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梓博忐忑不安地离开之后。林辰暮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逝。
看來指望招商局把辉煌集团的几块地收回來是不大可能了。别看他们平日里在领导面前唯唯诺诺的。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要为领导排忧解难。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可真要他们去捅马蜂窝。一个个不是推三阻四。就是阳奉阴违。不过林辰暮的决心却是沒有丝毫的动摇。再困难的事情都必须要有人去做。倘若碰到困难就绕着走。那困难永远都是前行道路上的绊脚石。
林辰暮也是从基层干起的。在一定程度上他能够理解黄梓博他们的难处。可为官者最起码的义务和责任却是沒有任何借口可讲的。林辰暮不敢说心怀天下。可在他的治下。就必须要有规有矩。有模有样。
暂时撇开辉煌集团的事。林辰暮刚准备给办公室主任张永立打电话。让他过來仔细商讨一下超标车拍卖的细节。手机却响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陆明强打來的。
“反了。真是反了。天马电池厂的厂长煽动工人和我们对抗。不准我们封厂。为了不进一步激化矛盾。我暂时沒有采取强制措施。只是让人把厂子给围了起來。林书记。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所有人都抓起來。我已经调了防暴大队了。随时都可以抓人。”电话那头很吵。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根本就听不清楚。陆明强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吼。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
林辰暮脸一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个天马电池厂。实在是有够嚣张啊。对于管委会停产整治的决议阳奉阴违不说。居然还敢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來和政府进行对抗。胆大妄为到了极致。丝毫沒有把管委会和自己放在眼里。
“林书记。干脆就放手抓人好了。我看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对抗政府。”电话那头。陆明强也是骂骂咧咧地说道。显然对于这种事情也很是愤慨。如果不是怕激化矛盾。把事情闹大了给林辰暮惹麻烦。他老早就动手抓人了。
林辰暮愤怒不已。可他毕竟还沒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一旦警察抓人。矛盾激化。后果难以预料了。要是不小心再搞点流血冲突出來。伤及无辜不说。自己和陆明强更是脱不了干系。或许电池厂的厂长也正是想到这里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吧。可要就这么草草了事他又不甘心。以后其他地方有模学样的。这工作还如何开展。
林辰暮压抑着火气。平缓了一下激荡的情绪。才又对陆明强说道:“暂时别轻举妄动。等我过來再说。”
从办公大楼匆匆出來的时候。祁宏已经开着车停在了办公大楼的门口。
祁宏就是陆明强给林辰暮张罗的司机。中等个子。小平头。脸上的轮廓棱角分明。嘴角微微抿起。显得很是刚毅。据说他曾经是特种部队的尖兵。因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受了伤才不得不退伍。回到家后一直沒能安排工作。只得暂时在夜总会当保安勉强能维持生计。就因为正义感过剩。见不惯客人骚扰女服务员。在一次和客人的争执中不慎动手打伤了人。丢了饭碗不说。人也被抓进了局子。那时陆明强还在云岩当副局长。了解到情况后很是同情就帮了他一把。还替他介绍了一个工作。这次林辰暮需要司机。就打电话让齐宏过來了。
或许是性格原因。祁宏平日里话很少。拿林辰暮的话來说。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來。却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林辰暮还沒走下阶梯。一个身影就猛地从旁边冲了过來。张牙舞爪的朝他扑去。林辰暮蓦地一惊。还沒來得及反应。一旁的祁宏身子微微一错。这个人不偏不倚就正好撞在他身上。祁宏是纹丝不动。那个人却是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就一阵杀猪般地大声叫唤起來。嘴里还嚷嚷道:“打人了。杀人咯。要人命咯……”
林辰暮侧头一看。眉头不由就蹙了起來。
眼前这个披头散发。就像是疯子一般的女人。是孙奕昱的老婆陈美莲。她是农村人。沒读过什么书。脾气也很是暴躁。平日里在家孙奕昱可是有名“妻管炎”。被她吃得死死的。孙奕昱被纪委带走调查后。陈美莲似乎就认准了是林辰暮害的。三天两头就來管委会闹。林辰暮可怜她。沒和她计较。这两天才稍微消停一点。不曾想她今天又跑來了。
四周的人员就指指点点的。也不知道是说些什么。见到林辰暮那威严的目光看过來。又顿时作鸟兽散。
陈美莲就一屁股坐在林辰暮的车前。哭天抢地地骂道:“林辰暮。你这个挨千刀的不得好死。我老公碍着你什么事啦。你要这样整他。你小心出门被车撞。吃饭被噎死。生娃儿沒**儿……”各种污言秽语不断从她嘴里冒出來。骂得是极为难听。
两个保安就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脸上都露出难色。他们似乎都吃过这个女人的苦头。不敢轻易上前去自讨苦吃。
林辰暮的脸色极为难看。碰到这种泼妇。是有理都说不清。
这时。得到消息的办公室主任张永立也急忙跑了过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就抱怨道:“哎呀。我说嫂子啊。你怎么又跑來啦。我不都给你说过了吗。老孙的事和林书记无关。你就别來让我们难做了。”说罢又板着脸训斥一边的保安:“你们怎么搞的。再把她放进來妨碍管委会的正常工作秩序。就不用來上班了。”转即又满脸堆笑地对林辰暮问道:“林书记。您沒事吧。”那变脸的功夫。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张永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们家老孙以前是如何对你的。现在落难了你不帮着说话就算了。还落井下石。”陈美莲就像是疯狗一般。抓住哪个就乱咬哪个。从地上爬起來就朝张永立扑來。吓得张永立是扭头就跑。跑得慌张。就连鞋子都给跑掉了。差点绊一跤。好不狼狈。好在两个保安连忙把陈美莲给拦住。陈美莲都还是不依不饶。又哭又闹的。在两个保安身上脸上乱挠一气。看得张永立是后怕不已。这要是被这个疯婆娘挠上几下。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她以后再來这里无理取闹。就直接报警。”林辰暮阴沉着脸对惊魂未定的张永立说了一句。就钻进了车里。
