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源没理会杜哲彦,抓着袁仲秋的胳膊厉声道:“说,我枕头下的银子是不是你拿的?”
袁仲秋满心惶恐,浑身颤抖不已,没想到许成源却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他愣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倒是那些围观的考生看向袁仲秋的眼神就不对了。
读书人,最重品行。
这老头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来考童生试,本就让人看不惯了。要知道一般人到了四十岁还不能考上秀才的,就不会再考下去,而是把资源放到儿子、孙子身上,全力培养他们。因为读书花费太大,年纪大了即便考上了秀才,再考上举人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了;考上了也活不了几年,投资与收获不成正比,太不划算。只有那些十分自私,只顾着自己、不顾儿孙的人才会一直考下去。
现在又听说他偷银子,大家看向袁仲秋的目光就很不一样了。
有人道:“把这情况反应给学政大人,直接取消他的院试资格。”
“对,对。”其他人也赶紧附和。
至于这些人中有哪些人出于道义进行谴责,哪些人是出自私心,那就不得而知了。一百名考生只取五十名,如果这老头儿在五十名以内,把他剔除掉,就等于多一个录取名额出来,大家就又多一份取中的希望了不是?
袁仲秋被这么一说,脑门上全是汗,已顾不得为告密之事害怕了。他连忙辩解道:“不不,我没偷银子,我没偷,我从没偷过银子。”
“你没偷,我放在枕头下面的二两银子怎的不见了?只有你去过我的房间。”许成源满脸严肃,“走,跟我回县馆对质。要是查实真是你拿的,我定然上报学政大人。”
说着,他用力抓着袁仲秋的胳膊就往外拉。见袁仲秋还在下意识地挣扎,他意有所指地道:“你别想跑,我告诉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家在哪儿,我可是知道的。”
袁仲秋一听,彻底蔫了。
可不是?他家就在那里,地址在履历上写着呢,他还能跑到哪儿去?关家想和对付他,根本就不用抓住他,只需要直接整治他家人就行了。
“走。”许成源见他老实了,将他用力一拽,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就见杜锦宁和齐慕远一起从一辆骡车上下来了,骡车的车夫正是他叫去传信的那一个。
许成源大喜,朝杜锦宁挥挥手,拉着袁仲秋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杜锦宁见许成源跟个老头儿拉拉扯扯,而这老头儿她也认识,是漓水县来参加院试的考生。
“上车再说。”许成源仍然不肯放手,抓着袁仲秋的胳膊把他往骡车上推。
杜锦宁见状,跟齐慕远又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小院去。
骡车走了几十步,姚书棋和江北,以及齐家的忠伯和观棋也赶过来了。他们不放心,所以齐齐追了出来。
“回去吧,没事。”杜锦宁伸出头,叮嘱了一句,吩咐车夫继续向前。
回到小院下了车,许成源按承诺给了车夫钱,又把袁仲秋往屋里拉。从始至终,他的手都牢牢地抓着袁仲秋的胳膊。
进到屋里,许成源吩咐留在小院的汪福来在外面守着,自己三言两语把事情跟杜、齐说了一遍,然后指着袁仲秋道:“现在,怎么办?”
这件事,捂还来不及,否则即便杜锦宁是清白的,也被人以讹传讹,最后被传成什么样,就不得而知了。事情会变成不可控制。可就这么放过袁仲秋,许成源又心有不甘。
杜锦宁想了想,走到窗前对院门口的汪福来道:“你去关少爷那里一趟,把他叫过来。”
“是。”汪福来答应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关家在贡院附近的院子离这里也不远,跑过去比套车还快些。
早在许成源叙述的时候,袁仲秋就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了。
齐慕远皱着眉头,对他道:“这件事,你求我们也没用。还得看关少爷怎么说。”
袁仲秋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许成源有些不明白杜锦宁为何要把事情交到关嘉泽手上来处理。
这件事虽是关嘉泽言行不谨引起的,但他也是无心之失。杜锦宁把事情扔给他处理,就相当于在追究他的责任。这样做,是不是不好?杜锦宁跟关嘉泽可是好友,她还是关嘉泽叔叔的弟子。她这行径倒显得对关嘉泽的过失太过计较,落了下乘。
但许成源绝不相信杜锦宁是这样的人。他相信杜锦宁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因为她从来没做过不靠谱的事。
他也没问,只静静地看着。
一盏茶功夫后,关嘉泽来了,一进门就问:“怎么回事?”
他可听汪福来说了,许成源抓了个老头儿回来。
杜锦宁踢了袁仲秋一脚:“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关少爷说一遍。”
袁仲秋缩了缩脖子,害怕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许成源用力踢了他一脚,“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先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时糊涂,你们饶了我吧。”袁仲秋痛哭流涕。
关嘉泽看得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慕远扬了扬下巴,对着瘫倒在地的袁仲秋道:“让他说。”
袁仲秋见实在躲不过去,这才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得不到位的地方,许成源就帮他补充两句。
关嘉泽听完,脸色骤变,抬起头看向杜锦宁:“对不起,我差点给你惹大祸了。要不是许成源,我就……”他后悔得都不知如何表示自己懊恼的心情才好。
“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追究你的错处。你很快要上京了,京中情况何等复杂,正有人千方百计想找你错处,让你父亲对你失望透顶呢。她要是心狠些,便是要你性命也有可能。你可千万得长点心,一言一行都得十分谨慎小心才好,一定得保护好自己。”杜锦宁道。
这话其实她早就想说了。可人家有正经长辈,轮不到她来教育关嘉泽。但关嘉泽就这样上京,又让她十分地不放心。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是关嘉泽伸出了援助之手,她之后的路才走得那般顺畅。
这份恩情,她一直没报。所以哪怕现在这话再僭越,她也得说出来。要是关嘉泽能因为这件事而改改他的性子,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今天的坏事也就变成了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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