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蛇棺事发之前,问天宗的事情都是由何辜在外面解决的。
所以何辜在玄门中,颇有盛名。
我和墨修这一年多来,都在蛇棺、巴山这些事情里滚来滚去,对于这种涉及到普通人的事情,至少经历上不如何辜。
听我发问,何辜脸带苦色,却只是轻声道:“苍生何辜,可为了苍生,终得牺牲。”
“虎伤一人,或为食;伤二人,可为凶;伤十人,则为祸。”何辜抿了抿嘴,看着我轻声道:“何悦,我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不到最后无力挽回的时候,还是想着救人一命。”
“杨慧真变成活人祭坛,是她身上的符纹。如果想不伤她性命,可以先试着破坏符纹。如果不行的话,除害斩祸,不得不行时,由我来吧。”何辜说完,目光沉沉的看着我。
复又道:“如若伤百人,伤千人,遗祸无穷,则为魔。”
所以当初巴山那条魔蛇,是“遗祸无穷”,现在墨修啃碑食土,也一样为魔。
可我在那些玄门中人眼中,也是入了魔了。
我抬眼看着何辜,发现这位师兄最近心境上升了很多,连劝人的话,都说得含蓄了很多。
朝他抿了抿嘴:“那师兄陪我去看一下杨慧真吧。”
应龙这个基地自然不只她一个人,她带胡一色去看什么了,自然有人带我们去检查室。
只是这些人都戴着面罩,不说话。
杨慧真这会好像被打了麻药,没有穿衣服,就那样躺在病床上。
而旁边好像有什么机器扫描,将她身上的符纹每一条都扫了下来,再用模型复原。
刚才我给她洗澡的时候,因为头发长还结着板,所以没有洗头发。
这会已经被剃掉了,可头发污渍都结成硬痂,并没有完全洗掉,只有头顶有一部分,被刻意清理了出来。
小儿巴掌宽的地方,也能看到一根根扭曲的符纹。
怪的是,那里似乎还在跳动,所以那些鲜红如红蚯蚓般的符纹好像也跟着扭动。
人体的污垢是很奇妙的东西,也算一个保护层,所以刚才我冲洗的时候并没有看到。
这会见她脑门这样跳,我和何辜对视了一眼,都不由的凑了过去。
“这好像是才生出的婴儿,头顶没有长拢的囟门。”何辜伸着手指,在那清理出来的囟门上感觉了一下。
脸上尽是疑惑:“她这不是外伤,就是……”
明明杨慧真已经睡了,可那囟门被何辜一碰,好像跳得更厉害了,何辜好像都有点不敢碰触,立马收了手。
手不能碰,我正想涌动神念去感觉一下。
就听到身后传来应龙的声音:“她这是后面又开了囟门。”
我一扭头,就见应龙和胡一色站在门口,两人都沉眼看着我。
应龙拿了一份报告给我:“这是已经出来的检查结果,她的腿是摔断的,粉碎性骨折,长时间没有医治,已经全部坏死了。”
“不过我想,你们关心的并不会是她的腿,而是那些符纹。”应龙将报告递给我,苦笑道:“那些符纹不是符的,而是她身体本身的静脉曲张导致的。”
“何家主见过静脉曲张吗?”应龙点着资料上的结果,朝我轻声道:“静脉曲张本身就是静脉异常伸长、扩张和迂曲造成的。她这个连毛线血管都异常伸长迂曲扩张,所以血管壁变薄,透出了里面血液的颜色。”
我看着上面的资料,再转眼看了一眼沉睡的杨慧真:“她身上的所有的静脉血管都曲张了吗?”
在龙岐旭家里时,他卖蛇酒号称治百病,我见过静脉曲张特别严重的一个老太太,两条腿的静脉就跟一团团蛇一样盘缠在腿肚子里那些,看上去很恐怖。
杨慧真身上那些符纹,居然就是静脉曲张变成的?
“嗯,连脑袋上的血管都曲张了。”应龙双眼沉了一下,沉声道:“本来我们想着她如果是个祭坛,危害太大,给安乐死,再将她的皮剥下来研究的。”
“可现在这种情况,一旦她死了,血液凝结,曲张的血管或许有变化。符纹这种东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所以我们现在就扫描录了下来,可这种东西或许和她血流动的速度有一定的关系,录下来也不一定有研究价值。”应龙脸色微微的沉。
看着我道:“所以何家主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要么不再研究,直接杀了杨慧真。
要想研究,就得留着杨慧真,不要让她死了。
我瞥了一眼应龙,怪不得刚才她要我用神念去探杨慧真的记忆。
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朝一边的何辜打了个眼色,让他帮我护法,我慢慢的倾身看着病床上的杨慧真。
她睡得很沉很平静,可囟门跳动却还是很厉害。
这有点奇怪,囟门这个东西,本身就是说不太清的。
就算是新生的婴儿,快的两三个月,囟门就长拢了。最迟到一岁半,囟门也该长拢了。
一个成年,更甚至可以说是个老人,居然又打开了囟门?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件事情,神念涌动,分出几缕黑发。
一缕对着那跳动的囟门,一旦有什么异动,我什么都不顾,直接就用黑发扎进囟门里,吸食掉杨慧真的生机,让她毙命。
而另外几缕黑发,就宛如触手一般,将杨慧真的眼皮扒拉开。
我慢慢的沉眼看过去,用神念安抚着她,跟着一点点的往她脑中探寻着她的记忆。
如若是对心性掌控比较好的,比如何苦,她在我探记忆的时候,会像截取电影片段一样,将记忆保存在那一段。
如果是正常人,则可以用言语引导,想着要探取的那段记忆。
可杨慧真在沉睡,而且还有老年痴呆,我只得一点点的探。
本以为会像沐七用绿珠抽离记忆一样,倒放着的。
可我一进去,所感所见,都是杨慧真开心的抱着很多不同的孩子。
有时是看着他们吃东西,有时是看着他们在打打闹闹,有时是默默的看他们写作业。
有时是几个,有时是一个。
有时穿的是几十年前那种的确良料子的衬衫,有时又是穿着前几年流行的蓬松纱纱裙,和潮牌童装。
她记忆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孩子,每个在她心底感知都很亲近,充满了喜爱。
可又无比的混乱,明显这些孩子有的是她的,有的是她的孙子外孙。
她自己是完全混乱的,可记着的都是这些……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