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元三年,秀女大选。
弘元帝大婚三年,独宠楼皇后一人,不曾纳过一个妃嫔,众臣深为忧虑。
“皇上,皇嗣单薄,当是充盈后宫之时了。”左相杨又廷正直诚恳地说。
萧承钧眸色深沉地看了左相一眼,沉声道:“皇太子既立,皇嗣并非当务之急。”
一句话噎得左相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事实确实如此,皇嗣之事说到底是为了挑选储君,先帝立了皇太孙,皇上仁德将皇太孙立为太子,三年不纳妃也是为了做出姿态给天下人,以示皇上对皇太子重视,绝不会苛待分毫。
右相孙良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样子,看了左相一眼,并不接话,皇上有多宠爱楼皇后,是人皆知,不纳妃恐怕不是为了皇太子,而是为了凤仪宫那位,这种不讨好事他可不打算接话。
已经升任礼部尚书赵熹转了转眼珠,出列躬身道:“秀女大选,非是为了选妃,实则是为了挑选宫女,宫中宫女有许多到了年岁,正等着大选时候放归,以臣之见,这大选还是要办。”
左相杨又廷赞赏地看了一眼赵熹,对这样手下很是满意。
这位赵三元确实是个不世出天才,工部三年干得风生水起,用极少花费完成了避暑行宫、青州河道两项大工程,龙心大悦,三年任期满时候,升任礼部尚书。
要知道,做到尚书之位,往往一干就是很多年,许多人仕途就止步于某一个尚书,比如原来礼部尚书姚筑,就这个位置上干了九年,近来身体不好,告老还乡,仕途也就终结于此,而赵熹如今,才刚刚到了弱冠年纪。
果然,弘元帝听得此言,没有再出声反对,让礼部拟个章程出来,便不再说这件事。
没有反对,便是有所松动,家里有适龄女儿朝臣们,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开始四处打听消息。
要开始选秀女消息很就传到了凤仪宫,此时,楼璟正正殿里与杨氏说话。
“国公爷近来迷上了打牌九,怎么劝都不顶用。”杨氏穿着一品夫人礼服,坐下首,笑得温和,怀中抱着一个一岁多孩子,长得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父亲总要找点事做,由他去吧。”楼璟穿着宝蓝色常服,头戴嵌蓝宝石金冠,单手支扶手上,撑着头,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笑意,静静地看着杨氏怀中孩子。
这孩子是楼璟弟弟楼瑾,上个月刚满了周岁。
安国公夫人魏氏之前孝期怀孕,生了个女儿,外面养到一岁多才抱回来,当庶女养。魏氏憋着一口气,非要生个世子出来,谁料想三年又生了两个女儿。楼见榆年近四十还没有儿子继承家业,万分着急。这时候年轻杨氏也有身孕,并顺利地生下一个男孩,恰魏氏生第三个女儿之前,气得难产血崩,就这么没了。
楼见榆却不见怎么伤心,草草处理了丧事,就把杨氏抬成了正妻。有了儿子,安国公很是高兴,这次定要亲自教养,不能再养出楼璟那样逆子。
“瑾儿,来,给哥哥行礼。”杨氏抱着儿子走到主位前,将人放下来。
楼瑾年纪还小,眉眼继承了杨氏相貌,看起来很是温润,性子乖巧得很,被母亲放下也不哭,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楼璟。
楼璟挑眉,“瑾儿这么小,夫人舍得”
杨氏摸了摸儿子毛茸茸小脑袋,轻笑道:“长兄如父,交予皇后教养,才是为这孩子好。”
楼家家主,事实上一直都是楼璟,想要成为安国公世子,必须交给楼璟来教,杨氏也不是那糊涂魏氏,她心中清楚得很。她父亲杨兴因为楼璟提拔,已经做了江州刺史,而她儿子想要成为楼家家主,就必须跟楼璟亲近。
楼璟赞赏地看了一眼杨氏,伸手将弟弟抱起来,“瑾儿,以后跟着哥哥住宫里可好”
楼瑾眨了眨眼睛,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母亲,又转头看着楼璟,乖乖地点了点头。杨氏松了口气,正巧这时乐闲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对楼璟说了几句话。
“天色不早,妾身便先告退了。”杨氏很有眼色地告辞离去。
