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三个女孩相坐而笑的样子,其实不仅魔门的人关注,道门的人,同样关注。
唯一不同的是,魔门之人一边担心,他们这边的人要被道门拉走,一边更多的在暗地里盘算,怎么能不动声色地助炼魂宗灭了此人。
那般用三昧灵火灭人神魂的,哪怕在魔门这边,其实都是禁忌,他们怕了这个做事不留一点后路的人,一旦这样的散修成就大能,哪怕宗门势力,相撞之时,也要顾忌几分。
李孝仓亲自收徒未果之下,各宗给门下弟子的暗令是,能杀则杀,不能杀……离远些。
各人私下的小九九是,反正有真正着急的,炼魂宗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人,这时候让门下弟子,拿命去淌这样的混水划不来。
而道门这边,与洛夕儿一样目光远大的也不在少数,培养一个炼魂宗死对头,比他们自己出手,要好太多太多。
“看到那几个人了吗?进到幕阜洞若有机会……全杀了。”
远远看到魔门中人监视卢悦的样,楚家奇恨不得马上拔剑。师妹与谷令则难得有机会相处,好容易能坐下来说几句话,也要藏着掖着,真是太可恶了。
“啊?”方成绪与罗通几个对视一眼,一齐瞟向甲板,个个不解,这位师弟平时虽然冷硬,可正常从不轻易取人性命。
“没听懂?那我就再说一遍,要么你们帮我在比剑之前,护着那方梅,要么我天天找魔门修士麻烦,”楚家奇独目幽幽,“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那些人打不过我,最后肯定会怀恨在心……!”
未竟之言,方成绪他们听懂了,不就是魔门的人不敢找他麻烦,最后会找上他们吗?
被自家师弟这样要挟,他们哪个能好过?
“就这么说定了,”苏淡水在旁开口,“不管方梅如何手段残忍,她也是对着炼魂宗的。混蛋老魔当日在磐龙寺虐杀我宗弟子,妄想在我师父和时雨师叔的眼皮子底下,对卢师妹出手……”
说到这里,苏淡水顿了一下,怀疑卢悦那个眦睚必报的人,这样跟炼魂宗这般死磕,就是为报当日之仇的。
“于公于私,这方梅我们都得护!她活得越长,炼魂宗人……才越想吐血!”
真是这样吗?
边上的管妮,看看这个向来平和,不管他人是非的苏师姐这样说话,总觉哪里不对。那日在四方客馆,炼魂宗死士刚泄出点阴寒气息,就让她和洛夕儿发现了,可是她动手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苏师姐居然以命护在那方梅身前。
看看独行侠楚家奇,看看苏淡水,再看看甲板上,平时一派云淡风轻的谷令则,管妮摸着自己的下巴,觉得她可能真相了。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她口中溢出,当日她怎么就没能拜进残剑峰?
每年十几万的分红就不算了,宗门师长的包容,才是她最羡慕的。
换他们任何一个,若敢像卢悦那样,动人神魂,师伯师父师叔们,一定早把人抓起来,丢插天峰或者水牢了。
“……现在我们就算想护,也不一定护得住,听说炼魂宗在黑市,悬赏一千五百万外加两颗结金丹。”方成绪先是被师弟威胁,现在又被师姐命令,没办法下,只有正视这件事,“轻伤,从身体的部位到零件,都是明码标件,两百万灵石。重伤不仅有五百万灵石,还有结金丹一枚。要是收了人家性命,那妥妥的,马上就不用奋斗了。”
苏淡水和楚家奇同时皱眉,两人看自家有同门眼中亮光的时候,心里一齐恶寒了一下。
“谁要是敢朝方梅动手,或是间接帮人什么忙,可别我楚家奇不顾同门之情!”
“……喂!瞅我干嘛?我就是想想。”陈敬回瞪楚家奇,“我有那么笨吗?我有本事伤人家一分半毫吗?”
