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秦海想建大型乙烯项目的事情,王鸿生此前就已经听女儿说过了。乍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秦海这人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国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建了三个30万吨乙烯的项目,秦海作为一个民营企业家,居然就想自己上马搞80万吨乙烯,气魄实在是大得离谱了吧?
不过,在王哲奕把秦海这些年的种种作为向王鸿生做了一个介绍之后,王鸿生开始思考,秦海的决策是否具有某种可行性呢?秦海在此前所做的项目,每个项目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每个项目却又都出人意料地成功了。无论是年产20万吨钢材的北溪第二钢铁厂,还是一年卖出10亿美元的热喷涂机,还有曾经在欧美市场上风靡一时的陶瓷刀,都是在不可能中间产生了可能性。这样一个目光敏锐而且颇有执行力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拿投资几十亿的大乙烯项目开玩笑呢?
这次女儿说要请秦海到家里来吃饭,王鸿生是表示赞成的。他希望能够亲自与秦海谈一谈,看看他对于大型乙烯工程是什么想法。他向秦海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是想引起秦海的重视,使之能够更认真地对待这一次谈话。
听到秦海问他计委的态度,王鸿生笑了笑,说道:“计委是一个协调部门,只要你们的方案是可行的,计委就会支持,而且会帮助你们解决各种困难。但如果你们的方案不可行,计委就不会支持你们了。所以,你要问我们对你这个项目的态度,首先还是需要你把项目的可行性,向我们说明一下。”
“好的。”秦海答道。“关于80万吨乙烯项目的可行性,我打算从几个方面来阐述:第一,市场需求;第二,技术上的可行性;第三,资金来源;第四,原材料供应……”
在介绍完整个思路的架构之后。秦海开始逐条地进行着讲解。有关大型乙烯项目的方案,他是在脑子里进行过许多轮论证的,同时也参考了大量的资料。在叙述时,他引经据典,各种国内外的数jù信手拈来,像是拿着稿子在说话一样。整个叙述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让王鸿生父女二人都听得入了神。
“好!”
等到秦海结束了介绍的时候,王鸿生情不自禁地喝了一声彩,脸上绽出了笑容。
“咦。看不出来,秦海,你居然有这么好的口才。”王哲奕偏着头也赞扬了一声,不过,她这一声主要是想说给自己的父亲听的,对于秦海的口才,她早就领教过了。
“什么叫口才,这叫胸有成竹。”王鸿生笑着纠正了女儿的说法。随后对秦海说道:“小秦,看起来。你们对于这个项目是进行过充分论证的,对于存zài的困难有着客观的认识,解决问题的方案也具有可行性,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一份可行性报告。”
“王伯伯过奖了。”秦海微微一笑,“这么大的决策,我们集团当然不能等闲视之。如果没有进行过充分的论证。我怎么敢去找华清大学和化工设计院呢。”
“你们集团?什么集团?”王鸿生饶有兴趣地问道。
秦海愕了一下,讷讷地说道:“这只是一个说法……我们有十几家关联企业,未来如果要搞大乙烯工程,肯定是这些企业联合出资的,所以我们就提前叫作集团了。”
“嗯。未来如果要进行投资的话,一个有效的组织架构是必要的,所以,你们应当把这些企业联合起来,成立一个集团公司,这一点国家政策也是允许的。”王鸿生提醒道。
秦海道:“是的,我们准备在最近讨论成立集团公司的事情。”
“爸,先不说什么集团公司的事情了,你觉得,秦海他们这个计划,计委能支持吗?”王哲奕没有忘jì秦海的大事,在旁边敲着边鼓。
王鸿生想了想,说道:“这个计划,本身是非常完善的,但涉及到国家政策方面的一些问题,就不是我现在能够回答的了。比如说,小秦你们希望未来利用进口原油作为炼油原料,这与我们国家的国情不相适应。咱们国家本身就是原油出口国,你们却要进口原油,这不是颠倒了吗?”
秦海道:“王伯伯,以我看来,咱们国家必须尽kuài结束出口原油的局面。地下资源是有限的,靠出卖资源来发展经济的道路是不可持续的。作为一个工业国,我们应当进口初级产品,出口工业制成品,这才是健康的发展道路。”
“出口工业制成品,谈何容易啊?”王鸿生道,“其实我们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咱们国家的工业品竞争力差,而国家建设又需要大量的外汇,不靠出口资源来换取外汇,还能怎么办?”
