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金融这行当并不太感兴趣,当初从事金融业无非是这行的收入高。到了临高这样的环境下,金融业的作用非常有限,要大发展起码也得等个几十年。相比之下反倒是对探险、贸易、东西印度公司这些大航海时代的陈年往事非常感兴趣。热衷于当一个新时空的殖民者。东南亚公司他也参加了筹备,但是很快觉得这个公司的权力太小,纯粹是一个给依附元老院的海盗商人们找出路的地方,还算不上元老院版的东印度公司。
最后他申请进了殖民贸易部。很快就又发觉该部门尽管名头很大,在元老院的体系里却得不到太多的资源配置。说是“殖民”,其实主要业务是是搞进出口贸易。
贸易这个东西,当然很要紧。这点周围自己也同意,但是在他看来,司部长属于太过“热爱和平”了,很多东西为什么要买?去抢不是更好吗?
显而易见的结果就是他和司凯德闹得很不愉快。司凯德虽然是搞外贸出身,对殖民史却所知甚少,开启辩论大会来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他得到了辩论胜利的快感,但是对他的“事业”却没什么好处。在殖民贸易部里周围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殖民处处长的位置,理论上可以管理到元老院所有“非东亚地区”的殖民地,但是这殖民地就是在鸿基的一个据点罢了。济州、台湾这些都属于“本土”,而且看元老院的势头,越南迟早也得是“本土”。
周围思来想去,只有让元老院“南进”,才能摆脱他这个殖民处处长碌碌无为的局面。好在“南进”还是“北上”,从元老院没进临高城之前就有过争论。这几年随着盘子越来越大,这种争便开始浮出水面了。
毫无疑问,面对纷乱如麻的北方大陆,相对荒蛮空旷又有大量资源的东南亚更能吸引元老们的注意力。因此从大陆攻略展开前的会议上,便有人反对进行大陆攻略,而是将相应的力量投入到东南亚去。
但是大多数元老考虑到如果先行对东南亚发动攻略,那么势必造成未来元老院治下的人口中,东南亚土著出身的归化民会更多,这对人口构成来说大为不利。而且南下必然要伴随大规模的殖民,在没有掌握充足的本土人口之前,仅仅靠德隆、起威这些半公开的元老院企业在大明治下很难招募到足够的移民去东南亚。
讨论的最终结果是拿下两广作为元老院在大陆上的基本盘。两广的本土人口,特别是汉族人口有至少九百万人。这个数字已经足够维持住元老的主体人口水平了。
两广战役从高歌猛进开始到最近陷入泥潭,周围虽然不怎么发表看法,但是一直在关注着战况。在他看来,眼下的两广战事的泥潭正好可以遏制住鼓吹占领两广之后要继续北上扩大战果“北上派”的喉舌。自己这边就可以把南下的论点正大光明的提出来――顺应潮流。
提出论点不难,难得是要有人支持自己。毕竟这是战略方向上的变动,是要在元老院大会上过三分之二多数的。住仅仅“顺应潮流”和倚靠老南下派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拉中间派。
中间派是谁呢?周围左思右想,最终决定从工业口下手。在他看来,工业口是个大票仓,但是在元老院里的存在感不强。多数人都沉溺于自己的专业之中,很少关心政局变化和战略方向。如果能把他们“参政议政”的热情激发起来,别说南下搞殖民地,以后当元老院主席或者国务卿也不是问题。
思量停当之后,周博士便开始有意接触起工业口的元老来。今天来参加这个研讨会也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毕竟和化工口一点关系也没有,化学水平大致就是高三的水平――还差不多都忘记了。他也不懂机械、生物、医药、石油……反正和儋州工业园有关的专业他完全不沾边。
他之所以来参加研讨会,完全是自吹有“原料解决方案”才挤进了会议。具体的方案他和工业口的几个人谈过,算是“志同道合”。形成了共识。
但是要把这几个人的“共识”变成“工业口的共识”,这就需要进一步的操作。
工业口是个非常大的部门,集中了差不多一半的元老。按照专业粗略来分,大致分为:能源、机械、冶金、化工这四大块。
这四大块里,对现状最为不满的主要是能源和化工两个口子上。这两个口子都属于非常重要,但是长期受制于资源条件无法取得突破的低水平的工业门类。
低水平意味着在元老院内部无法响亮的发声,大有被忽视之感。