这倒也是,苏淡水收回原先要瞪过去的杀人目光,这次来的师兄妹中,以个人实力来说,除了楚家奇和管妮有本事跟卢悦玩几招,其他的,若不连手,根本不可能胜那丫头。
“以后这种事,想也不想。”管妮念在卢悦命上,支援苏淡水和楚家奇,“那方梅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她能活到现在,第六感一定非常强,若是感应到你对她动有杀心,也许不等你动手,人家就先朝你们出手了。”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陈敬摸摸眉心,打了个抖,“我没本事护人家,我离远些行吧?”
“离远些恐怕也不行。”苏淡水闭上眼睛,“进幕阜洞前,师伯他们一定会要求我们看紧方梅不被人暗杀卖钱的。除了那两个与她坐在一起的谷令则和洛夕儿,我们看到任何一人接近她,都得留一份心。”
“那凭什么谷令则和洛夕儿就不会朝她动手?”陈敬反问,“那两个人才有实力灭杀方梅,一千二百万啊?结金丹啊?哪怕她们再有钱,也会心动的好吧?楚师弟,其实你与她比试的时候……”
“闭嘴!”
楚家奇一声厉喝,独目中满蕴杀意,直接站起身来,带着灵力的声音,传遍船仓内外,“不管是道门的也好,魔门的也罢,在我没与方梅比试之前,敢接炼魂宗花红,伤她半分的,以后我楚家奇不把他的所有亲朋好友,全都虐个遍,楚字就倒过来写。”
船仓中为之一静,剑疯子的威力太大,一个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再来一个……
不!有可能是一窝……
一些如陈敬般,心中有点鬼的人,一齐撇头,彻底打消那点不切实际的梦想。
逍遥残剑峰本来就盛产疯子,这样的疯子,正常都没人敢惹。须磨因为伊水,在妖族地盘,杀了几个来回,灭了那两只蛟妖的所有直系旁系子孙,妖族那么多大妖,都争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拿人家没办法。
那时候残剑峰只有须磨一个。
现在的残剑峰,可是师徒五个,得罪一个楚家奇,若是再引来其他人……
想到毁人丹田的秦天,把夜枭魔王气得跳脚,耍得团团转的卢悦,还有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妖),活活一口叨了断魇老魔将要转婴金丹的飞渊。
连原先最坚定心思的丁岐山,都不由自主地退缩了一下。
二楼听到楚家奇放话的帚木,生生的如混蛋老魔一般,也把手中的杯子,给捏得碎碎的。
“师兄!”浮枷大惊,每次师兄阴脸的时候,都是要染血的时候。
“蠢才!”帚木把手中的粉末扔到浮枷身上,“好你个弃疾,居然把我也当蠢才了。”
看到如一阵风般冲出去的帚木,浮枷转向若有所思的浮游,“师弟……!”
面对灰头土脸的浮枷,浮游深叹口气,“师兄,你说楚家奇为何那般护着方梅?”
浮枷眉头皱皱,再松开时,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是说?”
浮游点头,“那丫头,我见过好几次,虽然本性良善,却与帚木师兄一般,非常偏激!”
浮枷摸着自个的胡子,“这样说,我是上赶子被那丫头利用,然后还满怀感激?”
浮游能说什么?
卢悦为毁鬼面幡,功德不要,连自己的命都不顾,那种性子,反正是怎么也不会拿炼魂幡卖钱的。
不过到了这时,看在须磨面上,他也只能安慰,“她比她师父精明多了,我磐龙寺,她第一个讹的是浮舟,第二个讹的是我,第三个讹的是帚木师兄,你是第四个,好在只是利用你一把,没让你出一丁点血。”
连浮游这个有名的精明人,都被她讹了?
浮枷很是惊讶,“浮舟的事我知道,可你怎么会被她讹了的?没听说地啊。”
浮游摸摸鼻子,倒霉吃亏的事,他能满天下嚷嚷吗?
