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大帐。
“尚书令信中如何说的?”
阿史那弥射面色凝重的看着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放下信函来,松了口气,笑道:“尚书令严禁我们大开杀戒,而是要用审判的方式,来处罚那些与吐蕃勾结的人士。”
阿史那弥射也是松得一口气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其实那里许多人都是我们的家人,我真的是无法对他们动刀。”
契苾何力苦笑道:“我更是如此呀,前面就是我的老家呀,我怎么能够拿着刀冲进去,我看这场战争应该到此为止,我们还是派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无条件投降,虽然尚书令说将带头的全部判以死刑,但这样做,至少也能够保证大部分人的生命不会受到威胁。”
阿史那弥射点点头。
正当这时,一个小将官走了进来,道:“启禀大将军,高将军和独孤无月将军正率领着太原军与海军部队已经出得太原,往这边而来。”
契苾何力闻言一怔,叹道:“看来连劝降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啊!”
.....
庭州。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契苾何力真是欺人太甚,当初铁勒的人攻入我庭州时,杀了我们多少人,抢了我们多少东西,是我们帮助他们抵挡住铁勒的进攻,才保证中原没有受到战火的侵蚀,如今反攻的时候,就不带上我们,他们这分明就是卸磨杀驴啊!”
“谁不知道那契苾何力在打什么主意,那铁勒的大本营就是他的老家,他分明就是想维护他们契苾家族。”
“兀可烈大哥,咱们干嘛要听他们的,咱们损失这么大,不去抢点东西,这怎么能行,咱们冲上去就是了,他们若敢阻拦,就与他们开战。”
......
西北的商人们对于契苾何力的命令,那是深感愤怒,他们西北打的是满目疮痍,断壁残桓,心里的恨可想而知,但是契苾何力却让他们驻扎在庭州,不带他们反攻,这确实没有道理,其实他们也不是想要大开杀戒,毕竟他们与铁勒也算是一家人,他们其实是想去抢一点东西而已。
而且谁都明白,契苾何力就是要保住他们的家族,铁勒部最大的家族就是契苾家族和阿史那家族,不是为大局着想,他们当然不服气。
兀可烈也是眉头紧锁。
正当这时候,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兀可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兀可烈闻言一怔,道:“当真?”
那人点点头。
兀可烈沉眉思索片刻,突然道:“各位,那契苾何力也只能保住敌人一时,不可能不给咱们一个交代的,而且,那铁勒也打得也是山穷水尽,咱们去了又能抢些什么。”
“那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啊!”
“可那点点东西,对于咱们而言,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兀可烈道:“只有中原的财富可以帮助我们度过这个难关,而且这场战争涉及甚广,那吐谷浑、六诏都被打的是破破烂烂,如今战争马上就要结束,到时候各地都是等着中原去帮助他们。可是依我之见,那中原也不见得有那么多钱去帮助我们,韩小哥有句话说得好,这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我们现在不应该跟契苾何力他们的做这无谓的争吵,我们应该赶紧写信给朝廷,让朝廷拨钱给咱们,要是让吐谷浑他们抢先,那咱们可没有多少拿的,这场战争咱们可是损失最大的,理应获得更多的支援。”
“兀可烈大哥说得是,咱们得赶紧让朝廷拨钱给咱们。”
“咱们不是应该找韩小哥么?”
兀可烈目光闪动了几下,道:“韩小哥如今身在吐蕃,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找他的话,只怕要多费周折,直接写信给朝廷比较快。”
“那行,我们都听你的。”
等到这些人离开之后,依固突然上前问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那人好像是.....。”
兀可烈点点头,道:“你猜的不错,是韩小哥传信让我这么做的。”
依固皱眉道:“可是这种事,韩小哥应该能够做主,他直接拨粮给咱们就行了啊!”
兀可烈摇摇头道:“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朝中有情况发生。”
......
吐谷浑!
“各位,如今吐蕃已经臣服,据我所知,尚书令将会直接将吐蕃纳入大唐的版图中,在当地推行州县制度,与中原连成一片。”
燕女王说着目光一扫殿中坐着的大臣,道:“换而言之,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将会成为大唐的国中国。”
吐谷浑的那些大臣闻言,均是面面相觑。
一位老臣问道:“那不知女王是有何打算?”