“这种情况,还是要尽kuài改变吧。”秦海无奈地说道。
“好了,你们先别忙着谈国家大事了,吃饭吧。”王哲奕的母亲文景红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对着几个人吆喝道。
“好,先吃饭!”王鸿生站起身来,笑着招呼道。
刚才那一会,秦海与王鸿生谈得非常投机,颇有一些其乐融融的意思。可是大家一坐到饭桌上,秦海就开始觉得有些别扭了。文景红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显得很是殷勤,可越是这样隆重,秦海就越觉得不自在,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让国家计委副主任一家请自己吃饭。
从关系上说,他与王哲奕是朋友,但他并没有帮过王哲奕什么忙,反倒是王哲奕给他帮了不少忙,所以如果要请吃饭的话,应当是他请王哲奕更为合理,而不是相反。
从地位上说,王鸿生是高官,位置比秦海高出好几级,完全没有请他这样一个不入流的私营企业家吃饭的道理。
可偏偏秦海就坐在了这个饭桌上,还享受着文景红不断挟菜的待遇。刚才谈到大型乙烯工程的时候能够滔滔不绝的他,这一会真的不知道说些啥才好了。
幸好,文景红颇有一些八卦之心,时不时地便打听着秦海的各方面情况:
“小秦啊,你今年多大了?”
“23,转过年就24了……”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有奶奶,父母,还有两个妹妹……”
“你父亲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原来是个农民,现在在我家的钢铁厂当厂长。”
“我听说,你凭自己的能力办了好几家企业?”
“也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对了,小王也帮了我很大的忙,在西班牙的时候……”
“哲奕不太懂事的,你可要多指点指点她……”
“妈!”坐在一旁的王哲奕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更年期的老娘说话有点越来越不对劲了,自己好像只是请一个朋友来家里吃饭,没说是带毛脚女婿来接受考试好不好?
“呃……阿姨,其实小王比我成熟,很多时候都是她指点我呢。”秦海也觉出了味道有些不对,赶紧硬着头皮给王哲奕戴高帽子。从心理年龄上说,秦海比王哲奕要大出一截了,但生理上,他只能当个小弟弟,王哲奕比他要大出三四岁,这是无法改变的。
文景红看了看王哲奕,又看了看秦海,笑了笑,说道:“我倒觉得小秦你挺成熟的,不像哲奕,都27岁的大姑娘了,还是成天毛毛草草的,到现在连对象都没谈。对了,小秦,你做企业的,接触的人多,如果有合适的,别忘了给哲奕介绍一下。”
“妈……”王哲奕涨红了脸,拖着长腔打断了母亲的唠叨,“我只是不想谈,而不是找不到,这种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行不行?”
这样的对话,估计在这个家里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王鸿生赶紧打着圆场:“好了好了,还有客人在呢,你们娘俩就别再争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秦海实在是插不上话的,他只能憨笑着,专心致志地吃东西,假装不知道这一桌子人都在谈论什么话题。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秦海起身道谢,然后告辞离开。王哲奕换了件外套,送秦海出门。听着两个年轻人的脚步声下到楼底,文景红关上了门,对王鸿生问道:“老王,你有没有觉得,哲奕和这个秦海,关系不一般?”
“这还用你说?”王鸿生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见你家女儿请过年轻小伙子到家里来吃饭?”
文景红皱着眉头道:“可是,他们俩的年龄相差也太多了吧?哲奕比他大四岁呢,能合适吗?”
王鸿生道:“年龄倒不是什么障碍。这个秦海,年龄虽然轻,但心智很成熟,很多30岁的人都不一定有他这样沉稳。如果他真的喜欢哲奕,而哲奕也喜欢他的话,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反对了。不过,刚才我观察了一下,我觉得他对哲奕不见得有什么想法,倒是哲奕对他有些想法,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呢。”
“不行,等哲奕回来,我得跟她好好谈谈。都27岁的人了,再这样胡闹下去,将来就真的成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文景红嘟嘟囔囔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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