祁宏给林辰暮关上车门之后。又绕到驾驶室那边的。顺带看了陈美莲一眼。一丝寒芒自他眸子中一闪而逝。却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子就戳进了陈美莲的心窝子里。她浑身顿时一个猛烈的哆嗦。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油然而生。不自禁就低下头去。心里还是一阵心悸。这个人的眼神。怎么那么怕人。
“听见沒有。你再來闹事。可别怪我们报警了。”看着林辰暮的车子扬长而去。张永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又轻叹一声道:“嫂子。你要想老孙早点平安无事的出來。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一听这话。陈美莲不哭不闹了。却是抬头看着张永立。问道:“那老孙出來后还能当局长不。”
张永立不由就哑然失笑。不过为了赶紧把陈美莲哄走。就应付地说道:“当。当然能当。”
陈美莲这才美滋滋地走了。就像是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一般。张永立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想:“像你这样折腾。别说还当局长了。孙奕昱能够囫囵出來。我把脑壳摘下來给他当球踢。”
车子刚开驶出管委会大门。市长丰凯的电话就打过來了。刚一接通。那怒不可遏的声音就传了过來:“天马电池厂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丰市长。我现在正赶往天马电池厂。”林辰暮就耐着性子说道。
“现在事情弄大了才知道紧张。平时都干什么去啦。”丰凯显得极为愤怒。声音都高了几拍。越说越激动。最后歇斯底里起來:“和投资商的关系搞得那么僵。我可告诉你。这些企业可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拉來的。是为了帮助我们高新区发展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出动警察。如果搞出什么问題。你可要负全责。”
“丰市长。经济发展也不能忽视了环境保护和治理。天马电池厂的污染问題已经很严重了。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林辰暮也显得有些激动:“如果碰到治理就采用这种方式來对抗。我们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丰凯气得够呛。他堂堂一个大市长。林辰暮居然敢如此对他说话。他重重呼了几口气。又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放缓了语气道:“工作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高新区处在大建设、大展的阶段。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題并不足为奇。这时候就要挥我们调合和润滑的作用。來化解和缓解矛盾。为什么一定要采取那么过激的行为呢。一件小事情。居然闹到警民对峙的地步。这说明。我们的工作思路很有问題啊。”说到后面。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林辰暮心头不由就有些鄙夷。这个时候來给我说方式方法了。以前呢。天马电池厂严重污染环境怎么就沒人管。自己只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却搞得就像是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一般。心里要沒有情绪那是不可能的。就淡淡说道:“丰市长。您放心。事情我会妥善处理的。”
“处理。你怎么处理。把人全都抓起來。”见林辰暮油盐不进的样子。丰凯似乎一下子就火了:“林辰暮。我可告诉你。这个事情要是解决不好。你这个管委会主任就不用干了。”说罢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林辰暮心头就有些堵得慌。他当然知道。郑庆宇把状告到丰凯那里了。可他并不害怕。即便真不要这顶乌纱帽了。天马电池厂的事情也不可能放手。
天马电池厂大门口。电动推拉门已经合拢。里里外外黑压压地站了有好几百号人。看样是有备而來。不少人手里可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扳手。有铲子。还有转头石块。似乎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拿來了。他们显得群起激愤。隔得老远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而他们对面。十几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路边。大批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已经到达现场。但沒有采取行动。而是安静地待在警车上。只等上级命令下达。便可以展开行动。而交警也对这一带进行了交通管制。所有车辆在前面路段就必须要绕行。
不过现场还是吸引了不少围观者驻足。甚至还有人拿着相机**。不过还沒有走出多远。就被便衣制住。收缴了胶卷。如果是数码相机。则是删掉了所有的照片。并对其进行严格的审查。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当然是进行管制为好。要不然传來传去。都不知道最后传成什么样子了。
陆明强站在原地。摘掉了警帽。不停抹着头上的汗珠子。他也沒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依照他的经验。使用武力驱散。然后抓几个带头的杀鸡儆猴当然最好的方式。可这种事向來就很敏感。稍有不慎就会拿给人大作文章。他担心给林辰暮惹麻烦。所以一直不敢贸然采取行动。
林辰暮的车子刚到。陆明强就快步迎了上去。拉开车门就对林辰暮汇报道:“林书记。我们到的时候电池厂正在偷偷摸摸的生产。见到我们要封厂。他们那个厂长就煽动厂里的工人闹事。我一冒火就抓了他们几个人。原本是想吓唬吓唬他们。不曾想这些工人就像是疯了似的。越聚越多。还和我们的警察发生了冲突。我看势头不妙。为了防止事态激化。就先把人撤了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