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苏打水味道充斥鼻端。林辰暮艰难地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苍茫的雪白。他脑海里一片茫然。浑然不知道身处何方。
微微动了动。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就像是快要裂开似的。林辰暮不由低声呻吟了一声。接着就感觉自己无力的手被一只温柔细腻的小手给抓住了。即便林辰暮现在昏昏沉沉的。浑身难受之极。也觉得这只手极为温暖柔嫩。就如同丝绸一般。带给他极为舒适的感觉。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蛋。正满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眼里甚至还噙着晶莹剔透的泪水。这让林辰暮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认识陈雪蓉这么长时间。看到的尽是她干练利落、英姿飒爽的一面。还从來沒见过她掉过眼泪。
“这是哪里。我……我这是怎么啦。”林辰暮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过却两耳嗡嗡作响。头痛欲裂。恨不得叫人用斧头來把头劈开。一时间根本就无法用脑子來思考。
“这里是医院。你……你总算是醒了。”陈雪蓉似乎松了一口气。可眼泪却忍不住唰唰流了下來。她连忙背过身去。将泪水擦干。又才转过头來看着林辰暮。强笑着道:“你那天神色一直都不是很好。突然之间就抱着头晕倒了。现在好点了沒有。”
她脸色也不是很好。显得有些憔悴。眼睛里血丝密布。可眼神里。却满是担心和关切之意。
“我。晕倒。”林辰暮愣了一下。那一瞬间。脑中忽有一些东西闪过。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抓却沒抓到一样。
“是啊。可医生给你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检查。也沒有查出任何问題。”陈雪蓉继续说道:“我想估计是你这段时间一直沒有休息好的缘故吧。”
林辰暮就苦笑了笑。即便自己心态再好。可碰到了这种倒霉事。多年來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还极有可能带着屈辱面临牢狱之灾。也实在难以平和下來。从事发至今。他还真沒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不是失眠就是被噩梦惊醒。这些天别看他能吃能喝。表现得也极为淡定坦然。但事实上。林辰暮这辈子活了二十多年。这段时间是他最难熬。也最不好过的。说句不好听的话。真是和坐以待毙沒什么两样。
“或许真是沒有休息好。”林辰暮揉了揉痛得厉害的额头。安慰自己。好好睡上一觉。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其实他更希望。有朝一日醒來。发现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全都只是一场噩梦。
“头还痛。”陈雪蓉见状。纤眉一皱。却就伸过她那纤细得犹如白玉般的小手给林辰暮额头上轻轻按揉起來。
林辰暮昏迷这两天。可是把她给吓坏了。脸色煞白、牙关紧咬。高烧将近四十度。嘴里偶尔还会念叨几句梦话。可说什么却是根本就听不清楚。当时为了给林辰暮退烧。可是沒少花工夫。输退烧药、冰水擦身……
最让她不堪的。是林辰暮牙关紧咬。什么药都灌不进去。到后來。实在沒有办法了。还是她嚼碎了药。然后嘴对嘴地将药给林辰暮服下去。她长这么大。还从來沒有和男人如此亲密过。如此香艳的场景。就是想想。她那张俏脸都能烫得煎熟鸡蛋。所幸当时沒有人看见。要不然她还真是沒脸见人了。
可即便如此。当陈雪蓉的眼神和林辰暮的目光不经意间对碰之时。她还是不禁心怦怦乱跳。呼吸也有乱。就好像林辰暮那清澈的目光。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一般。让她好不慌乱。
“好多了……”林辰暮舒服地说道。还别说。陈雪蓉按揉得不轻不重。恰如其分。尤其是靠在床边。不时还传來淡淡的幽香。真是令人舒服到了骨子里。可他话还沒说完。一阵剧烈的刺痛。又突如其來地袭來。就像是有千百颗钉子。被钉进脑袋里一般。痛得他周身抖索、死去活來。猛地用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这样能够分担痛苦似的。
“你……我这就去叫医生……”林辰暮那痛不欲生的表情。更是把陈雪蓉吓得粉脸煞白。顿时失去了方寸。手忙脚乱起來。急得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她这副柔弱无助的样子。要是让她那些手下看见了。保管会瞠目结舌。跌破一地的眼镜。
林辰暮双目赤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抽动起來。那无穷无尽。难以用言语來形容的痛楚。就像是利锯挫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痛得他神智都有些模糊了。那一时刻。他真还恨不得死了好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在猛地一下比前面所有痛苦都还要來得更加可怕和厉害的痛之后。一切所有的不适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林辰暮在一刹那间。恍若自己是在梦中。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
林辰暮缓缓动了动。冷汗还在他的背脊上任意肆虐。使他感到背上像是爬满了冰冷的、有着无数只脚的怪虫。可就在此时。无数的画面。就像是开闸后的洪水一般汹涌而至。一下子就填满了他整个脑海。
一看之下。顿时是惊得呆若木鸡。随即心脏狂跳。全身血液急窜。手心也被汗湿了。随着画面的转换。他全身颤震。冷汗从毛孔流出。痛苦得几乎呻吟起來。闭上眼睛。浑身瑟瑟发抖。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林辰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陈雪蓉正满脸惶恐的带着医生冲了进來。嘴里还不断催促着身后的医护人员。可猛地看见林辰暮站在原地。什么事也沒有似的。不由一呆。又连忙冲上來拉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沒事吧。头还痛不痛。”
那些手里拿着大包小包急救物资的医护人员。也是惊疑不解地看着林辰暮。
林辰暮静静地看着陈雪蓉。那深邃的眼神里。似乎藏着无尽的哀伤。
陈雪蓉还以为林辰暮是被病痛折磨糊涂了。连忙转过头來叫道:“医生。快來给他看看……”
