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爹的呵斥,让他从美梦中惊醒。
他不敢多看三姐姐,只能转过身灰头土脸的离开。
“等一下!”
身后,红盖头底下突然传来三丫头的声音。
康小子的脚步顿在原地,接着,他便听到三姐姐跟爹说:“爹,我想让康弟驮我出娘家门,求爹成全!”
杨华明耐着性子,对三丫头赔着笑道:“你康弟不适合,我给你找其他堂哥来驮……”
“他是我亲弟弟,也驮得动我,哪里就不适合了?”三丫头打断了杨华明的话,反问。
声音虽然没有很大,一如既往的平静温柔,但是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好像一条温柔的柳枝,可以随风轻舞,也可以沾着水抽在你身上让你皮开肉绽。
杨华明怔了下。
这个闺女养了十八年,从来不敢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他,也不敢反驳他。
咋今个出阁,竟然还叛逆了一把?顶撞了一把?
杨华明耐着性子说:“三丫头,今个你出阁,爹不跟你计较,这事儿让爹来安排,你听话……”
“对不住了爹,不是康弟驮,今个这门子我就不出了。”
刘氏看着这父女两个僵持,三丫头今日的表现也是惊呆了她的眼球。
要不是这两人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亲闺女,今个这事儿够她去外面嚼好长一阵的舌根子了,还能给演绎出好几个不同版本来。
但当当事人是他们俩时,刘氏的八卦之火也烧不起来了。
她赶紧上前来轻轻扯了扯三丫头头上的红盖头,笑着哄着:“三丫头,娘的好闺女,你乖一点啦,听你爹的安排莫要错过了良辰吉时……”
三丫头扭了下身子,甩开了刘氏的手。
红盖头底下的俏娇娘子不吭声,但是态度却无声的传递出来。
西屋里的众人都感受到了,有的帮着刘氏和杨华明他们劝,有的则站在中间和稀泥。
谭氏坐在一旁,先前哭得太用力,嗓子有些不舒服,说话就疼。
她沉默的看着这情况,好几次想要站在三丫头这边帮腔,可是一看康小子戴着口罩那样子,口罩底下长着一张什么样的怪兽嘴巴,外面人不清楚可老杨家的人一清二楚。
这是魔鬼的嘴巴啊!
真的随了三丫头的意愿让康小子驮,万一将来三丫头婚后诸事不顺又该找谁说理去呢?有些老传统老说法不得不信啊!
所以谭氏即便心疼三丫头,但此刻为了她的一辈子幸福着想,也忍着不帮腔,但她也绝不会帮杨华明的,只能煎熬的坐在那里等着有人过来破开这局面,千万不要耽误了良辰吉时啊!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直到杨若晴这个媒人风风火火过来。
“胖丫来了,让她来劝劝三丫头。”谭氏压低声提醒杨华明。
杨华明赶紧冲过去跟杨若晴这说明了情况。
杨若晴愣了下,怪不得刚进屋就发现气氛有点微妙啊,原来还有这么一茬?
她视线在一袭喜袍的三丫头,以及缩着肩膀有些惶恐的康小子身上来回打转,耳边听到杨华明道:“晴儿,帮我劝劝三丫头,咋这么倔?待会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杨若晴没有劝。
但也没有明确支持三丫头的举动。
站在长辈们的角度,她理解他们的忌讳和担忧。
成婚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每一个细节都马虎不得,寻个好彩头这没毛病。
康小子的兔唇,在杨若晴眼中当然不算啥,跟晦气更是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可杨若晴来自现代,而这里的长辈,甚至观礼的七大姑八大姨们都是本土的原住民啊,传统观念根深蒂固。
但是,三丫头这个做姐姐对天残弟弟的爱护,却让杨若晴很赞赏。
“四叔,这事儿我也不好说啥,要不这样吧,我去叫一个人过来,让他来做个评判。”
撂下这话,杨若晴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子。
就在大家伙儿猜测她会带谁过来的时候,一袭大红喜服的新郎官刘雪云被他拉进了屋子。
众人先是惊愕,随即了然。
这事儿让刘雪云过来拿主意,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毕竟三丫头是要嫁给他,跟他过一辈子的,这吉利还是晦气到时候自然也得由他们夫妇来共同承担,所以,刘雪云是最合适的人选。
“妹夫啊,具体的情况方才来的路上我都已经跟你说明白了,来来来,你来选,是站在你老丈人他们这边呢,还是站在你媳妇儿那边。”
杨华明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杆子望向刘雪云,虽然脸上挂着得体的长辈笑容,但眼神里却在源源不断的释放出威压。
好像在说老子可是你的东岳泰山,你要是敢在人前拂老丈人的面子,哼哼,后果你自个掂量。
康小子期待的望了刘雪云一眼,又赶紧垂下头去。
自己天残,是个不吉利的人,三姐姐是因为是亲姐姐才这样,可姐夫毕竟隔了一层,不能让姐夫为难。
三丫头头上蒙着红盖头,但红盖头不是那种老式的,一盖就两眼一抹黑,低下头连自个脚尖都看不到的那种。
这是一种改良后的红盖头,薄薄的一层红纱,外面用金线绣着凤求凰的图案。
眼力好的人隔着红盖头能看到里面新娘子的脸庞轮廓,而新娘子自己呢,也能看到哦外面隐隐绰绰的人。
此刻,三丫头感觉到了刘雪云的目光,于是她也微微抬起头来,望着他。
隔着一层红纱,看不太清楚他的五官表情,三丫头莫名就有些紧张,心也揪在一起。
让康小子驮自己,其实不是她临时起意的念头,而是一直就有的。
只不过当她还没说出口,爹娘就已经跟三伯三妈那里打好了招呼,她也只能算了,可如今大安哥哥病了,人选再次未知的时候,三丫头之前按下去的念头便再次抬起头。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很自卑。
她也知道自己出嫁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他,鼓励他。
让他驮自己出阁,让他在人群的中间昂首挺胸走一回,是她对他最大的赞赏和鼓励。
只是她没想到,爹他们竟然这么在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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