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人类似排列组合,是个技术活。月季绅士和守墓忠仆这种死对头就绝对不能作为组合出去,否则一方势必要故意说谎话,开心地看着另一人头被砍掉。
同样,东风居士也不能去,这货太过惫懒,万一消极怠工故意送死,也会给团队造成损失。
最终开口的是书海先生,他的目光放在茶花公主身上:“你算一个人选。”
茶花公主情绪有些压抑,眉梢似乎聚着化不开的忧愁:“如果这是大家的选择,我义不容辞,只是……为什么是我?”
“你比较婊。”精湛的演技落在书海先生眼中什么都不是,他淡淡道:“无论你心底里藏着什么秘密,我们也不会惊讶。”
“……”
茶花公主眼皮一跳,说话哪还有刚刚的小心翼翼,当即冷笑道:“那你也要去。”
书海先生:“我有主持大局的能力,去了不利于之后的指挥。”
都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有些话说出来和不说完全是两回事。
最终定下的人选是茶花公主和腾蛇洞主,后者作为这次主持人和玩家身份交换的罪魁祸首,有责任多担当一些。
上前时茶花公主步伐稍快,特意站到了适才腾蛇洞主的位置,然而这一次银丝却是主动缠绕住他的手腕。
茶花公主面色微变,这是指定必须让自己来作答?
抬眸眼神不善地看向老太太,后者非但不惧,反而笑得越发开怀,笑够了才开口:“你的名字。”
“……茶花公主。”
老太太找到属于他的那张卡片,夸张地‘啊’了一声:“幸运儿!你只用回答一个问题!”
闻言茶花公主非但没有生出庆幸,反而警惕地眯起眼。
“请问——”
老太太像是主持电视节目,故意将声调拖得很长:“在争取到纪珩必死局的主持资格前,你是否认为从前被苏尔坑过的同事们都是垃圾?”
最后两个字念得格外重。
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沉默。
不知过去多久,茶花公主看向不远处的苏尔,一字一顿:“你、够、狠。”
“请正面回答问题。”老太太不高兴了:“如果再说与答案无关的词汇,视为失败。”
头顶上悬着把斧头的感觉并不妙,腾蛇洞主催促:“赶紧的。”
知道逃不掉,茶花公主深吸一口气:“是。”
“……”
苏尔笑了。
从这个回答开始,这个所谓的‘玩家团伙’再也不能团结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一脸惆怅四十五度角望天:“我们,终将会成长为从前最讨厌的那种人。”
好比自己完全体会到了主持人挑拨离间的乐趣。
散发着淡淡哀伤的气息随风飘散开,其他人的表情相当难看。
老太太也终于结束浮夸的表演,天秤重新化为拐杖,她侧过身让开道,微微垂首:“恭喜各位,通过了问心环节。”
茶花公主脸色难看,第一个走了过去,紧接着是腾蛇洞主和蒲柳先生。
三人随机应变,知道已经不受待见,索性放下成见结为一个小团体。
山上的坟地建得很乱,有些墓常年无人拜祭,野草长了一堆,坟土都塌了,和旁边的几乎要连在一起。
满山的坟包,书海先生略一沉吟:“分开找。”
神算子:“我没意见。”
苏尔突然现身说教:“根据我当玩家时的经验,你们这是要内部分裂的前兆。”
没人理他,各自去寻找赵石楠的坟墓。
苏尔毫不在意被冷落,挑了棵大树,爬到高处观望一切。
树叶婆娑,压下了叹息声。
游戏已经开始一段时间,到现在都未曾有玩家发生意外,这是作为主持人的失责。不过很快笑容便重新浮现在苏尔的唇畔……他急,想必这些人更急。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做第一个失败的人被编进教材,必定会被耻笑很久。
论揣度人心的本事,苏尔不逊色于任何人。
正如他的判断,大家都在避免做首当其冲的那个。
·
纵横交错的山间小路,凸起的石块和蛇洞会阻碍行动。
东风居士的速度更加缓慢,轮椅极大限制了前行速度,当然性格咸鱼也是原因。直接导致过去好一段时间,他仍旧在入口处徘徊。
赶紧死一个吧。
他打从心底里期盼,这样自己就可以再无顾虑故意死在鬼怪手上,同时不用遭到太多诟病。毕竟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最后一名和第一名会成为讨论的热点。
就在东风居士摸鱼行进时,通讯器突然响了一下。
[笑脸商人:我猜你的三个道具肯定都选了煤脸见人,要不要交换一个?]
