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此番下了洞来的,一共有七人,上面还有五人留守,然而这道黑影的身法诡异飘离,灵动迅疾,上面无论是慈元阁,还是崂山派,没有一人有这般的身手。想到这里,已然是惊动之鸟的我们不由得一阵惊慌,杂毛小道更是一声招呼过后,雷罚倏然而起,朝着那道黑影激射而去。
飞剑转瞬及至,然而那人却也不甘示弱,一道锋芒闪现,与雷罚闪电交锋,叮叮当当,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在几息之后,杂毛小道提前收手,朝着那道黑影恭敬地喊道:“原来是黄大先生,我紧张了,失误、失误!”
迷瞪眼、蒜头鼻的黄晨曲君缓步走了过来,那把石制短剑如同游蛇一般溜入他的衣袖里,收好之后,他哈哈大笑道:“克明小友举一反三的手段不错,这么快便能够将老头子的剑技学得有三分相像,害得我都差一点儿中招咯。”
我盯着石壁上那张诡异的脸,心里面一团乱麻,瞧见这一字剑前来,不由得好奇问道:“您怎么来了,刚才去了哪儿,我们找了你好久?”黄晨曲君身后跟着慈元阁少东家,走过来帮着回答道:“黄大先生刚才去了西边,并没有上这山上来,这会儿看到了我的信号弹,于是便折身返回来了。”
“西边?”杂毛小道摸了摸鼻子,而一字剑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话:“龙虎山的人也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呵呵一笑,说哎哟,现在可真的是热闹了。
龙虎山的人应该是跟着那头翻江弄海的湖蛟尾随而来,这并不奇怪,毕竟有了邪灵教鱼头帮和崂山的人在前面,我甚至有一种恶意的猜想,莫非那真龙屡屡显露真迹,目的便是想要找些枪手来,帮它对付那些从时空裂缝中遗漏出来的深渊魔物?
彼此明了,也不多言,黄晨曲君摸着下巴稀疏的胡子,指着外面,说志龙说得不清不楚,外面林子里的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被岩壁上面的人脸弄得心神大乱,杂毛小道便跟他解释了一番,听得那深渊魔物作乱,无尘道长生死不明,而后我们施了手段,用森林和植株绞杀了诸番魔物,最后崂山的镇渊魔圭起了作用,消弭一切,饶是一字剑这般的本事和见识,也不由得一脸讶然,连连赞叹称奇。
白格勒这时上来与黄晨曲君见面,两人曾是江湖故闻,也算有些交情,白格勒便央求黄晨曲君,说剑君,你有那通天的本事,可否帮着找寻一下我师兄的下落,不然我回去可跟无缺真人交不了差。
崂山一共有两位修者可称真人,一位乃无尘道长,另一位便是无缺真人,是仅次于掌门之下的二号人物,白格勒此番前来,倘若就这样回去,只怕要给那无缺真人责难不休,难以交待,一时之间也有些病急乱投医。
黄晨曲君哈哈一笑,说老白,你不必担忧。
这话未完,他腾空而起,将那悬空而立的蓝色玉圭拢于掌上,翻身下来,说这镇渊魔圭乃无尘真人的压箱之物,养玉超过五十年,他倘若是蒙了难,只怕这玉便已然暗淡无光了,哪里像是这般耀眼?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了。
听得黄晨曲君说得有板有眼,回过神来的白格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从一字剑手中接过玉圭,点头说是,掌门师兄如此厉害,自然有逃生之术,说起来还是我们想得太多了。这一句话说出来,他旁边四个崂山弟子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那种绝望的心情终于阴霾消散,人也精神自在许多。
这时他们也发现了墙壁上面的这张脸来,纷纷称奇,又听我说了寿蛊的神奇之处,更是讶然。
虽然这张人脸有颇多神秘之处,不过到底已经死去,我们便也不再多言,更不会生出将这整个山壁凿开,一探究竟的想法,于是不管,问及崂山等人,那石壁上面写得都是什么?白格勒的脸色古怪,说不如你们亲自去看看吧?
