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亚洲解下指挥刀,洪璜楠的女勤务兵立刻接了过去,挂在墙上。室内放着一组藤椅沙发,他便在沙发上落座,女勤务兵随后上了六层,在上面一阵忙碌,不一会,只见她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盏从陡峭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军长同志,您的茶。”
席亚洲接过茶盏,茶盏不用说是极考究的了,茶叶也不是凡品,在这兵危战凶之地,布置出这么个安乐窝来享用好茶,元老院里大约除了洪璜楠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洪璜楠在旧时空就出身优渥,会享受,有情调。是杜雯口中典型的“小资产阶级”。自从和办公厅合作搞82号特供商店之后,搜罗培养了一大批据说是为广大元老服务的裁缝、首饰匠、制帽工人、鞋匠……等等专业人员,他自然也跟着“鸟枪换炮”的享受起来了。
就说他身上的制服,那便是82号商店的裁缝组精心制作的,按照元老院的军事条例,正规军少校以上的中高级军官的制服可以在限定款式的前提下私人定制。
洪璜楠的制服从来都是专门定制的,以至于有元老讽刺说洪元老的制服快把他的腰都箍断了。他现在身上这件圣五式陆军制服用得是从英国进口的灰色细呢,裁剪极其讲究,以至于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穿上都不合身。至于悬在墙上的指挥刀,也是82号店委托平秋盛元老从日本的刀剑匠师那里订做的,只不过是做得欧式军刀的款式。至于刀柄、刀鞘,更是82号中的工匠们穷极心血的精心打造。真所谓一朵花纹也可以说出三天三夜的故事来。
“怎么样?这茶好吧。是前线的战利品――据说是进贡的。”洪璜楠在他对面坐下了,“我正准备启运一批回临高去给大家尝尝新呢。”
席亚洲一时觉得很难理解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这种不分场合的“享受气质”到底是真心流露还是“和光同尘”的伪装?
“这事不着急,还是先谈谈后勤情况吧。”
“目前的情况是,我们的兵站开设跟不上部队的挺进速度。”洪璜楠说,“正如我们估计的那样,部队的挺进速度,取决于他们能走多快。不过眼下补给上的问题不大。”
按照洪璜楠的事先拟定的后勤补给计划,广东全省为华南军兵站管区,管区司令部和总兵站就设在三水,同时沿水路和驿路开设兵站。
因为有西江、北江和东江天然水系的缘故,华南军部队基本上是沿着这三条水路开进的。即使对那些并不沿江的州县,总得原则是只要水路能够承载小发艇的航行,也是尽量使用水路投送兵力。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士兵能够最大限度的保留体力;配属的火炮可以随队开进;部队还可以随身携带较多的干粮和弹药。不但部队用于作战的小行李可以随队开拔,原本必须由后勤纵队携带,用于部队食宿的大行李也可以随队运输,大大简化了部队开拔时候的组织难度。
由于事先在各地都作了准备,在珠三角挺进的时候,部队沿途几乎不需要联勤补给,一是弹药消耗极少,二是部队所需的粮食、食盐乃至烧柴,联勤已经在各地作了安排。由大昌组织人员,将各地征收的“合理负担”和万盛租栈收取的租米运到交通节点,由部队出具三联单领取。大昌还按照联勤的要求,就地组织妇女做饭,做熟后浇上盐水拌合,用苇叶竹叶包成饭团后交给过路部队。
水运部队领取饭团之后,配上随身携带的干萝卜丝、咸菜之类的速食品即可以在船上边前进边吃饭。虽然热量和蛋白质供应稍嫌不足,但是在船上几乎没什么运动,也无需太多的热量。
那些沿着驿路前进的部队,按照相同的方法沿路补给。但是这种现地调达在西江、北江流域过了三水之后就无法运用了――因为广州战役的时候伏波军基本只在珠江三角洲地区活动,在西北部最远只抵达了三水。因而在三水以西和以北的地区,没有建立起合理负担制度,万盛租栈在这一地区也没有可供收租的土地。
元老院在这些地区没有“联络员”,影响力也不如珠三角地区大。想要得到有序充分的伙食供应就必须依靠联勤的补给了。
