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
“启禀将军,根据打探来的消息,敌人约莫有五万人马。”
裴行俭帐下的大将闻言,不禁一阵蛋疼。
因为他们只有可怜的三千人马,不是不想多带一些人来,而是他们还分了一部分人马去支援正在挨打的小勃律,那个要冲可不能丢,如果吐蕃占领那里,可是直接威胁安西四镇。
大食毕竟是远道而来,中间还隔了吐火罗这个藩国,两害相权取其轻,暂时来说,小勃律还是更加要命一些。
裴行俭还是非常冷静,思索半响,道:“你立刻派人去吐火罗散发消息,我们三千援兵马上赶到。”
“将军。”
他身边一名副将紧张道:“将军,这兵不厌诈,我们兵力本就不足敌人的一成,此时应该用计迷惑敌人,怎么将真实的情况告知敌人呢?”
裴行俭笑道:“如此悬殊的兵力,想要守住也是非常困难的,若让敌人知我军只有三千人马,必然会大意,不会想到我军会以三千兵马主动进攻他们的,因此,我们要以弱示敌,然后突然袭击,这唯一可取胜之路。”
......
......
乐浪州!
“报...启禀刘刺史,熊津州那边传来消息,新罗请来倭军相助,他们快要挡不住了,希望刘刺史赶紧派兵去支援他们”
“倭军?”
刘仁轨双目冒火道:“想不到那倭军还敢来犯我大唐。”
他身边一位将军道:“刘刺史,咱们的主力都部署在前线与靺鞨作战,没有人马可以调去熊津州,如今咱们只能放弃熊津州,将熊津州的兵力撤回来,帮我们防守后方,避免我军腹背受敌。”
刘仁轨挣扎半响,嗨了一声,极为懊恼道:“可恨无月将水师给调走了,否则的话,我军岂会被那新罗和倭军羞辱。”
被吐蕃、铁勒、靺鞨打,他倒也不觉得怎么,但是被新罗、倭人打,刘仁轨是真的觉得非常憋屈,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一大耻辱。
.....
.....
大非川,这也是唐军最为重要的战场,如今绝对是可以用狼狈来形容唐军的主力。
从开战至今,还就没有打赢过一仗,被钦陵所率吐蕃大军,从四面八方打得是节节败退,已经全部缩到青海湖,凭借着青海湖前面的险隘才顽强的守住,整个大非川的防线,都被攻破大半,再往后撤的话,要么决战,要么回家,因为青海湖是无险可守的。
而李绩大军已经赶到,但是仓促应战,敌军根本就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如今这主力部队才好不容易稳定住阵脚。
赶紧开会,召集众将领,商量如何打。
中军大帐中。
“咳咳咳!”
但见老帅李绩,面色苍白,动不动就咳得要命,道:“各位,你们可有良策破敌?”
薛仁贵立刻道:“大帅,我以为我们应该主动出击,不能再一味的防守。首先,防守非我军擅长的,我军将帅也都是擅长进攻,怎能自缚双臂而且?其次,我们必须得速战速决,拖下去对我们是不利的,万一北方契苾将军没有守住,我们将会面临腹背受敌,到时情况将会更加糟糕。最后,敌军虽众,但同时也难以调度,我军可集中兵力,将他们逐个击破。”
这是事实,唐军真的是非常崇尚进攻,好不容易防守一回,就给颉利给打到长安去了,签下了那丢人的渭水之盟,关键这些将军们,都擅长进攻,不擅长防守,如今唐帝国,一般都是打别人,他们若得到的历练,也都是进攻,防守的情况很少,他们都没有什么经验。
“问题是防也防不住啊。”
阿史那弥射激动道:“我们唐军什么时候打过这么窝囊的仗,从头到尾就一直在防守,结果一直被吐蕃层层攻破,我们要再往后退,整个高原就都没有我们立足之地,到时再想要反击,可就难了!”
其余将领也纷纷要求,跟吐蕃以攻对攻,打出我们唐军风采来。
李绩稍稍点了下头,突然看向边上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道:“不知苏将军有何建议?”
