都正在实施,朕认为应该先清理后院,扫除后顾之忧。”
“殿下是希望微臣去江南吗?”
赵构点点头,“江南局势比较复杂,不仅权贵集团反对朕登基,还有方腊余孽未消,另外,天下还有四十七个州的贺表尚未送至,广南卢、建州路、梓州路那些偏远之地未到,朕可以理解,但江南八州的贺表居然都未送到,朕觉得这里面就有点蹊跷了。”
贺表其实就是效忠书,当康王登基的消息发出后,各州应该以最快的速度,用金字急脚令将贺表送至京城,康王登基已经五天了,江宁府、润、常、苏、杭、越、秀、宣等八州的贺表至今都尚未送至,这确实有点不合情理。
至于赵构说杭州那边有不少人反对他登基,李延庆也明白,赵构指的是外戚集团以及皇族集团,只有他们才具有反对天子登基的巨大能量。
“那微臣以什么名义去南方?”
“以两浙路以及江南西路宣抚使的身份去江南,朕再加太尉御史大夫头衔,这样太尉就有了监察罢免权。”
李延庆默默点头,“微臣稍微准备一下,两天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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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晚膳时,赵构吃得非常慢,显得心事重重,几次筷子还夹到碗外,使坐在对面的邢皇后不时奇怪看着他。
其实有些话赵构没有对李延庆说,他实在开不了口,造成皇权在江南地区受到轻视,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的父皇造成,父皇曾在江南呆了数月,为了和皇兄争权,他几乎将两浙路和江南东路的官场清理干净,所有知州、通判都是父皇亲自任命,而且大多是由支持他的皇亲国戚推荐。
父皇的这种行为在江南地区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导致这些官员眼中只有太上皇和他们的后台,而没有朝廷,皇兄在位时,江南地区就有了背离的趋向,现在他赵构登基,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那些皇亲国戚那里会把他放在眼里,赵构很担心这种背离的趋向会更加严重。
目前杭州已成为皇亲国戚以及皇族的聚居地,这样迁都去杭州,恐怕他的圣旨出不了皇城,再严重一点,甚至会有政变的可能。
这时,赵构的筷子再一次夹空,对面邢皇后终于忍不住道:“今天官家是不是太累了?”
“累倒没有,今天商议迁都之事,心里有些烦恼之事。”
“有烦恼之事可以让臣子帮忙解决......”
“朕知道!”
赵构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可惜现在朕身边得力之人实在不多,也只有李延庆一人,朕想让他去河东收复太原,但江南那边的事情又只能指望他。”
“既然是这么能干之人,陛下要好好笼络他才对。”
赵构点点头,由衷地对妻子道:“没有他就没有朕的今天,朕也想好好谢他啊!”
这时,邢皇后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赵构却看出妻子欲言又止,便放下筷子笑问道:“皇后想说什么?”
邢皇后摇摇头笑道:“今天荣德帝姬来找我,说了一件荒唐之事,和李延庆有点关系。”
赵构顿时有了兴趣,“二姐说了什么事?”
“她说福金和李延庆似乎很情投意合,这么多年,福金一直就喜欢李延庆,她让我给陛下说一说这件事。”
赵构愣住了,四姐和他的关系很小就很好,姐弟两人感情很深厚,上次四姐要嫁给蔡京之子,就是他去找的李延庆,没想到四姐居然喜欢李延庆。
“那李延庆是什么态度?”赵构急问道。
“陛下,李太尉是什么态度不重要,这件事有点荒唐,李延庆可是有妻室的人。”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虽然有点粗糙,但理却不粗,如果赵构现在是康王,他早就跳起来大骂了,堂堂帝姬居然要给别人当平妻,皇后认为是荒唐,他则认为是羞辱皇室。
但现在他屁股下面的椅子变成了龙椅,考虑问题自然就要从皇帝的角度出发了,一切都要围着他的帝位来考虑,现在他帝位不太稳,急需要得到李延庆的支持,偏偏现在李延庆现在太强势,让他也感到一种压力,如果李延庆变成自己的姐夫,不利的一方面就消失了,同时也能将李延庆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这个时候,赵金福已经不是帝姬了,而是维护他帝位的一个上好利器。
想到这,赵构淡淡道:“李太尉现在是安阳郡王,四姐若跟了他至少也是侧妃,可以封一品夫人,和一般大臣不一样。”
邢皇后一怔,难道丈夫真的觉得可以吗?