我莫名就有些好奇,走到了转角尽头,在数盏强光手电的照耀下,瞧见那石壁上大约书写着:“东南三岁丧父,五岁丧母,随叔父一起生活,幼时家贫,又非亲生,从未果腹,后来流浪人间,到了苗疆蒙贵人相救,方才得食。想我学苗蛊之道,一年入门,三年小成,二十岁时左右西东无敌手,三十岁登顶,北拒中原道门,南镇苗疆诸峒,天下间没有几人能超我,于是归乡,教徒育小,在某日顿悟,方才明白自己肩头之责任,于是东奔西走,无一时敢懈怠,然而就在老子即将成功的时候,却要困死这里。命运啊命运,为何要这样捉弄我,别以为我会就这样屈辱地死去,艹你妈,等着我!”
这石壁上面的字迹因为时间实在太久,许多字都已经模糊了,然而大意却便是如此,特别是最后那一段话,刻得慷慨激烈,劲气飞扬,直欲破壁而出。
瞧见这文字走向,我浑身都不由得一阵僵直,旁人或许会被这一段不文不白、无头无尾的文字弄得一头雾水,然而我却分明瞧了出来,这篇刻文的作者,和我那本破书上的备注者,无论是口气还是笔迹,都是同一个人,那便是我的祖师爷洛十八、洛东南是也。
在读完这段话,无数的记忆都纷纷涌上心头——巴颂告诉我洛十八死在了洞庭湖,带的三个徒弟只回来了一个,那便是我外婆的师父许邦贵;蚩丽妹告诉我洞庭湖中,或许会有我镇住肥虫子的法门,而洛十八就是在寻找这法门的时候死的;还有许映愚、许映智的话语,以及许多记忆中的碎片……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一齐汇聚在了一起来。
我心中猛跳,发疯一般地跑回了刚才那石壁上的人脸前来,死死地盯着他——这个人,莫非就是洛十八?
我瞧着这张英气的脸,心中的疑惑不断地发酵,然而片刻之后我又否决了这个观念,因为我想起了十二法门中关于寿蛊的备注,上面洛十八是如下写着的:“材料虽已充足,但是每天都要从粪坑里面刨蛆来吃,谁他妈会干?”
这一来年纪不对,二来洛十八何等高傲的人,岂能日日食粪,那么做这种事情的,自然是他那几个徒弟。
关于陪着洛十八一起死在洞庭湖里面的那三个徒弟,也就是我的师叔公们,我了解得并不多,当年犹在的人物,无论是许映智还是许映愚,都避而不谈,不知道是啥子禀性,不过想来既然有许家兄弟这般超卓的师兄弟,其余的几个里,能够有那般坚强卓绝意志的,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照着那岩壁上面的文字说来,这处洞穴便是洛十八最后的葬身之地咯?
当年的洛十八,以他骄傲的脾气,自然不会在石壁上面胡乱吹牛皮,他敢说天下没有几个人比他厉害,肯定不假,要不然打败苗疆十八峒的蚩丽妹也不会一招便败于他手,那么即便是以他这等的修为,也在此陨落,他到底是遭遇到了怎样的恐怖情况,方才会有这下场呢?
这时我又想到了之前骤然伸出手来,抓住无尘道长的那只巨手,心中凛然。
既然有可能是我的师叔公,更加不能懈怠,我走到了那墙壁上面的脸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先前掉落的石块给封回去,这才依着黄晨曲君的建议,退出了山洞。
重回崖顶,恍然一梦,二月的洞庭湖天气寒冷,岛上虽然气候异常温暖,然而入夜之后依旧低温,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瞧着满地的狼藉,黄晨曲君告诉我们,在这样的夜里,下山的路只怕非常难走。
想想也是,我们上山来的时候,一路披荆斩棘,攀爬山石自不必言,经过小妖刚才弄那一下,整个森林都一片混乱,摸黑下去,倘若没有一字剑这般的身手,说不得也得摔出个残疾。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这山壁之下便是洞庭湖水,他一字剑纵身而下,一片木头平渡,便能够通知到寻龙号过来,到时候派小艇过来接应,自然简单。
这事商定,这曾经的杀猪匠朝着夜空一跃,便飘然无影踪了。
好身手!
我羡慕地瞧着黄晨曲君如一片落叶跌落湖面,然后隐没在黑暗中,心想着啥时候咱也能够有这般手段,那天下之大,还真的可以去得。一字剑去联络寻龙号,而旁边的朵朵则拉着我,说小妖姐姐有吩咐,要监督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刚刚瞧见了洛十八遗言的我心里面乱乱的,被朵朵一路拉过了天生石拱桥,来到了一处藤茧前面来,她的芊芊素手往那里面一掏,竟然捧出一大块豆腐脑儿一般的白色软体来,冲着我笑道:“吃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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