东风居士仰面陷入沉思,煤脸见人属于防御型道具,来之前没想那么多,光想苟着。可眼下情况有变,单纯依靠同个道具,说不定会沦为首个牺牲者。
有了决定后回复道:[好,你在哪?]
[笑脸商人:一路朝前走就能看见。]
东风居士探头望了望,没瞧见人影,便稍微加快了点速度前行。
笑脸商人是个格外小心的人,此刻他正藏身土坑,坑很浅,像是预留的一个棺材位,后来因故被搁浅。站在里面,既能隐藏身形,还能露出半个头随时观望外面的状况。
东风居士的行踪不难发现,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见轮子压过黄土地的声音。
就在笑脸商人准备出去时,又有一道人影跃入眼帘,他皱了皱眉,选择按兵不动。
另一边东风居士感觉走了很远,还没看到人,低头发消息:[在哪?]
[笑脸商人:有内鬼,终止交易。]
“……”
东风居士面无表情收起通讯器,第一反应是笑脸脑子让驴给踢了。
还没等他吐槽几句,突然感受到几缕阴气。这股阴气不是来自于鬼,而是某种弱小的个体。
东风居士很快产生判断,没有再往前走,与此同时,有人从斜侧面绕过几座孤坟出现,肩膀上坐着的小人很瞩目。
深知泥人的来历,他开始陷入沉思,忽然明白笑脸商人的担忧,因为向来懒得打哑谜,便直白问:“你是苏尔派来的么?”
“你觉得呢?”
话虽如此,月季绅士的口吻更像是在问‘你想死么。’
东风居士懒,不代表没有脑子,撑着快要耸拉下来的眼皮,强忍着困意改口说:“合作?”
同目标的人容易产生冲突,譬如笑脸商人和月季绅士,都是为了获得最后的优胜,他则完全不同,仅仅是不想第一个被干掉。
月季绅士当然不会放过一大天然的助力,点了点头。
他们走后,苏尔出现在笑脸商人面前:“你错过了强强联合的机会。”
笑脸商人不以为意:“我突然有了一个更好的合作对象。”
苏尔似乎想到什么。
笑脸商人佐证了他的想法,没有隐瞒目标人选:“守墓忠仆。”
在苏尔被月季绅士一手安排进守墓忠仆的场次后,双方间的矛盾就更加不可调和。相较而言,守墓忠仆还要更加情绪化一点,他可以不取得胜利,但一定会去给月季绅士添堵。
笑脸商人从坑里爬出来,坐在杂草上用通讯器呼守墓忠仆,后者刚好也在附近,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离开。
看到这一幕苏尔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哪里是团战游戏,分明是大型互撕现场。
·
墓地忌讳大声喧哗。
先前苏尔只是随口一说,所有人却放在了心上,根据多年做主持人的经验,这绝对是一条死亡触发规则。
然而就在大家尽可能选择打字交流时,寂静终于被打破。
前方传来一阵喋喋不休的咒骂声,伴随着某种奇妙的响动。
茶花公主离声源处最近,拿出道具极为谨慎走过去。
离他约有四五米远的墓地上,腾蛇洞主的身体紧紧和碑贴合在一起,此刻他只剩下半截身子,背部的皮肤被一点点强行融入墓碑,流淌的鲜血快要在地面汇聚成一条小溪。
茶花公主小心靠近,观察后得出结论:“没救了。”
石碑就像是绞肉机,在切割肉|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腾蛇洞主疼得满头大汗。
即便不会真实死亡,但疼痛可是实打实的。
“真惨啊!”茶花公主假模假样地揉揉眼,似乎很难过,然后趁对方还有意识前,抓紧时间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如果能知道他触犯了什么死亡条件,便可以引以为戒提前避免。