话还沒说完。林辰暮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杀人凶手是谁。”
“什么。”心乱如麻。陈雪蓉沒太听清。
“我知道杀人凶手是谁了。”林辰暮死死咬住下嘴唇。重重地说道。刚才的画面就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让他窒息。喘不过气來。
他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画面。不过就在刚才。他却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似的。穿越过时空。來到了当时案发的时候。那惨烈的一幕。就如同活生生在自己眼前上演一般。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周静那凄惨的呻吟和呼救声。还有凶手阴狠的笑声。像闷雷般摇撼着他的心弦。震得他汗迹隐隐。面庞朱红。又似刃刺般戮扎着他的自尊。
林辰暮咆哮着。冲上前去。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不论他如何努力。却都于事无补。对他來说。这一切就只是一个影像。只能看。却不能有任何改变。即使那致命的一刀。就像是砍在他自己脖子上一般。
林辰暮不清楚。为什么当时那一幕会在自己眼前重现。不过想來想去。也只能归结于周静阴魂不散。想要自己替她报仇。
“什么。”陈雪蓉骇然大惊。呆呆地看着林辰暮。不知道他突然间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來。可随即。眼中射出兴奋和狂热的光芒。呼吸也急促起來。
这件案子。至始至终。对方都藏在暗处。布下了一个死局。所有的证据。都对林辰暮极为不利。陈雪蓉还从來沒有碰到过如此棘手的案子。到现在只有一些推断。却连一点头绪都沒有。她是在很难想象。林辰暮怎么会知道谁是凶手。莫非其中还有不为她所知道的内情。
“有沒有纸和笔。”林辰暮声音有些嘶哑地问道。
陈雪蓉当然不会随身带着纸笔。不过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人送來了一支铅笔和几张白纸。
林辰暮接过去。立刻就趴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画了起來。寥寥几笔。一个人的头像就跃然纸上。极为细腻传神。就连眼角出流露出來的狰狞和杀气。都表现得尤为逼真。陈雪蓉压根儿就想不到。林辰暮居然还有这么高的艺术天分。就连画画。都画得如此好。
侧头仔细看了一番。陈雪蓉眉头一挑。她隐隐觉得。这个凶相外露的人有些面熟。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个人。我曾经见过。他当时还和另外两名男子一道。”林辰暮将画递给陈雪蓉后。很快又将另外两名男子的头像一起画了出來。
陈雪蓉仔细凝视着这三幅惟妙惟肖的头像。似乎要将他们铭刻在脑海里一般。然后才叫來人吩咐道:“立刻比对这三个人的身份资料。”
林辰暮喝了口水。像是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慢慢说道:“就在我当时离开后。这个人突然出现。打晕了华强。然后带着手套。带上沾有我血迹的刀通过后窗潜入酒店房间。那时周静正准备要离开……”
林辰暮的叙述很细致。包括许多细节。都沒有遗漏。宛如事发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似的。当然。对他而言。也确实就是亲身经历。只不过。这种方式说出來。有些天方夜谭。令人匪夷所思罢了。
陈雪蓉虽然有些惊疑。不过还是仔细地聆听着。不时还就一些不太想得明白的地方。再次询问。而林辰暮也耐着性子给予解答。
“照你这么说。酒店的外墙上。应该留有对方的足迹或是其他痕迹。”陈雪蓉问道。她倒是沒有去质疑。对方是如何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攀爬上六楼。然后从窗户潜入房间的。这对于普通人來说不可思议。但对于他们训练有素的人來说。却也并不困难。
“不一定。”林辰暮说道:“凶手离开时。非常小心谨慎地进行过善后处理。再加上这几天还下过大雨。即便真有些残留。估计也被破坏殆尽了。”
陈雪蓉微微点头。可很快又问道:“那死亡时间呢。按照你所说的。你离开的时候。应该大致在凌晨两点左右。可为什么尸检出來。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零点至凌晨两点之间。”
这也是之前令陈雪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更是坐牢了林辰暮杀人的嫌疑。毕竟根据现在的证据。周静是在林辰暮离开酒店之前死亡的。
林辰暮微微一笑。说道:“凶手在离开之前。打开了空调制热。让室内温度上升。也导致了死者看起來。死亡时间有所提前。空调设置的是定时关机。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在空调上找到这方面的痕迹。”
“应该可以。”一听林辰暮的解释。陈雪蓉也突然是恍然大悟。这么简单的道理。可偏偏就是想不到那里去。她颇有些兴奋地说道:“只要有人做过手脚。空调上一定能找到相应的迹象。”
“那就好。”林辰暮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杀人凶手并沒有落网。不过眼看自己就将要沉冤得雪了。他的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而经过林辰暮的叙述。整个扑朔迷离的案情。顿时就犹如拨云见日一般清晰起來。现在就等确认了那三个人的身份。就能全力进行追捕。而因为不太放心林辰暮的身体状况。陈雪蓉又让院方对林辰暮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检查。
可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林辰暮的身体健康得很。就连一点点毛病都沒有。拿医生的话來说。除了有些休息不好之外。身体素质堪比运动员。而至于那个头痛的毛病。任凭这些医生想破了脑袋。显示头部也沒有任何异常。最后商量來商量去。也就只有归结于林辰暮用脑过度。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从医院出來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夜幕逐渐降临。给苍茫大地蒙上一层厚重阴暗。可林辰暮的心情。却格外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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