楼璟听了乐闲话,微微眯起了眼。
“”楼瑾歪着脑袋看他,口齿不清地喊着哥哥。
“把瑾儿抱下去。”楼璟将怀中弟弟交给乐闲,站起身来。
“”楼瑾攥着皇后衣角不撒手,初次离家,只有哥哥还算熟悉,让陌生人把他抱走,就不乐意了。
“父后”清脆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多时,一道杏黄色小身影就扑了过来,正是刚下了学皇太子萧祁瑞。
太子已经五岁了,萧承钧作为一个严父,要他早早启蒙,不能天天跟着皇后不务正业,因刚开春就找了翰林院院正来教太子。
“太子今日学业如何”楼璟瞥了一眼扒住他腿不撒手家伙,伸手拽了拽他小耳朵。
“父后,那林老头长得太丑了,我要礼部尚书给我做太傅。”萧祁瑞仰着脑袋看他。
楼璟把抓着他一角楼瑾抱过来,一把塞进皇太子怀里。
萧祁瑞吓了一跳,吃力地搂着怀中白胖娃娃,不明所以。
“这是你小舅舅,你若能哄着他今日不哭闹,本宫就去跟皇上说说太傅之事。”楼璟轻笑着把两个孩子留了正殿,自己悠悠然地往御书房走去。
萧承钧正批着奏折,如今他提拔上来官员已经得用,左右丞相兢兢业业,每日要他亲自处理事比以前少了很多,批阅起来很是轻松。
紫真端了茶水进来,放了萧承钧习惯地方。萧承钧看了不看地抬手去拿,却碰到了紫真手指,不由得微微蹙眉,转头去看她。
紫真、紫桃是东宫就伺候萧承钧。当年纪皇后给太子挑选宫女,全都选是样貌普通宫女,谁料想女大十八变,紫真这些年竟有了几分姿色。
“皇上”紫真适时露出了一丝羞赧笑意。今年就要选秀女了,她已经到了放归年纪,若是不曾被皇上宠幸,就要出宫去了。这些年作为大宫女何其风光,她可不想嫁个普通人过粗茶淡饭日子。
楼皇后进来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当即冷下脸来,“这是做什么”语气不见得如何严厉,听起来还有几分调侃,但常年带笑皇后一旦冷了脸,就必定是要见血。
紫真吓得腿脚一软,怎么也没料到皇后会这个时候出现,往常都是帝后一起用了午膳,歇午觉时候皇后先起身,到御书房来把剩下折子批完,再回去叫醒皇上,这会儿还没用午膳,怎么就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紫真连忙从桌子后面绕出来,跪下行礼。
楼璟冷冷地盯着她,直到她身上被冷汗浸透,才幽幽地说:“念你自小伺候皇上份上,去领二十廷杖。”
“谢皇后。”紫真颤抖着磕头谢恩,去年有个宫女勾引皇上,被皇后直接杖毙了,她只是被打二十廷杖,真是万幸,虽然二十廷杖也会要她半条命,起码不会死。
“濯玉”弘元帝挥退了下人,起身走到皇后面前。
楼皇后从皇上袖子里摸出一方明黄色帕子,沾着茶水将皇上手指一根一根地擦拭一遍,末了上面咬了一口。
“嘶”萧承钧被咬疼了,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被柔软舌轻轻舔过,痛疼顿时变成了麻痒,指尖颤了颤,把手抽出来,却被那人不依不饶地揽到怀里,堵住了双唇。
原本是来兴师问罪,但方才事让楼璟意识到,这些年纪大了宫女确要立即放出宫才行,但开了选秀女口,定然会有高官勋贵家往宫中塞女人,到时候恐怕加焦头烂额。
楼璟烦躁地把奏折推到地上,将还未回过神来皇上压了书桌上。
“唔不行,现是白天啊”弘元帝挣扎不已,青白日宣淫是昏君才会干事。
“皇上方才与女人眉来眼去,自当受罚。”楼璟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笑意,隔着龙袍两片圆润之上拍了一巴掌。
萧承钧愣住了,他竟然,被皇后打屁股了
看着帝王端肃面容瞬间变得通红,楼璟便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大婚三年,他还是处随时随地都会被萧承钧“勾引”状态,也不脱龙袍,速扒了明黄色长裤。
“你”萧承钧羞恼不已,起身就要揍他。
“啪”一声响,光溜溜屁屁又被打了一巴掌,同时,一只沾了脂膏手指便钻进了身体里。
“唔”弘元帝急得眼睛都红了,“楼璟,你混啊”
御书房中,满室春光无限。
接连三日,皇上没有临幸凤仪宫,独自睡了盘龙殿。
乐闲看着灯下枯等皇后,心中很是难过,低声劝慰,“皇上许是累了,您不如早些休息吧。”
