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坐在书桌后面,双手抱在胸前,听面前的三个心腹吵得不可开交。
对方索要的银子不是问题,一万两白银对这十七位富贾来说根本如同拔了一根毛,他们的家眷肯定是不会吝啬钱财的。难的是要如何救人,还要保证萧铎的安全。
秋山上的那座土地庙已经荒废了很多年,平时罕有人至。四周又没有遮挡,只有枯草疯长,虽可以埋伏,但是万一对方站在高处,那便会一览无遗。其它可以埋伏的地方都离土地庙太远,行动起来不方便。
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显,要对付萧铎。虽然名单上的那些富商与朝中的大臣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在澶州出事,萧铎难辞其咎,甚至会影响他将来登位。但这些都没办法与萧铎的个人安危相比。
李延思他们是绝对不会让萧铎单刀赴会,所以一直在争论到底要伏兵何处,怎样才能找出匪盗的藏身之地,如何能够最大限度地救出那些商贾。这里头有一位可是淑妃娘娘的亲兄弟,而淑妃本身就在府中。
“殿下,您在想什么?”李延思回头问道。
萧铎凝视着桌上展开的秋山地形图,他伸手指着山头说道:“你们看,整个澶州城地处平原地区,临水却不靠山。秋山并不高,山中也没有可以藏身之处。而且他们给出了足足五日的时间要我们凑集银两,用这五日足以把整个山头都翻遍了,所以那些被劫持的商贾,应该不在山上。”
李延思看了看,点头道:“臣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澶州那么大,比之秋山可谓大海,找那么几个人便犹如大海捞针。我们就算知道人不在秋山上,也查不出他们到底在哪里。”
萧铎提起笔,在地图上把匪盗劫持人的地点全都圈出来,然后说道:“他们要藏匿这许多人,每天饮食饮水便是不小的动静。你马上派人暗中调查澶州附近的大小村镇,看看能不能发现异常。”
李延思最欣赏萧铎的一点,就是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局势于己方有多不利,萧铎总是能够冷静不乱,沉稳如故,并保持清晰的思路。多年战场生涯锻炼出来的敏锐,是旁人所无法企及的。他立刻出去办了。
萧铎又叫了魏绪过来:“你带人乔装成猎户或者樵夫,到秋山去探一探虚实,记住挑几个得力的,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就算发现了什么情况也有先按兵不动,着人回来禀报。”
“是!”魏绪抱拳,大声应道。他近来窝在澶州城,筋骨都要松散了,成天里做些文官做的登记户籍之事,无聊至极。趁着这个机会,又可以大展拳脚了。魏绪觉得还是这样的差事比较适合自己。
萧铎最后对章德威说道:“你去找找有没有亲眼见到匪徒打劫商旅的人,问问看有没有线索。”
章德威点头刚要往外走,又转过身问道:“殿下,府中好像就有一位……要不要先问问胡小姐?还是算了?”
萧铎抬头看向章德威:“为何算了?别说她还不是祁王妃,就算她已经是祁王妃,官府办案,她岂有不配合的道理?你尽管去问。若谁敢阻拦,就说是我的意思。”
章德威得了萧铎的保证,有了点底气,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他实在是不善于应付女人,也拿女人没办法。从前一个周嘉敏便将他耍得团团转,这种事情应该交给李延思去办才对。更何况那胡家小姐的骄纵也是出了名的,胡大人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万一有什么得罪之处,他实在是……吃不了兜着走。
章德威先是叫了一位萧府的侍女将胡丽妍请到花厅里说话,但是侍女很快来回禀,人在淑妃娘娘那处,淑妃娘娘不肯放人,说是胡丽妍这几天接连受惊吓,需要好好休养。
章德威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到阳月领着一众侍女过来,连忙过去拜了拜:“阳月姑娘。”
章德威年纪比阳月大,按理说喊姑娘也没错。只不过他平日里闷葫芦一个,阳月与他统共没说过几句话,此刻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兵马使,您这是作何?”
萧铎兼任镇宁节度使,章德威仍是镇宁军的兵马使。
“我……我有事想请你帮忙。”章德威为难地把要找胡丽妍问询一下匪盗的事给说了,还说了淑妃阻扰。阳月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淑妃娘娘到皇后那里去了,小姐也在那处。我正要端些酸梅汤过去呢。兵马使若是不急,就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看看情况,再遣侍女过来跟您说。”
“如此有劳姑娘,多谢了。”章德威由衷地说道。
阳月施礼,带着侍女们走了。
薛氏从薛锦宜那里听说薛涛被人劫持的事,差点晕厥过去。她这个母家虽然不显赫,但好歹是富贾,能从钱财上帮她不少。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以后靠着薛涛的地方还多呢。
她跑到柴氏那里,涕泪不止,就是想让柴氏给萧铎施加压力,无论如何得把薛涛从匪徒那里平安救出来。也不管这样会不会得罪柴氏。她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不同了,柴氏也不能对她置之不理,更不能把她怎么样。
柴氏也是刚刚听韦姌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没把事情消化了,薛氏就跑来哭诉了。她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茂先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会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你如今是淑妃了,在外面也要注意自己的举止,别败坏了皇家的形象。”
薛氏心中腹诽,用手帕点着眼睛,将薛锦宜拉到身旁:“皇后,那可是臣妾的亲兄弟,生死未卜,臣妾如何还能管得了自己的举止仪态?您看看锦宜,一双眼睛都哭红了。她跑去找太原郡侯,郡侯却将她挡了回来。那些匪徒在暗,我们在明,臣妾实在是替兄弟担心。薛家没了他可就完了,那这一家老小可要怎么活啊!”
