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街上风言风语说是要抄家。我依你嘱咐没有去打探。”
“嗯,这就对了。”中年人深叹一口气,“这髡贼看似粗俗,实则思虑深沉诸事皆有计划,环环相扣。他们要对城中士绅做什么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切记越是此时你我越要沉得住气小心行事,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省的,只是这林家……”
“你莫多操心。梁公子自有安排。”
“可林公子也没少出钱出力,这么做怕要寒了人心。”
“髡贼是那么好相与的?前些日去梁府可是真髡带队,如此兴师动众不刮点肉岂能善罢甘休?做大事不拘小节,再说那林公子本来也不知道什么。髡贼残暴却不诛心,林家得罪新朝破财免灾,于大事无碍。”中年人看廖师爷又想说什么,挥手打断了他“年初清账做的很好,在梁府的那个假髡小头目这些日子什么也没查出来,待明日我卖几个破绽让他交工即可打发了。倒是你这里,那事的银钱往来可还留着账册?”
“按二哥吩咐,全烧了……”
“当真?咱们兄弟说句体己的话,若真烧了抓紧趁着还记得再誊出来一份……”中年人意味深长的低声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过河拆桥兔死狗烹,这私账便是最后的保命符。”
“省的省的”廖师爷一遍喏喏一边斜眼瞄着中年人,“二哥今晚还回吗?”
“都这时候了还回,街上除了警察就是番子,你这是要坑二哥不成?”
“哈哈,那二哥住我这里便是”廖师爷摘下窗布,出门拍了两下手,“周管事,把那两个姑娘喊来给麦师爷松快松快……”
没有比梦里梦到男人更糟心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醒了之后还记得。王企益愤愤的想。
本来昨天自家老婆好容易来广州了,晚上两个人开开心心做了几次深入交流后应有个舒舒服服的好觉。没想梦里居然梦到了史弥思。
我去你的大爷的。王企益越想越别扭,后悔自己干嘛没事找事,昨天非得把这个“人才”叫到办公室里做什么“税企恳谈”。这人长得真是对不住观众,胖不说看上去还有点跛脚?刚开始王企益还担心他会装傻,有意套他话。但很快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这个史二公子并不避讳自己对元老院的各种政策和技术的了解,他甚至知道报纸的重要性,读的出文章后面的意思,这倒是让王企益开了眼。
之前土著里也不是没有聪明人,可和他们交谈的时候除了首长“言之有理”就是自己“思虑不足”、“班门弄斧”无趣的很。哪像这个史弥思,很有些自信在身上,说起来自家生意为何如此经营也是头头是道,丝毫没有以往那些土著一看元老发问立刻叩头认罪的的奴才相。谈话快结束的时候,王企益提到了林家,这个史弥思倒是也坦率说林家还是按惯例操持着,自己劝过林尊秀可他不是家主说了不算,自家在一季度缴税完后就和林家不再有银钱往来了,现在正清理账目。
还是个内秀的人,就是卖队友也卖的太快了,你们不都是那啥“玉源社”的么,真不仗义。王企益在赞赏他学识的同时在心里深深鄙视了一下这些士绅公子哥。
不过说到底,家族的利益永远是最大的,别说这样的“队友”了。
史二公子一脸豁达的表情,让王企益很是不爽。说到底他只是“钻法规的漏洞”,并没有“犯法”。
“此人真是人才!不过要用他的话,怕不象其他土著合作者们那么令人放心了。”
象高举、张毓这样的土著合作者,虽然各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实际上和元老院之间。还是依附于某种“私人关系”,他们非常看重和自己对接的元老的私人关系,千方百计的“维护”这种关系。对元老院的法规政策虽然也研究,但是并不透彻。更多的是要元老做私下的“解释”。对元老院的法规政策也会有置疑,但是执行起来却相当卖力。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以“利益”、“私人感情”和“多年合作伙伴的”三者混合起来的信任为基础的。
史二公子的套路却完全不同,他们知道自己短时间内难以攀附上元老院,更谈不上“信任”,但是却比其他传统商人更快的理解了元老院施政的奥秘,充分的利用“元老院的法治”,并且以此来为自己盈利。
