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解首长建议发函,我还拒绝了。总觉得他是个好人,纵然是熊文灿的幕僚,也不会干什么坏事。应该给他个机会。这完全是我的麻痹大意。”骆阳明用一种悔恨的语气说道,“等到第二次再发,还没等到回函就闹出暴乱了。”
“梧州这边出过易浩然的外调函?”陈白宾觉得奇怪,因为案件材料里并没有提到过此事。
“我向解主任汇报,解主任提议出函,我同意了。函件是通过解办发出去的。”
他在梧州是隐干,除了秘密汇报之外,没有发公文函的权力,必须通过其他部门。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外调函出没出过?”
“是,我的确没见过函件。但的确有这事。因为我久等复函不到,去问过赵主任,赵主任还专门去查过回函登记簿……”
“你等了多久?”
“解主任说发件到我去问,前后大约有半个月。”
姬、陈二人对视了一眼,这就蹊跷了。很难说这件事是被解迩仁或者赵丰田给忘记了--当然了,梧州人少事多,忘记了也情有可原。但是从赵丰田的举动来看,外调函应该是存在的。
那么它怎么又消失了呢?
“说说蔡兰和蒋秋婵吧。”
“蔡兰此人我不认识,只知道她未婚夫是个明国书生,死在梧州。她为了报仇才去行刺解主任的。此前此后我和她都没有任何接触,也谈不上有什么看法。”
“她在解迩仁身边是什么角色?”
骆阳明说:“她没有具体的职司,算是解主任的婢妾吧。平日里在三总府深居简出,几乎足不出户。”
“蒋秋婵呢?”
“她是我妻子的闺中密友,平日里无话不说。有时候也接丁阿桃去她家小住。就是普通的商贾人家的小姐。没什么特殊之处。后来得人举荐进了三总府,据说就是去陪蔡兰说话解闷的。她的儿子齐立恒每天送到我这里,由易浩然教授。”
这些情况都是他们已经掌握的,骆阳明也没有提供什么新的情况。
“你再把暴乱当晚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
“是,”骆阳明不敢怠慢,仔细想了想,当即从他去查问回函没有回应,赵丰田提议拘捕易浩然,回去之后易浩然被捕开始说起,将自己当晚亲身经历和所听所闻详细说了一遍。
陈白宾看了看姬信,姬信摇了摇头。陈白宾道:“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去工作吧。有什么事情后续还会找你。”
“是。”
“你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吗?有没有考虑调职或者转职?”姬信忽然问道。
“一切都听元老院的安排。我个人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骆阳明前脚刚出去,陈白并便道:“姬局!这外调函看来是个关键!”
姬信点点头:“一份涉及易浩然的外调函,为什么让解元老讳莫如深?这可真是件怪事!”
“莫非藤县那边已经来了回函,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被扣下了?”
“为什么扣下呢?这说不通。”姬信说,“解元老是元老,在本时空没有任何人情故旧的关系,他不可能和这位易浩然有什么关联,更不会冒这种风险。如果说他出于某种原因要回护易浩然,又为什么两次提议外调他呢?”
“回函的问题我们很容易查清,立刻去函藤县调查就是了。”陈白宾说,“其实查这边的收发登记也可以查到。”
“我怕这收发登记已经不全啦。”姬信说,“也罢,你去调来查一查。”
陈白宾立刻去了一趟市政府,结果果然和姬信估计的一样,收发登记本在暴乱当晚受了池鱼之殃,一部分被毁。就保留下来的部分看,没有相关的登记文号。
接着,他们又讯问了赵丰田。赵丰田的态度很从容,一五一十的回答了相关问题,当问及“蔡兰在三总府内具体负责什么工作”的时候,赵丰田笑了笑,道:
“首长,要说具体工作,大约就是服侍解首长了吧。”
虽说蔡兰和解迩仁的关系在梧州算是“尽人皆知”,但是这位市政府秘书,解迩仁的嫡系干部居然如此坦然,完全不按照报告的口吻来说,倒是有些出乎陈白宾的预料。他原以为多半会有一番狡辩。
“你知道不知道蔡兰这样的身份,留在元老身边是很危险的?也不符合规定。”
“我知道。”赵丰田坦然道,“但是我不能违背首长的意愿。”
好家伙,陈白宾心想你倒是甩锅甩得干净利落,姬信白替你们着想了。
“你既然长期在解元老身边工作,对蔡兰的接触肯定比较多。说说你对她的看法。”
“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子,有什么可多说的。”赵丰田叹了口气,“说起来她的身世也真是可怜。‘身世飘零雨打萍’,一个随波逐流罢的苦人儿罢了!”