薛锦宜的确是替父亲担心,但她也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知道姑姑为何要跑到皇后面前来说表哥的不是。从前姑姑虽然有些小心思,但都藏着掖着,私底下跟她抱怨两声。可近来,总觉得姑姑有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薛锦宜偷偷看了眼柴氏,柴氏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秋芸手中的酸梅汤喝。
韦姌亲自端了碗酸梅汤给薛氏,提醒道:“淑妃娘娘,夫君久经沙场,处理这样的事情,比我们都有经验。他一定会尽力的。天热,您先喝些酸梅汤止渴。”
“多谢你的好意,本宫喝不下。先告辞了。”薛氏给柴氏行了礼,拉着薛锦宜就走了。
等她走了,柴氏将汤碗放在茶几上,摇头道:“真是越发不像话。”
韦姌劝道:“母后消消气,淑妃娘娘大概是真心担忧亲人,不是故意对您不敬。”
“你别说好话安慰我。她是什么性子我怎会不知?祁王封了王,她又封妃,自是有些飘飘然了。从前在府中被你我压着,现在独领一宫,又是后宫之中唯一生了儿子的,便觉得连我也要让她几分。你叫个人盯着她点,别让她自己想出什么馊主意坏事。罢了,不说她,我看看孙儿去。”柴氏扶着秋芸站起来,韦姌本来跟在后面,阳月趁势在韦姌耳边说了一番。
于是韦姌亲自去了薛氏那儿一趟。
薛氏自然是不愿意。胡丽妍怎么说也是大小姐,又是她未来的儿媳,被章德威这样一个小小的兵马使询问,成何体统?但她想到胡丽妍或许能帮萧铎找出那伙歹人,薛锦宜又在旁边劝了几句,她就松口了,让身边的侍女陪胡丽妍去了花厅。
……
刚刚足月的小孩子总是嗜睡的。睡醒之后,小脸红彤彤的,像熟透的果子。王氏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放在摇篮里,跟他说话。她跟陈氏都极其喜欢这个孩子,抱着也不觉得累。但是韦姌看见了,就让她们不要经常抱着孩子,以免养成孩子粘人的性子。
她们看见柴氏等人进来了,连忙行礼。柴氏摆了摆手让她们起来,然后将孙儿从摇篮里抱起来,坐在榻上逗他玩。
她手中摇着拨浪鼓,咚咚咚的声音,惹得孩子一直盯着拨浪鼓看,还伸手要拿。
柴氏笑道:“乖孙儿,你拿不动这个,祖母帮你拿。”
孩子口中放出叫声,还是要拿,嘴巴瘪了瘪,似乎要哭,柴氏连忙给了他。他果然拿不住,拨浪鼓一下子掉在地上,他就大哭起来了。
柴氏赶紧哄他,又把拨浪鼓捡了塞到他怀里,他却哭得越发大声,怎么也不肯要了。柴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两个乳娘,她毕竟没有亲手带过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王氏把孩子接过去,拍着他哄道:“皇后娘娘,没事的,小公子大概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喂他。”她抱着孩子到了屏风那边,过了一会儿,又面露难色地走出来,“小公子不肯吃。”
韦姌到的时候,就看见一屋子发愁的人,哄着哇哇大哭的孩子。陈氏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夫人总算来了。”
韦姌将孩子抱到怀里,听她们说了方才何事,走到摇篮里拿了章德威送的小玉弓,给孩子拿在手里,他这才不哭了。
柴氏松了口气:“果真是知子莫若母,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们可真拿他没办法。”
韦姌笑道:“母后有所不知,这孩子性子强,不肯别人拿自己的东西,拿了就一定要夺回来。他看那拨浪鼓拿不动,自个儿生气了,便不要了,得再换一个给他。唉,这霸道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还不是随了你?”身后响起一声,正是萧铎进来了。
众人连忙行礼,萧铎先向柴氏行了礼,然后轻拥着韦姌,冲她怀里的儿子咧嘴笑道:“长得像我,性子却跟你娘一模一样。”
“你乱说。我哪有他这么霸道?”韦姌小声抗议。
当初在客栈里,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如果他给别人的跟给她的一样,她就不要了。现在倒好,忘得一干二净。
但当着柴氏的面,萧铎也不好戳穿她,只伸手逗了逗儿子。小家伙一直往韦姌的怀里拱,嘴巴一张一张的。这会儿是真的饿了。韦姌便抱着他转到屏风那头去喂了。
萧铎坐下来,问柴氏道:“听说淑妃到母后那里闹了?”
柴氏并不在意:“她就是心急,跑到我面前说了两句话,并不是什么大事。茂先,这次救人,你有把握吗?”
柴氏虽然嘴上说得轻松,却知道这对萧铎来说,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拿轻放的案子。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澶州,被劫持的商贾又有十多人,各个背景不简单。她是有心帮忙,却使不上力。
“母后不用担心,儿臣都安排下去了,但不能保证把人全平安救出。对方是想要对付我,当然也有要钱的意思。澶州本就有匪患,章德威一直都在肃清。这伙儿人与之前的匪盗不同,不像是那些被逼得落草为寇的良民,反而计划十分周全,来头似乎不简单。”
韦姌在屏风那头听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的神技要是能发挥作用,至少可以帮萧铎一把。但她操控不了神技,只能等它自己冒出来。也许见到跟案子相关的人或者物,便会触发了也说不定。
她喂好孩子出来,柴氏已经走了,萧铎的神色并不如刚才一样轻松。想来也是在柴氏面前硬撑着,不想叫她担忧。
韦姌将孩子交给王氏和陈氏,要她们出去透透风,自己则走到萧铎的身边,扶着他的肩膀问道:“夫君,这件事很难,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是因为出去浪了一圈,中间又卡壳了一下……
我又得坐下来,好好梳理下剧情大纲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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