这个老人正是苏定方,其实苏定方比李绩还要大,如今已经是年过八旬,须发皆白,没有一根黑发,但是苏定方这几年一直都在凉州静养,凉州可是贸易中心,想要什么都有,与世无争,没有李绩那么多烦心事,身体反倒是非常硬朗。
其余将领都是一脸鄙夷的看着苏定方。
苏定方的凉州军,最先进入吐谷浑的,防守策略就是苏定方给定下的,他来到这里就是一味的防守,层层防守,又掩护百姓离开,什么进攻要地,都被吐蕃给占领,直接将唐军给封锁在大非川,导致主力到达之后,也没办法立刻开展攻势,问题是苏定方也没有拼命的防守,他是一边打,一边退。
苏定方面色为难之色,余光稍稍看了看诸位将领,这些长安来的将军,个个都是家世显赫,犹豫好半响,才道:“我还是认为该以防守为主,死守这一条防线。”
李绩问道:“为何?”
苏定方道:“首先,我军主力长途跋涉来此,还未能适应这高原的气候,而进攻是长途奔袭的,以我们惯有的经验,去策划进攻的话,可能会出现偏差,后果不堪设想。其次,吐蕃乃是倾国之力来的,这是无法长久的,必定后继乏力,而我们中原未乱,并且因为贸易的原因,长安来这里的道路是非常平坦,沿路都有旅店,我军虽然远道而来,但是我们后勤可能还要胜于吐蕃,只要我们守住要道,保护后勤,若是采取进攻的话,我们的后勤将会非常危险,一旦失去后勤的支持,纵使我们打赢,我们也难以为继。最后,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歇,三而衰,如今敌军士气如虹,不可与之决战。”
李绩点点头,又问道:“不知苏将军可有把握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苏定方点头道:“我有把握能够守住。”
阿史那弥射哼道:“老将军,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你一直被打得是节节败退。”
苏定方道:“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倾尽全力去防守,敌军从四面八方而来,我军兵力远不如敌军,若是防线太长,只会被敌军逐一攻破,因此我才选择以最少的兵力,去拖住敌军主力,边打边撤,以此来消磨敌军的士气,同时稳定住阵脚。而如今的话,防线已经收缩,并且我们还从吐谷浑征得不少人马,足以抵挡住吐蕃的攻势。”
阿史那弥射道:“这只不过是你为自己的失败而找的借口,我军根本就不上擅长防守,而且吐蕃是一心对我们,而我们大唐周边都在交战,就算有后勤的支持,我们也是耗不起的。”
薛仁贵他们是纷纷点头。
赵持满道:“阿史那将军,苏将军绝非是在找借口,他就是这么安排的。”
苏定方自己倒是沉默了下来,因为他出身不好,而且长达二十年被这些贵族将领给压着,平时就不太敢多嘴,虽然如今官职升上来,但也养成了这种习惯。
大家又都看向李绩。
其实唐军也就这两个选择,要么全力进攻,速战速决,要么防守,跟吐蕃打消耗战。
而且他们都说得很有道理,因为唐军向来就是以少胜多,而且都是长途奔袭,迂回攻击,没有人敢说薛仁贵他们不可能打得赢吐蕃,哪怕是苏定方也不敢这么说,但是苏定方说得也没有错。
李绩的作用就在这里,关键时候就得他来决断,他思索半响,突然向苏定方问道:“苏将军,真有把握可以守住?”
苏定方一怔,点点头。
李绩道:“那好!前线战事就全权交由苏将军。”
“大帅!”
阿史那弥射、薛仁贵纷纷激动的站起身来。
李绩道:“我已经决定,你们无须多言,谁若不听从苏将军的命令,军法处置。你们出去安排吧。”
“嗨!”