腾蛇洞主哪里不知道这是在打什么主意,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墓碑已经切割到肺腑,最多还能再坚持一分钟。
茶花公主连忙承诺说:“我获得优胜,奖励分你一半。”
腾蛇洞主对他的实力并不信任。
茶花公主推了推眼镜:“实力并不代表一切。”
这句话起到了一定作用,至少腾蛇洞主没有过分抵触,而是开始权衡利弊。茶花公主的确够心机,原本三人因为真相的天秤暂时抱团,进来后没多久茶花公主先给了蒲柳先生一个道具,说服其去和别人合作,打听的消息团体分享。之后又说动他去探路,而本人却留在安全区。
如今还装出一副为自己受伤红了眼眶的假象,妥妥一绿茶心机婊。
失血过多已经很难保持清醒,似乎也没有其他人再过来,腾蛇洞主立刻下了决定,绝对把赌注压在他身上:“不是所有的墓碑都有名字,是我自作聪明了。”
茶花公主连忙绕到他身后,可惜腾蛇洞主的身体快要完全嵌入墓碑,鲜血晕染下,看不清原先是否有字迹。
这时腾蛇洞主终于坚持不住,以死不瞑目的状态彻底融入墓碑。
血迹还在,隐约能透过鲜血在碑上看见一张模糊的轮廓……腾蛇洞主笑容诡异,仿佛已经成为墓碑的一部分。
茶花公主总结出一条死亡规律:不可探查无字之碑。
其实腾蛇洞主的思路没有错,谁说赵石楠的墓一定要有碑或者碑文,只能说他太倒霉,刚好就触发了死亡条件。
这里才死过人,不好久留,茶花公主继续向前走,发现了一道跌跌撞撞巴掌大的身影。
野草对泥人十分不友好,稍不留神就会绊倒。每走一段距离,它便警惕地东张西望,很快同样看到了茶花公主。
小泥人张大了嘴巴。
月季绅士此次只带了两个泥人,山头面积宽广,泥人体力也有限,所以都是轮班探寻。
“还真是冤家路窄。”茶花公主走过去:“当初你跟月季跑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末代泥人就事论事:“是你没打过他。”
茶花公主弯下腰,口吻很残酷:“主持人死了可以复活,泥人就未必了。”
末代泥人转过身,背上贴了一张符,上面写着‘反弹’。
每个主持人来时可以带三件道具,月季绅士两张都是符,属于一次性消耗品,可以将敌方攻击反弹80%。
茶花公主暂时压下来杀它泄气的想法。
逃脱一劫,末代泥人认真搜查墓碑,试图找到有‘赵石楠’名字的。
茶花公主就跟在他后面,显然将泥人当做探路石。
末代泥人也意识到了这点,知道哪怕有所发现,只会被捷足先登。
“走么不走了?”茶花公主露出的笑容带着些威胁:“别忘了符纸只能救一次命。”
末代泥人无奈暂时屈从于恶势力,边走边思考对策。
身后茶花公主冷笑道:“多少人因为苏尔的关系看泥人不顺眼,月季居然还敢放你出来。”
末代泥人诚实道:“他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成长起来独当一面,失败的话就只能……”
头垂下来,声音逐渐微弱。
茶花公主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泥人的痛苦上,幸灾乐祸问:“是不是会被当成无用的垃圾扫地出门?”
“不是的。”末代泥人赶忙摇头:“一旦失败就要和其他泥人一样,回去继承家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