周围分析了两大口子的情况,认为相比之下,化工口较之能源口必然怨气更大――比起能源口的元老,他们每天都有送命和重伤的可能性。而到现场实操指点监督归化民工人要忍受的生产条件也更恶劣。
只要有怨言就容易形成共识。周围在几经观察和试探之后,和“二张”进行了一番私下的“深层次沟通”,双方“充分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达成了共识”。
周围意识到,工业口的诉求其实并不一致,但是有一点他们都是共同的,那就是对资源分配的不满。
元老院在海南岛上非常穷,海南岛上的资源不少,理论上什么都不缺。但是除了铁之外,普遍存在过于储量少,产地分散的问题。许多资源还在未开发的内陆地区。开发难度更大。
长期以来,资源不足成为严重困扰工业口的主要问题。要说工业产量,可以说是节节高,每年都有大比率的增长。但是这种增长面对海量的需求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只有抓住“资源”这个核心诉求,才能让工业口支持自己的南下政策。
果然,这轻飘飘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立刻抓住了众人的心,张浩心领神会的立刻响应:“说得也是,没有资源,光弄个规划顶个屁用!”
张枭也马上说:“大把的资源丢到两广去刷战绩,一天到晚问我们,能提供多少火药、多少肥料、多少药品……TNND,这些东西是我拉屎拉得出来的吗?要划拨生产物资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要调出去倒是问得一个勤快!”
这下立刻引起了在座人员的共鸣:上项目的时候打折扣,要东西的时候急如星火,算是元老院的一贯特色了。基本上讨价还价成为跑项目的元老的必修课。
虽说人人都知道企划院也不是尿石油屙矿,客观上有多少东西才能分多少东西,项目也需要统筹安排。但是人的情绪里总觉得这种分配是“不公平的”,自己是“被忽视的”。特别是自己申请的项目被否决和打折扣之后的挫败感更是令他们早就怨气满腹。
“反正我们就是一群工具人呗。”张浩开始煽风点火,“反正在马千瞩这帮人的眼里,咱们也就是实现元老院伟大理想的高级归化民罢了!”
这下更是朝着开始沸腾的锅子里泼了冷水,研讨会的元老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元老们最恨也最怕的就是被当成“大业的踏脚石”。只要有人说出这话来,立刻就可以收到奇效。连季退思都觉得心里不快,但是很快意识到,这个毫无专业背景的殖民处处长千方百计的挤入这次研讨会,肯定是抱着某种目的。
他的思路很快,马上就猜出了周围的真实想法。
不过,他并不急于阻止元老们的牢骚和鼓动,季退思心想,不管怎么样,他说的并不错,元老院对资源的开发和调度的确也需要重视起来。自古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有这么一条鲶鱼跳进来折腾下未尝不是好事――同时也可以增进一下化工口的发言权。
周围见气氛差不多了,咳嗽了一声说:“大伙都知道,我们现在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是因为产能不足。产能不足的原因无非是资源供应的匮乏。要解决,就得从根子上来解决资源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周围把自己精心准备的材料开始了一番南下之优越性的阐述。主要内容是越南和东南亚地区的“三季稻随便种的万顷良田”,“海岸线上的无数矿产”,“挖个洞就会自己冒出来的轻质原油”……这些材料全是他几个月来埋头大图书馆的做下的功课。实话说,他当初写博士论文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过。
工业口的元老虽然大约知道些东南亚的资源优势,但是毕竟这是在17世纪,东南亚还是个“蛮荒之地”,所以元老们对这片土地也没什么认识。现在被周围这么一吹,立刻变成了“流淌着牛乳和蜜的土地”,一个个不由得心向往之,心头更是燃起了“执委会误国”的怒火――虽然执委会早就解散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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