邢皇后虽然觉得这件事有点荒唐,但她也知道李延庆对丈夫很重要,若没有李延庆,根本轮不到自己丈夫登基,自己也成了不了皇后,既然丈夫认为可以,那她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邢皇后连忙道:“听金奴说,太上皇亲口答应过李延庆,把一个帝姬嫁给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就是前几个月。”
赵构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一定是父皇急于重新夺回帝位,给李延庆的承诺,就像父皇承诺自己,立自己为太子一样。
既然父皇承诺过那就好办了,反正四姐也是以寡居之身再嫁,没有那么多讲究。
做出了这个笼络李延庆的决定,赵构顿时心情大好,吃饭也爽快起来,足足吃了三大碗才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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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庆目前住在曹府,曹府靠近北城墙,金兵第一天立下马威时,曾火烧北内城,靠城墙的建筑几乎都被烧毁,曹府离城墙不远,也被波及了,后宅被烧掉,只剩下一座多彩楼和东院没有被烧。
李延庆将通往后宅的大门锁死,后宅的断墙残垣他也眼不见心不烦了。
亲兵们住在东院,李延庆当然也不是一个人住在多彩楼,扈青儿和五十名女兵占据了多彩楼的上下两层,李延庆独自一人住在第三层。
当初京兆军调去洛阳时,女兵营也跟着去了,虽然扈青儿一心想留下来,但当时李延庆已被罢免军职,军权旁落,所以李延庆几乎是强令扈青儿率女兵营离去,结果令扈青儿错过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大战,每次想到这一点,扈青儿便将李延庆恨得咬牙切齿。
“这次去江南我一定要跟你去,你再说不行我就不干了!”扈青儿捏紧拳头在桌上敲击,怒视着李延庆。
“你怎么去?带着她们?”李延庆笑着指了指楼下,好久不见扈青儿,她那发怒的样子倒也可爱。
“带着她们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不妥,我就让她们回军营。”
这五十名女兵是扈青儿精心训练出来的,平均年龄只有十六岁,个个武艺高强,带着她们骑马走在大街上,身穿紧身军服,脚蹬皮靴,显得格外英姿飒爽,是京城一道很亮丽的风景线,朝廷百官纷纷夸赞她们英武靓丽,连天子赵构都在打这支女兵的主意,想把她们拉到宫里去当侍卫。
李延庆知道扈青儿把她们放回军营只是说说而已,嘴上答应,等出发的时候,保证这帮女兵一个不少地出现自己的面前,李延庆只得摇摇头,“其实也无所谓,你要带就带吧!”
扈青儿顿时眉开眼笑,这就意味着大哥愿意带她去江南了。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住在这里?”
李延庆立刻站起身,他听出这是曹晟的声音,他连忙跑下楼,开玩笑,曹家的多彩楼居然成了一群女兵的宿舍,老爷子若知道了,胡子都得气吹起来,这件事李延庆得向曹晟解释。
“六哥,哪阵香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李延庆打个哈哈,笑着迎了上来。
多彩楼的二楼是空旷的大堂,被女兵们用布帘子隔成了很多小房间,几十个女兵都探头出来望着曹晟,她们听李延庆说得有趣,都忍不住偷偷捂嘴笑了起来。
曹晟忽然认出了这群女兵,不就是京城街头那支有名的女骑兵吗?曹晟年轻时被人叫做曹衙内,整天也是和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走马斗狗,吃喝嫖赌。
曹晟骨子里对多彩楼其实也并不尊重,当年他也曾经带着两个歌妓夜宿多彩楼,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这会儿他发现住的是一群漂亮女兵,他胸中的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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