“她不是用五十块灵石一颗的价钱买了一堆的定神丹吗?区区十来天,那丫头,卖给我的价钱就变成了三万。”
“噗!”浮枷大乐,“你也没亏,按现在的价钱来说,你还是赚了的。”
浮游翻了个白眼,他是第一个付三万灵石的人。
“帚木师兄应该对她更感兴趣了,上次为了那丫头的小命还有筋脉,可把多年积存,都舍了出去。”
浮游从窗户前望向已经空了的甲板,小叹一声,“那丫头的胆子大死天,其实真不适合我们佛门。”
浮枷摇头,“正好跟你的意见相反,我倒是觉得,她正应该是我佛门中人。”
浮游惊讶地看向他。
“她有佛性,那日那么吵的饭厅,她只听到我的梵音,片刻间,进到佛的世界。”浮枷站起来,“她生来就应该是我磐龙寺的人。”
看看走人的浮枷,浮游嘴角抽抽,须磨的徒弟那般好抢吗?
浮枷进到弃疾房间的时候,却没见到帚木师兄与人争辩的一点声音,两个在他看来,应该大吵一架的人,正头对头一脸凝重的,看着地上的三个骨甲。
弃疾的老手微抖,“帚木师兄!”
帚木掐算半天,颓然坐倒一旁,“我早就跟你说过,天道的反噬,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可是……可是明明天道已回归原有轨迹,如何……”
“如何?如何什么?”帚木厉喝一声,“搅乱天道轨迹,她不懂!你也不懂吗?哪怕天道回归正道,这其中有过多少变数,你想过没有?始作俑者……始作俑者自然得承受被改变后的天道反噬?”
弃疾长长的眉毛都抖了起来,盯着三个骨甲,“一定是错了,一定是我算错了,卢悦的命,我从来没算到过,不可能现在反而算到了。”
“还算?”帚木一脚踢飞骨甲,“如果是错,你能连错四下?如果是错,我也会跟着错?弃疾你醒醒吧!”
炼魂宗一旦死磕起来,他们全身而退很容易,可是他们身后的弟子们呢?
弃疾站起来,把三个骨甲一个个的拾起来,“师兄,看在你也曾出身逍遥的份上,再帮我算一次吧!”
浮枷微微侧目,弃疾的十根手指,早就被掐得鲜血淋漓,显然他是算了一次又一次。
“无解,除非……你愿意让她入我磐龙寺?”
弃疾悲愤,磐龙寺是逍遥的克星吗?曾经最厉害的师兄,变成了和尚。现在……最疼爱的后辈,逍遥的变数,还要走老路,变成尼姑?
可是……可是不入磐龙寺……
弃疾闭上眼睛,那泽水困卦,分明是一个不好……
“当日,我也曾被卜泽水困卦,只有潜心向佛,以佛光感化,才得已活到现在!”帚木叹口气,他知道弃疾的挣扎,一边是宗门,一边是与宗门兴衰息息相关的人,“当年的逍遥诸位师长,在残剑峰还没弟子下,放我离开,何以今日,残剑峰已经有四位弟子,你连一个,都舍不得弃?”
“……她为逍遥做的已经够多了。”帚木在卢悦身上,关注得太久,久到一点点的早就把她当成自家疼爱的后辈,“放她一条生路,于你就这么难吗?”
难吗?
弃疾老眼水光隐现,微微撇头,“这件事,我一个人决定不了,给我一天时间。”
这是已经松动,要跟时雨他们商量了,帚木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阿弥陀佛!”浮枷宣声佛号,跟着退出,若真能把那丫头,变成他们磐龙寺弟子,他倒是愿意收徒。
卢悦从甲板上回船仓,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深切怀疑,哪个想杀她的人,一直在心里诅咒她。
“……楚家奇真是那样说的?”
“嗯!”向她汇报的黎景摸摸鼻子,怀疑铁翅公的猜测是真的,“现在看来,至少你在与他比试之前,会是安全的。”
卢悦没有看向楚家奇那里,靠在仓壁上,揉揉鼻子,“看样子,是他在念叨我了。”
师兄念她可以,可是不要一直念啊,这样会给她增加负担的,回头一定要跟师兄好好说说,若不然,下次她一定好好念叨他,让他也困扰那么几下子。
黎景看向她,越是没感动,应该越不对。
“看什么?”
黎景忙摇头,转向一边。
“我很感动的。”卢悦微笑,“不过这种感动,不是光一个谢字,就能解决的,我把它放在心里,让它慢慢发酵,就像酒一样,越久越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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