阿史那弥射狠狠一跺脚,转身便走了出去。
薛仁贵他们则是非常诧异的看了眼李绩,也是摇头走了出去。
苏定方也没有欣喜之色,暗自叹了口气,向李绩抱拳一礼,然后退了出去,出得帐外,就听得众将领是议论纷纷。
“大帅真是老了!以前大帅什么时候选择过这种龟缩策略。”
“可不是么,不管是打任何敌人,大帅都是崇尚进攻的,如今关键的时候,竟然选择龟缩,这么一来,我们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都失去了。”
......
大家对于李绩的决定,都不能够理解,因为李绩本来也是一个崇尚进攻的主帅,哪怕是防守,也是在为进攻做准备,在李绩的战术思想中,就没有说一味的防守,这也不是他的风格。
正当这时,赵持满突然来到苏定方身旁,低声道:“苏将军到底还是选择相信尚书令啊!”
苏定方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其实老夫也想与吐蕃去决一死战,但是老夫没有必胜的把握,而尚书令的来信中,却说只要我们守住,等到他的来了,便能够打赢这一战,他有必胜的把握,而我没有,那我只能相信他,另外,尚书令可从未失言过。”
赵持满稍稍点了点头。
正当这时,一个士官突然走了过来,见主将都在帐外,于是道:“将军,吐蕃派了使臣前来。”
阿史那弥射正烦着了,立刻咆哮道:“难道皇后的命令还不够清楚么,咱们要战斗到底,立刻将来人全部射杀,谁若敢与他们交流只言片语,立刻军法处置。”
“喏!”
等到他们都退下之后,帐中就只剩下李绩和李弼。
李弼也很不能理解,小心翼翼道:“哥,你为什么要采纳苏定方的建议?”
李绩垂头不语。
李弼又喊道:“哥,哥!”
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急忙上前,轻轻一碰,李绩身子就往边上倒,他赶紧一把保住李绩,只见李绩脸上全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正准备唤郎中时,李绩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如今我军士气已经非常低落,若是再让人知道我的身体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李弼道:“可是哥.....!”
李绩摇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道:“我之所以活到如今,就是希望能够消灭吐蕃,可惜...可惜此战来得晚了一点,我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采纳苏定方的建议,若是采取进攻的战术,中间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军群龙无首,可能会葬送我军所有的主力,到时中原都可能会岌岌可危,我不敢冒这险啊。”
说到这里,他闭目一叹,眼角闪烁着泪光,他来的时候,就抱病在身,又跑到这高原上来,根本支撑不下去,但是对于他个人而言,是非常残忍的,因为这一战是他期待已久的,但是近在眼前,他却没有能力去完成,又道:“你赶紧写信去长安,请求陛下让韩艺来此代替我。”
李弼惊讶道:“韩艺?”
李绩点点头,道:“韩艺虽然年轻,且不是军人出身,但是除我之外,唯有韩艺能够令各路统帅信服。一来,他本就是尚书令,成为三军统帅,也是合情合理的。二来,他掌管着后勤,不管是那路军队,都得依靠着他。三来,军中那些大将军是谁也不服谁,我若死去,他们必定会相互争吵的,后果不堪设想,让韩艺来,他们反而都不会去争的,这时候我军上下必定要团结一心,才能够战胜敌人。”
......
吐蕃方面就不存在唐军的问题,钦陵其实是唯一的中心,又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内政外事,都是他一手抓,他大哥赞悉若是远不如他的,权力其实在他手里,他到处故作姿态,其实就是为了迷惑大唐。
吐蕃大帐。
“看来那李绩还真是老了,竟然会选择这龟缩战术,哼,真是令人失望。”
钦陵看着地图,轻蔑道。
他身边一员大将道:“大将军,那李绩虽老,但他也不可能投降咱们,你又何必派人去劝降。”
钦陵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故意派人去劝降,其实是去羞辱他们的,让他们出来与我们决战,要知道我们的目的可不是吐谷浑,而是要入驻中原,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日,一定要早日歼灭唐军的主力大军。”
话音刚落,一人便走了进来,道:“大将军,我们派出去的人全部被射死在唐军阵前。”
钦陵惊讶道:“什么?”
说好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君子之国上哪去呢?
唐军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咱们不交流,就是打到底,就算比无耻,我们也比不过你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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