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番宣传鼓动之下,刘翔知道肯定会有一大批的佃户和雇农投奔临高而去――他很郁闷的想到了当年他看过了一部电视剧里的外国人在广东等地诱骗中国劳工的“卖猪仔”的片段。当初不一样把弗朗西斯科吹成了遍地黄金的好地方。
“简直是异曲同工。”他嘀咕着,默默的看了一会热闹的场面,觉得没什么好看得了。便离开了粥场回到了县办大院。
大院里的大会议室――原来的布政分司的大堂所在地现在暂时做了救灾工作队的临时办公室,进进出出的都是随队来得归化民工作人员。一叠叠报表和名册被不断的送出去又拿回来,院子里充满了中文打字机笨重的劈啪声和奇怪口音的普通话。
看今天的摸样,起码会拉走二三千难民。他粗略计算了下,难民的成分他大致有数,无地的佃户及其家眷占到了一半以上,现在执委会使出这样蛊惑人心的方式来,对见识不多,肚子空空的难民有多大的诱惑力是不言而喻的。
刚才杨云向他传达了执委会的意见。执委会要从琼山吸纳粮食和人口,刘翔对此并不反对――元老院最需要的就是这二者,没理由占下了地盘却不享用战利品,但是现在这种做法,未免有操之过急之嫌,对此刘翔非常有意见――在他看来这是典型的大跃进式的思路。他在琼山当了几个月的“县太爷”,对当地的情况了解很多,知道执委会的思路有时候带有想当然的成分在内。
总得来说,琼山并不是一个人口过剩的地区,尽管它是全海南人口最密集的县,但是放在大陆上,不过十万上下的人口充其量不过是个中县而已。人口远远没有到饱和的程度。从长远看,琼山也是一个需要补充人口才能大发展的地方。
他的办公桌上,一早上郭灵儿沏得福建新茶已经失去了热气,不过正对他的胃口,他喝了一大口下去,翻看了下机要科刚刚送来各种机要文件。其中一份是红色“加急”公文,由中央政务院发出得。
公文是早上刚刚送达的,加急公文照规矩是不分昼夜递送的――琼山和临高之间,经过将近一年的建设,也仅仅只是初步地通了邮路和有线电报系统。两地间的联系,一般都用有线电报发送电文,而大段的公文传递则是用邮政系统进行传递。自从海南全岛落于元老院之手,大明残破不堪的驿站系统也被邮政接收下来了,驿站得到维修,快要饿死的驿卒也成了邮政局的职工。用这个旧瓶装新酒的方式,中央政务院邮政总局开通了环岛邮路系统。不过,迄今为止只有琼北的邮路是通过公路递送的,琼南地区由于驿路修复的工程量太大,目前只有海上邮路。
刘翔知道这份文件非同小可,赶紧拆开阅读。
文件是关于琼山赈济救灾工作的指示。和杨云昨天谈得内容区别不大,不同的是今天的还附了一个《临高县抗击台风灾害和灾后整治经验汇编》,马千瞩还特意在汇编的封底写了一句“加强学习”之类的暗示。联系到昨天来的文宣方面的元老的作为,作为一个擅于做客户需求分析的前项目经理,刘翔很快就领会到了这个暗示的实际含义。
“真这样弄,吃相太难看了。”刘翔看着手上的公文,不禁摇了摇头。
“刚来的时候,不做革命党,而是做了个建设党;现在搂了一个大摊子了,反倒转身去做革命党了。”刘翔在政治倾向上更趋向于左的路线,但他是个实用主义者――当然,如果杜雯在他面前的话,他肯定要被批判为“机会主义者”,或者更恶毒的评语诸如右倾投降主义之类的。关于杜主任这套言论,他从刘月菲口中知道很多了
这位名字十分女性化的刘月菲是位奇特的人物。尽管他对杜雯的政治观点很不赞同,但是具体到她这个人身上,却是充满了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爱慕之情。有几次刘翔和他闲聊的时候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刘月菲是社会工作部的一员,头衔是调研员。从去年夏天的澄迈大捷之后,刘调研员就从临高被社会工作部作为调研员派出来,先是澄迈,然后又到了琼山,成了一个“漫游者”。在澄迈琼山两县搞得社会调研工作,为政权下乡做了大量的资料准备工作。由于他几乎每天都在农村转悠,搞调研工作,所以危险性极高,仅仅被土匪和地方豪绅袭击在澄迈就有一次,在琼山有四次,尽管每次都安然无恙,到底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刘翔有时候很奇怪,他这位本家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能如此的坚持在第一线工作?连个生活秘书都没有,简直就是元老中的楷模了。他有一次出于好意,建议刘牧州正式把刘月菲任命为琼山县办副主任。然而刘牧州还没表态,刘月菲就表示坚决的拒绝了:
“我还是要回临高任职的。”
但是什么时候回临高却谁也不知道,刘翔隐隐约约的听说,刘月菲是被“放逐”出来得。对于这一点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元老的政治权力是很大的,就算是执委会也不敢在这方面明目张胆的搞小动作。他觉得肯定有什么其他的因素。
可惜今天刘月菲不在――他又下乡去视察救灾工作了,要不然倒可以和他好好的讨论一番。
他开始着手仔细的研究起前后送来的几份文件和电文。正确的领会中央精神是当地方官员的主要工作。
中央的路线很明确:就是以更优惠的待遇赈济无产阶级,吸引他们到核心区来工作,培养成产业工人;以更好的土地价格收购愿意出售土地的中农、富农和小地主,使他们成为无产阶级,充当产业工人的后备军。
就目前的动作看不出对有一定抗击灾害能力的大地主、地方豪绅和宗族势力的态度,几份公文也都没有提对于这一阶层的处理意见,但综合考虑马的政治倾向以及相关的其他情况,很可能会采取一些吃相难看的手段。
“九长老虽然口头说要统一中国,全取东亚,称霸全球什么的,但实际上视野还是不开阔啊。”刘翔靠在椅子背上,闭着眼睛,右手手指不断的敲打着黄花梨木做的电脑桌。
“什么东西都往临高拉,对外围行政区搞这样的动作,这样下去,地方上如何才能发展起来!”
首都总是吸纳了一个国家的全部精华,刘翔觉得现在的临高也开始露出这样的苗头,特别是元老院的统治只是局限在区区一个岛上的时候,这种倾向就尤其明显。源源不断的将各地的战利品和俘虏运往临高,一切的建设都围绕着临高开展……
刘翔外任后,考虑问题的时候更多的情况下还是偏向发展地方,而不是无限制向临高供血。他心里认为,现在元老们对执委会的各种意见、各种矛盾,只是因为统治区太小,萝卜太多坑太少的缘故。等统治区扩大了,元老纷纷外派,具体工作由归化民干部承担起来了,这种矛盾就会消失。他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培养一大批有能力且用的顺手的归化民干部,治理好一个地方,打好基本盘,建好人际网,为以后成为地方大员做好铺垫。
他把勤务兵叫了进来,让这个棒小伙去踩发电单车――这个任务以前都是郭灵儿做的,但汤梦龙喜得子的消息传开后,他就把这个任务大部分分给了勤务兵,而郭灵儿只在午睡起来后踩半个小时当锻炼身体用。这次刘翔准备写几篇文章,而做论文的习惯让他每次写文章都很耗费时间,因为他要查不少资料和数据让他的文章显得更有说服力。
他首先查阅了历年台风后的土地转让情况,这个情报是综合了琼山县自己的记录、情报组的情报、对原来县衙署吏的拷问之后得到的一个尽可能真实的数据。通过他自己编写的软件分析,综合历年的情况,他发现在地主、旧官吏的多重压榨下,农民对土地的执着仍然不减,不少农民宁可挖野菜吃糠也要保留土地,这一点在贫农、中农的身上尤为明显,似乎土地越少越执着。而土地较多的富农则有可能出售一小部分土地以换取度过饥荒的资本――尽管在各种压迫下他们会不得不付出更多。
在综合模拟之后得到了一个推测比例,他又把昨天晚上加紧赶工统计出来的,在文宣部门影响下愿意向澳洲人出售土地换取劳工资格的人员名单输入到了自己的模拟分析工具里,然后用各种加权指数、推测概率等等数值进行演算,最后把“有可能向澳洲人出售的土地”在琼山县地图上模拟着圈了出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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