“你倒是很会怜香惜玉。”
“没有,没有,我只是感叹而已。”赵丰田说,“蔡兰在三总府里,平日里几乎不出门,,除了和她身边的蔡兰有时候说几句话之外,有时候整天都不发一言。消遣也不过是画画画,下下棋而已。解首长去她那里,她就服侍解首长,不去的话,连正房都不出,最是娴静本分。”
“她有接触过解元老的文件么?”姬信突然问道。
“照规矩,首长的文件都放在办公室里,随身携带也要放保密文件箱,都是按规矩办得。”
“解元老有没有在去蔡兰那里的时候,带着文件或者保密文件箱去?”
“没有。”赵丰田想了想,“至少我没有瞧见过。”
“你办过一份关于郝冉――也就是易浩然的外调函么?收件人应该是藤县警察局。”
“办过。”赵丰田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是当初解主任关照我办得。”
“办完之后呢?”
“按照流程交办发出。”
“你还记得流水文号吗?”
“这个我肯定记不清了,每天经手的文件太多了。”
“你确信这文件发出了吗?”姬信问道。
赵丰田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慌乱,这并没有逃过陈白宾和姬信的眼睛:“应该发出了。”
“你说说你们的发文流程是什么样的?”
“这都是按照办公厅的流程作得。”赵丰田说,“拟稿之后,交给相应部门的领导签字同意,交给收发部门发出。”
“这外调函应该由谁签字的?”
“是解元老签字的。”
“他签了吗?”
“应该签了吧。”赵丰田一脸茫然,“要是没签会退回到我这里的。这都是有记录的。”
有屁的记录!陈白宾心想,你们的记录本毁得七零八落了。他现在心里已经确认:这份外调文件上有鬼!
“负责文件收发的是谁?”
“照理说是要有专门的机要员负责的,但是梧州的归化民干部不足,就由解元老的警卫秘书负责收发登记。”
姬信不由得一笑,陈白宾也笑了:有些人真是死得及时,死得其所!
赵丰田却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起来,道:“两位首长,这……这有什么……好笑吗?”
“没什么,没什么。”陈白宾拍了拍赵丰田的肩膀,“你先回去吧。”
最后一个被召见的是郑二根。
他进来之后敬了礼,便眼巴巴的看着姬信,脸上流露出狐疑的表情来。
陈白宾简单的和他说了几句,发现他身上有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显然,他的道行远不如赵丰田。
但是他能知道的事情必然比赵丰田少得多。陈白宾简单的问了他一些有关梧州的警务工作、暴乱当天的情况之后,便问起了易浩然的外调函的事情。
郑二根说他并不知道外调函的事情,但是当天晚上缉捕易浩然是他去办得。
“谁下得命令?”
“是赵主任下达的。他说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先保护性拘留起来。”
“他说具体是什么嫌疑了吗?”
“没有。”
“我看资料,你后来又拘捕了蔡兰。是谁下得命令?”
“也是赵主任。”
“为什么要拘捕她?”
“说她可能和暴乱的敌人有勾结。后来根据调查她的确和易浩然有勾结――是通过蒋秋婵联络的。”郑二根说道。
“你知道解元老和蔡兰的关系么?”
“知道,知道。”郑二根连连点头。
“为什么不向上级汇报?”陈白宾又问,“这么一个人物放在首长的卧榻之侧,风险可是很大的。”
“首长!我是个小小的局长,元老的事情怎么论得到我插嘴?”郑二根摆出一张苦瓜脸,“元老的事情,我可不敢掺和。”
“蔡兰被捕之后你们是怎么安排她的?”
“关押在县衙土地庙内,由专人看守。”
“她是怎么死得?”
“上吊自尽。我们审问的时候她很吃了一些苦头,大概是熬刑不过,怕再零碎吃苦,干脆一了百了了。”郑二根似乎怕他们不信,又说,“遗体尚未下葬,随时可以开馆验尸……”
陈白宾心想验尸的结果自缢身亡大约是肯定的,只是怎么自缢的这可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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