这样的人,其实比之元老院扶持的商人来说,虽然有“野蛮生长”之嫌,但是不可否认亦是最有活力和想法的一群人。
这样的人若能驾驭,对元老院的大业颇有助益,只是一旦马失前蹄,便会成为一颗特大号的定时炸弹,捅个天大的娄子――这种事,在旧时空王企益就看到过不少。
真是让人为难啊,王企益看着桌子上史弥思的材料,暗暗发愁。
糟心的事并不只这一件。王企益早上吃饭的时候从艾志新那里得到确切消息,申请萨琳娜来经济重案调查处任职的申请被驳回了。半个多月前从程栋那里得到了政务院初步同意萨琳娜来任职的消息后,艾志新和他一直在做包括制度人员岗位办公场所等等准备,希望给萨琳娜一个得到重视的感觉,能在新的岗位上踏踏实实做下去。毕竟在元老院这种政治怪胎中,部门里多一个元老可不仅仅等于多一个干活的人。亦相当于变相壮大了本部门在元老院的发言权。现在这一来一回之间让两个人都有了很大的挫败感。更奇葩的是政务院驳回他们申请的理由是萨琳娜岗位重要不适于调任或兼职。要不是王企益通过老婆的信知道元老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简直要认为是政务院大佬们连合适的理由都懒得编了。
这件事其实在政务院的大佬们看来是非常合适的人事调动,但是在实施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山头之间的争论。
最开始他们的申请就遇到了一些阻力,首先是皇汉党们质疑薛子良和萨琳娜这对ABC新白英组合任职的岗位太过重要。特侦队、元老保卫局(俗称特勤局)就够显眼了现在还要往上加;另有不少人觉得萨琳娜一定是“北美帮”是“宅党”,而“宅党”中枢有钱水廷,军队有薛子良、钱水协,宣传口有潘潘,商业上有郑尚洁,萨琳娜再出任经济重案调查处负责人等于在财经口也占据了核心位置。如果这次让“宅党”顺利把手伸过去,那他们就权钱枪喉舌一个都不缺,坐大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让很多人都不舒服。
此类的杂音在一开始并没有影响到政务院的判断,第一次审议就通过萨琳娜调任的申请。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元老院里掀起了一阵风波,直接砸了财经口的算盘。
在元老院海军建军之初,各位海军众就有志建立一支远超旧时空UK(英帝国)的帝国海军扬帆七大洋。自然,作为模仿和超越的目标,英国海军“遇敌必战”的条例也被奉为圭臬。“遇敌必战的准则见证和指导着英帝国海军从弱小到强大,从北大西洋到雄霸七海。那么现在,我们,对,就是我们,要把它镌刻在自己的帝国海军基因里。让我们的战士一往无前勇于战斗!海上霸主的王冠只能用舰炮来打造!”时任海军军令部参谋的王元老在元老大会上第一解释这个作战原则的时候如是说。当时正值元老院海军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荡平郑芝龙,刘香举帮来降,大家都不免都有了种横扫八荒的王霸之感。在听到王参谋慷慨激昂的“解释”后,一些情绪激动的元老甚至跳上自己的座位,挥舞拳头高喊口号表达自己对海军的支持。海军这个事情也就轻松过关不再有人提及,除了在场的魏爱文张柏林等“青年军官俱乐部”成员脸色有点晦暗之外。
然而激昂的情绪并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就在一个多月前,某酱香型(酱油、闲散等词汇涉嫌歧视已经被元老院认定为敏感词)元老在去杭州“赵公公”那里出差公务回琼途中,搭乘的海军军舰在夜航时瞭望发现一艘不明身份船只。值星官依条令立刻敲钟集合,因无法目视判断敌我,在第一遍灯光信号询问无回应的情况下,舰长按照“遇敌必战”的作战原则立刻指挥军舰抢占攻击位置,准备进攻。这时被吵醒的搭船元老也来打听情况,在听说自己乘坐的军舰要投入战斗,特别是听到对方船只速度应该没有自己快的时候,马上不干了,要求舰长以自己安全为重放弃战斗立刻转向,并威胁解除舰长指挥权。扯皮的功夫对面舰只已进入射程,归化民舰长没有理会元老的威胁,下令开炮。排炮过后对方立刻停船,海军过去检查发现是艘未购买航行旗的走私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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