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济阳到川蜀,由东部至西南,路程何止三千里。
一路车马,王元举历时近两个月,才终于抵达山城。
而在他从兴河县离开的时候,也曾收到过朝廷的另一封书信,让他于济阳至蜀中官道上,写一份行程报告,主要针对道路交通问题。
王元举马上明白过来,这必然是朝廷有大修官道之意,对此,他心中是极为赞同的。
于是每经过一郡,都会详细记录,包括一些他对各地之间当下道路损毁的看法,等到了蜀中山城县的时候,这份公文已经长达三十七页。
他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又检查了一遍公文后,第一时间赶往了官驿。
官驿不同邮驿,它是专为军情政务所设,相当于国家通道,六百里加急也在这里。
官驿中,看着王元举走来,一名吏员收捡好手上的文书,不冷不热道:“此非信邮之地,请阁下移步。”
“是公文。”王元举简单直接,说着亦掏出了自己的官凭。
吏员接过一看,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双手递还官凭的同时,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王大人,失敬失敬,您请吩咐。”
“麻烦将这份公文送往永安郡府。”王元举将密封好厚厚的文件递给了后者。
吏员笑着点头哈腰:“不麻烦,不麻烦,您请放心,小人这就安排,稍后就能快马送走。”
“如此,就有劳了。”王元举在相关东西上签下字,便礼貌离开了这里。
以他现在的官职和级别,是不够资格直接上书御前的,所以要通过郡府,而送永安不是益州,这也是有讲究的,因为他已经调任永安主薄。
下午时分,一辆马车开进了山城县下辖的某个村子,这里是王元举的老家,马车虽然不奢华,但也无疑是引起了村人的围观。
刚刚停下,便有几个孩童围了上来,想摸摸看看的样子可又没敢,旁边还有妇人呵斥:“二娃!又要调皮是吧!弄脏了贵人的车驾,把你卖了赔去!”
王元举挑开车帘走了下来,并未恼怒,而是伸手抱起了孩童,满脸笑容:“这不是李家二娃嘛,三年没见,都长这么大啦。”
“你是.”妇人先是没认出来,接着惊喜道:“元举!呀!元举你回来了!”
“这可是咱们村惟一走出去的官老爷啊!每每出去说与人听,咱们整个村脸上都有光!”
“老王,还不快出来,你家状元郎回来啦——”
很快,木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王家两个妹妹,纷纷扑过来惊喜叫道:“哥!”
小妹更是双目通红,眼泪掉了下来。
“都是大姑娘了,还哭鼻子。”
“好了好了。”王元举安慰了几句,又面向双亲,拱手作揖,将腰身一躬到底,正儿八经道:“见过父亲,母亲。”
“好,回来了好,快,快进屋说。”老父亲激动不已。
“瞧瞧,人家元举多有出息,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看这礼仪多标准。”一妇人酸着,不忘朝自己孩子道:“你也要向你元举叔学习,知道吗!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村人一番热闹后,王元举回到家中,小妹也立马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沓书信:“哥,这些都是近几日送到咱家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啥。”
王元举接过,并未着急打开,而是将信封大致看了看,上面大多都写着:王兄敬启。
小妹好奇道:“哥,你在济阳那边当了县令,这些都是公文吗?”
“不是,都是私信。”王元举打开其中一封看了起来,书信的内容不是什么正事,就是寻常的嘘寒问暖,然后祝贺其高升。
这种调任的消息在官场一些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有这些信件也并不奇怪,想必这些人之前无法得知王元举走到了哪里,所以干脆就寄信至家。
他看的一封,是平江县丞所写,另有一些熟悉的人,目下在户部任职小官的任齐棠,及在丞相府做文吏的张解等等。
这些人,都是武德元年的上榜士子。
在官场中,有种称呼,叫同年。
即同一年考取功名的官员。
同年提榜,虽到各地为官,但这些人会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得复好多信啊。”王元举边看边苦笑道:“小妹,去到马车上将我的笔墨拿来。”
“好。”小妹应了一声,欢快跑开,王元举继续看信。
任齐棠和张解还好,与王元举算得上是君子之交,信中言辞亦不失于此,不过也少不了另一种人,抱怨自己时运不济,希望元举兄青云直上后,莫要忘了提携小弟一二等等。
对于此类,王元举暗暗皱眉。
不多时,小妹去而复返,将笔墨纸砚放下后说道:“哥,你那马车好大啊,我能上去坐坐吗。”
其实那只是最普通的座驾,可也不是寻常村民买得起的。
“当然可以,明日便将你二姐喊着,一起去县城里,给你们买些东西。”王元举笑道。
“啊,哥你太好了!”小妹雀跃,蹦蹦跳跳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王元举摇摇头,磨砚之后,展开纸张,提笔开始复信:齐棠兄敬启,来信已悉,感兄之挂念,元举一切安好,兄亦珍重,相互勉励
一下午的时间王元举都在复信,父母以为他有公事,也没敢打扰,直到晚饭时分才让小妹来叫他。
饭桌上,今日的菜肴明显要多了不少,甚至都有炖鸡,小妹笑嘻嘻的说道:“哥,还是你回来了好,不然我和二姐不知何时才能吃到鸡肉呢!”
“叫你胡说,平日莫不是虐待你了?”其母拿筷子打了一下小妹。
小妹仍旧笑嘻嘻,性格很是可爱。
王元举则道:“娘,家里的钱还够用吗,如果不够,我以后将俸禄多寄些回来。”
“够,够。”母亲连忙说道:“那些钱,娘都给你放着呢,给你娶媳妇用。”
说到这里,母亲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唠唠叨叨:“不是娘说你,你今年都二十五岁了,是该娶个媳妇了,我看县里刘财主家的女儿就不错,他都托人来说好几回了”
“哎呀娘!”王元举一阵头疼,之前长安会试,他就遭到过榜下捉婿。
“可娘急着抱孙子啊”
母亲没完没了,这也是正常情况,王元举连忙岔开话题:“以我看,二妹小妹也都是大姑娘了,该先给她们找个好婆家。”
“哥,你怎么扯上我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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