皇上同意选秀事已经传遍了,听说两人御书房起了争执,之后几乎天天驾临皇上,就没有再来过凤仪宫。有传言说皇上对皇后已经淡了,打算纳妃嫔,而皇上不去凤仪宫,无疑坐实了这种传言。
“听说今日内务府送了二十多幅画像来”楼璟单手支着头,烛火映着幽幽黑眸,晦涩不明。
那天御书房把萧承钧惹恼了,连着三天不肯见他,内务府趁皇后不,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画像送去了盘龙殿。
京中勋贵高官,家中但凡有适龄女子,早早就准备好了画像,这些千金小姐是不需要进第一选,提前给皇上看看画像,也是为帝王考量做遮掩,比如皇上想要拉拢那家势力,就会把这家小姐画像留下,可以确保这个人不会落选。
“是”乐闲为难地应了一声。
“哼”楼璟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甩袖走出了凤仪宫。
凤仪宫到盘龙殿并不远,楼璟满眼戾气地走到了盘龙殿中,没有人敢拦皇后去路,事实上皇后半夜跑到盘龙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侍卫们早就习惯,行礼之后照常站岗。
没有任何阻碍地进了殿中,内室已经熄了烛火,想必萧承钧已经睡下了。阻止了要去开内室们安顺,楼璟低声问他,“今日送来画像去哪儿了”
安顺不敢说谎,领着楼璟去了书房,心中却很是焦急。画像都书房里,皇上刚才还书房中看画,只留了一幅桌上,因为太疲惫,没来得及收拾,就卷着搁了桌上。宫人们都知道这画是做什么,不敢乱动。
现下要是给皇后看到安顺不禁抖了抖,只盼着走慢些才好。
然而,再慢也终有走到时候,点亮烛火,书房中很是明亮,那一幅半开半合画卷显得尤为刺眼。
三两步走到近前,楼璟将那幅画抓手里,用了很大毅力才没有把画撕碎,缓缓地打开,飘逸衣摆显露出来。楼璟只觉得心被狠狠地攥住了,这笔法他再熟悉不过,是萧承钧亲笔画
一点一点地展开画卷,楼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纸上画着一个昳丽无双美人,薄唇轻抿、眉目含情,靠一棵枫树下,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一笔一划都无比地精细,足见作画之人对画中人珍惜。一行俊逸非凡小字题旁边,“熟宣画工笔,笔笔出我心,力透纸背意难平,画终不是卿。淳德十年十一月,于明月夜。”末了,盖了一个萧承钧还是太子时私印。
楼璟抱着这幅画,良久才回过神来,瞄到了地上那一摞被红绳捆着根本没有拆开画卷,将手中画像仔细地卷起来,放进画缸中。这幅画他常画缸中见到,萧承钧却一直不让他看,原来竟画是他楼璟。
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楼璟脱了外衣,爬到龙床上,将熟睡帝王搂进怀里,紧紧地搂着。三日不见,他元郎定然也是想他了,又拉不下面子去找他,就只能自己坐书房里看画像。楼璟把脸埋到那带着皂香发间,这么多年,这个人依旧有这种魔力,让他每次发现一些小秘密,就会爱他,爱得心都疼了。
“唔”萧承钧被勒得紧了,皱着眉把人推开些,而后那温暖怀里熟悉地寻到舒服位置,轻蹭了蹭。
“元郎,元郎”楼璟轻声唤着他,一下一下抚摸他脊背。
“朕没有点你侍寝。”萧承钧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
“是,臣自己要来侍寝,”楼璟笑着拽过被子,将两人盖好,“皇上不纳妃,臣得把六宫侍寝责任都揽过来才行。”
困倦帝王懒得理他,有了熟悉体温,满足地将人搂住,放心地陷入了沉眠。
弘元三年,皇宫大选秀女,只留宫女,不选妃嫔,朝臣哗然,纷纷感叹皇后善妒。然而,众人没有料到,这只是个开始。
弘元帝终其一生也没有纳任何妃嫔,帮助弘元帝打天下、守天下皇后楼璟,成为了世上为传奇贤后和妒后。
然而不纳妃嫔,从另一方面是保护了皇太子,史书提及楼皇后,褒多于贬,妒后之名,也是调侃居多。萧承钧终用他智慧,为他爱人,史书上挣得了应有赞扬。
作者有话要说:得晚了,咳咳,番外是两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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