燕女王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事,如今我们吐谷浑已经是山穷水尽,必须依靠大唐的援助,可我们现在毕竟是藩国,吐蕃、西北、六诏可都是大唐的领土,继续这么下去,只怕大唐会先支援他们,最后才支援我们,而且,事已至此,你们认为大唐还会允许我们吐谷浑存在么?与其等到最后大唐派军队前来,就还不如我们主动并入大唐,这样还能够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那老臣子忧虑道:“可是并入大唐之后,我们该何去何从呢?”
其余人也面泛忧虑,要并入大唐,那这里的官员,都是朝廷指派,这伤害了他们的利益。
燕女王道:“关于这一点,我会去跟尚书令商量的,各位还请放心,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忠于大唐,相信大唐也不会亏待咱们的。”
一人突然站出来道:“女王,臣以为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是赶紧派人去长安,希望大唐能够给予我们支援,我听说西北那边已经派人去了。”
燕女王皱眉思忖半响,轻轻点了下头。
.....
.....
户部!
“哎呦!张侍中,我现在上哪去找钱给你啊!”
张大象的泪水都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又拿着西北、吐谷浑来的信函递给对面的张文灌、上官仪,以一种哭诉的语气道:“二位请看,这是西北、吐谷浑那边刚刚派人送来的求援信,如今他们那边打得已经是一穷二白,许多百姓都面临着饥饿,他们希望朝廷能够援助他们一些粮食,可是国库也耗得差不多了。”
说着,他指向一旁的郑善行,道:“我方才都还在跟郑侍郎商量这事,看看如能够凑集粮食去救助他们。”
上官仪一挥手道:“那不过是小事,而且还是在西北那边,怎能与陛下和太子的事相比呢?你们户部办事可也得分轻重缓急。”
郑善行一听这话,当即眉头紧锁,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那些事没有处理妥善,这后果是可大可小的。”
张文灌立刻道:“再大的事,也大不过陛下的葬礼,以及太子即位啊!这两件事可是不能拖的呀!”为人臣子,忠字当先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大象哭丧着脸道:“就算不顾那边,国库暂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张文灌和上官仪相觑一眼,上官仪道:“要不这样,向百姓征税,每个百姓也不需要拿出多少钱来。”
郑善行道立刻道:“这可不行,当初那么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百姓征税,也正是因为如此,全国上下才能够团结一心,取得这决定性的胜利,如今战事都还未结束,朝廷就立刻向百姓征税,不管朝廷多么有理由,百姓也都会认为咱们朝廷是在卸磨杀驴,我绝不赞成这么做。”
张文灌沉思片刻,道:“向百姓征税,这的确不妥,我们还是向商人征税吧。”
郑善行一愣,心里虽然反对,但也不好反驳,因为他也是大富商。
张大象小心翼翼道:“其实商人也已经捐助了不少钱给朝廷。”
张文灌道:“朝廷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要向他们征税,这两件事可都是头等大事,必须得赶紧办了,否则上面怪罪下来,谁来承担?那些商人也不想想,当初要是没有陛下对他们的支持,他们商人岂有今日,如今让他们为陛下出点钱,他们要是不愿意,那就是忘恩负义,我看他们也不会不愿意的,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吧。”
因为国家先前坚决不向百姓征税,导致国库已经是非常虚弱,就连少府的钱都拿去打仗,真的是山穷水尽,以至于皇帝出殡,太子即位,都拿不出什么经费来。
当然,这可都不是小钱,这皇帝出殡可是最要钱的,光宫女、太监就得杀一批去陪葬,而古代又是非常重视身后事的,这事决计是不能马虎的,必须要风风光光,而如今朝廷又不征劳役,这就需要更多更多的钱。太子即位就更不用说,这可是全天下最大的事。
要命的是,这两件事还得一块办,又拖不得,这太平盛世当然无所谓,但是这时候可就要命,国库确实拿不出钱来。国债也不好再发,那只能用传统办法,就是征税,不向百姓征税,就得向商人征税,反正总得将这钱给凑齐,而且,这传统的文官征商人的税,那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因为儒家思想就是排斥商人的,两者思想的核心是对立的,儒家讲究义和仁,商人是讲利,因此征百姓的税,张文灌也不太赞成,但是征商人的税,他绝对没有意见的。
郑善行皱眉道:“我们户部只管收钱、拨钱,这诏令该由中书省来颁发,我们不发。”他心中更多的是百姓,没有什么忠君思想,他绝对是反对征税的,他觉得此时就应该将钱用于百姓,因为西北有着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等着他们救助,身后事可以简单一点,人家李绩的身后事就比较简单,但是他不喜欢跟人家争,要征你们去征,我不会做这事。
上官仪怒喝道:“郑侍郎,你这要违抗命令么?”