为此,联勤利用船只运载量大的优势,不但每个水运连队都按照轻三重二的标准储备了携行弹药,军粮方面除了每个士兵随身携带的两日份“应急口粮”外,各连的大行李都携带了十日份的“携行口粮”。
“相比之下,沿着道路行进的部队补给就比较成问题。”洪璜楠说道,“按照我们的编制,每个连队在大行李中应该携带6日份的携行口粮。但是由于我们长期缺编骡马和运输车辆,实际只能将携行口粮交给士兵个人携带,不但大大增加了他们的负重,而且受限于体力问题,口粮的内容也只能做简化,因而这些口粮不包含任何肉类和豆制品,干菜的数量也很少,只能保证热量和矿物质供应。”
“也就是说,沿着驿路挺进的部队,他们最多只有八天的持续作战时间。”席亚洲说。
“理论上是这样。”洪璜楠说,“不过部队开始沿途靠缴获和临时的征发来补充,持续作战的时间能更长些。但是无法预估这样的补给效率。完全看运气――运气好,走一路吃一路;运气差,饥一天饱一天,搞不好连着几天都没得吃,直接断粮。”
过兵的时候,沿途的老百姓总得倾向是逃避。特别是那些对元老院、伏波军了解甚少的地区。逃走的时候人们会尽可能的带走财物和粮食,不能带走的也会设法埋藏起来。遇不到人自然无法买粮食;部队过路都很匆忙,也不可能从容的进行搜索。除了在城镇能弄到粮食之外,乡村地区完全无法保证现地调达。所以洪璜楠要在一些陆地交通节点设立兵站。
他在墙壁上的地图上解说着目前已经开通和计划开通的各个兵站和相关的补给线路。席亚洲看得很仔细,他评论道:
“看起来困难还不小哩。”
“就眼前看来,问题不算太大。大多数部队的进军不需要面对敌人的重兵集团,无需建立长期的补给体制,只要能确保把接管州县的国民军连和干部安全送到就算达到目的了。难点是后续的交通线维持。”
“随着我们部队挺进的越来越远,越来越深入内陆,交通上的困难会更加突出。”洪璜楠说,“虽说广东的八十五个州县都有驿路相通,但是道路状况多数很差,有的偏远和山区的驿路年久失修,只能勉强行人,更别说走车辆了――不修路连独轮车都走不了。”
洪璜楠知道自己当初的4S马车行计划为什么得不到的批准了,且不说那些道路状况很差的内陆和偏远地方,就他目前接触到情况最好的珠三角地区的驿路来说,许多路段勉强可以通行马车,问题是驿路上的桥梁大多没考虑过车辆的通行问题。而珠三角又是以河涌众多著称的。几乎每走三五里就有桥梁。
这些桥梁,有的建在水运繁忙的河道上,为了便于帆船的通行,桥洞就会修得很高,成为半圆形的高拱桥,别说马车上不去,就是手推车都上不去。有的桥梁虽然桥洞不高,但是桥面又很狭窄。在不少地方桥是竹木结构的,承载力很低。
“如果我们在山区陷入治安战――这是很有可能的。”席亚洲注视着墙上的地图,“怎么保持内陆地区的交通线通畅就成问题了!”
“要保持交通线畅通,更多的还是要军政一起下手,仅仅靠联勤部门是解决不了的。”洪璜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要抽出很大一部分兵力进行巡逻和沿线驻守。这样补给的需求就更大了。”
席亚洲点头,问道:“西江上的交通顺畅吗?”
“目前为止没有遇到严重的袭扰。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洪璜楠说,“江上水匪众多,不过他们的战力有限,战斗意志不强,更愿意打劫老百姓民船,遇到武装的船只就不肯拼命了――有几条征用来得民船被他们袭击过,也被护送人员击退了。倒是触礁和搁浅的事故比较多。我们对这里的水文条件还是了解不多。”
“陆地交通呢?”
“很糟糕。”洪璜楠坦然道,“我这么说吧,如果没有武装护送,离开城一二公里就会遇到土匪――眼下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说法,外面忽然响起了枪声,稀稀落落的。席亚洲一惊,洪璜楠起身在窗边看了看,“你看,又是水匪!真是胆大包天!天一黑就驾着小船偷偷靠过来从运输船上偷东西的。杀多少人都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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