张大象急忙道:“上官侍郎请息怒,这事确实不能由我们户部来做,当初借钱的时候,可就是我们户部出得面前,我们户部几番向商人做出承诺,我们若是又向他们征税,那商人肯定会闹事的,由中书省来颁布诏令,他们反而不会闹。”
张文灌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那这事就由我们中书省来办,你们户部从旁协助。”
他们这些老儒若能够遇到一代明君,那真是感恩上苍,他们觉得自己是深受李治的恩情,那么这事一定要尽心尽力,古人是非常重视这葬礼的,这真心不能马虎。商人也应该如此,他们认为没有李治,就没有如今的商人,所以你们得知恩图报,再苦再难,也得将这事给办的风风光光,这就是儒家的思想。
中书省立刻下旨征税,征劳役,说得当然是非常感人的,李治对我们都恩重如山,他这最后一段路,一定要让他走好,那太子即位,这事也一定办好,好歹也是未来的主人,你们想不想继续在大唐混下去呀,我可是为你们好啊。
但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商人是感到非常委屈,因为“征税”这两个字眼,真是太刺眼了,要是换个词,估计都没有这么大的情绪。因为朝廷先前说好不征税的,一直挺到现在都没有征税,皇后都变卖家产,也不愿征税,他们非常感动,才不遗余力去支援前线,他们不但出钱,他们还招募军队去打仗,结果这战都还没有结束,你们就要开始征税,而且就是冲着我们商人来的,你这纯粹就是利用我们啊!
但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都已经被欺负惯了,关键他们也没有办法。
然而,这不是绝对的,不是每个商人都敢怒不敢言。
元家堡。
“不行,大伯,这么做违反了我们元家的祖训啊!”
元牡丹是非常激动的说道。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元禧道:“以我们元家如今的财力,就算我们想躲也躲不下去了,我们必须走出这元家堡,争取与我们财富对应的权力。”
元乐吞咽一口,道:“大哥,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元禧点点头,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朝廷这么做,只会让商人团结一心。然而,自古以来,这权力的更迭,都与我们商人毫无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商人始终被人压制着,如今只要我们支持武皇后继续掌权,那么只要成功,我们商人将会获得前所未有的地位。”
元牡丹激动道:“那如果我们失败呢?”
元禧愣了下,旋即坚定道:“那就继续争下去,总之,这一回我们是绝不妥协,我们元家是一文钱都不会给朝廷的。”
元牡丹震惊的看着元禧,道:“大伯,你...你也得考虑一下韩艺,这可是直接关乎着夫君的安危,就算你要这么做,也得等夫君回来再商量。”
元禧淡淡道:“不需要,因为这就是你夫君让我这么做的。”
元牡丹美目一睁,惊讶的看着元禧。
元禧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元牡丹,道:“韩艺不是想瞒着你,这是他给你的信。”
元牡丹赶紧接过来,打开看了起来。
元禧道:“牡丹,目前的局势,我们也无路可退,我们商人的实力已经非常强大,这肯定会引起朝中的戒备,此时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但是等到一切都平定之后,你能保证朝廷不卸磨杀驴么?他们现在不就已经在磨刀了么,我们的命运应该握在自己,而不是期待朝廷的仁慈,这是最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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