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乔秀玉说完那一番话之后,我这心里就一直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无法想象一个被逼到死角的女人,不管不顾起来,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下车的时候,乔秀玉又转过头来,惨白着一张脸,唇角忽然十分诡异的扬动了一下,忽的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凉,触及我手背的时候,我有些条件反射的往回缩了一下,她却动作极快的紧握住了我的手。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提醒你,荆沛在生前为你做的一切,我承认我对你没那么好,甚至心存私心。你可以讨厌我,恨我,但荆沛是全心全意用了真心对待你这个姐姐的!就算后来他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他也永远站在你这边,甚至还因为你跟我吵架。当然,我相信,这些事情我不说,你心里也很明白,就冲着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你会带着伤过来,也不枉荆沛在的时候,对你那么好。
她的目光稍稍转动了一下,忽然就侧过了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外面,我顺势往外头看了一眼,正好就瞧见,苏荆临和陆明朗站在一块,陆明朗的脸上还是隐隐带着笑,苏荆临看起来则十分客气。
她捏着我的手,稍稍紧了紧,我一直都很清楚你对苏荆临的感情,只是如今荆沛躺在这里,你若心里还有一点点顾及他的话,应当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手上的骨灰盒,眼圈微红。
下车吧,大家都在等,今天这种日子,这些话就先放一放吧,再怎么着急,也该等着荆沛入土为安,再商量也不迟。
许是我的语气太过于平静,又或者跟她预期的不太一样,她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善,眼中满满的全是防备。随后,我先下车,从佣人的手里拿过黑色的伞,替乔秀玉开了门,为她撑伞。
那些记者还算有点人性,没有追到墓园来,苏荆沛下葬的过程十分顺利,除了中间的时候,乔秀玉情绪崩溃。工人要封墓的时候,挣脱开我的桎梏,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抱着苏荆沛的棺木,痛哭,嘴里还说着胡话,你们要封就把我一起封死在里面吧!我的荆沛不会就这么死的,不会的!他不会丢下我的!
天空阴沉沉的,偌大的墓园里,充斥着乔秀玉撕心裂肺的哭声,所有人都低垂着头,看似肃穆悲痛,但我不知道在这些人里,有几个是真的难过,又有几个在暗中偷笑这一切。起码。我一点也不认为,小叔会为此而难过。
最后,是苏巧晗拽住乔秀玉,工人才将墓地封上,石板重重往下嵌入的刹那,连我都不由的双腿一软,差一点点就栽倒在地上,好在有人用身子支撑住了我。
谢谢。我侧过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声音哽咽的,连我自己都听不出来这是一句谢谢。
乔秀玉在荆沛的墓前坐了很久,一直不停的哭。
不知是谁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好一会都没有人接,直到坐在那儿,抱着墓碑,哭的不能自己的乔秀玉,伸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接通。
我是……
好,我这就过来。等她哽咽着说完,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转过身子看向了我们,目光在我们这些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有些沙哑,苏关锋出事了。
什么!嫂子你说清楚点!最先开口的是苏巧晗。
医生说有排斥反应,现在正在急救,医院方面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们现在过去。没有人再多问什么,几乎没有多停留片刻,即刻转身就走,苏巧晗走的时候,不忘拉着乔秀玉,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苏关锋名正言顺的配偶,很多事情都由她说了算。
由着我腿脚不方便,动作偏慢,除了贺正扬为了照顾我,跟在我的身侧,其他人都走在前头。
路上他还安慰我,不要担心。不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想害苏关锋的人那么多,百密也有一疏的时候,而我几乎没有半点能力可言,我除了这样干着急,还能做什么?
我们一行人到医院,苏关锋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乔秀玉十分麻木的坐在那里,医生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太大的意见。在几个小时的手术之后,苏关锋被推进重症监护室,过了这七十二小时若是没有什么危险,就有很大的可能恢复过来。
但如果再次陷入危险的话,能够再转危为安的几率就微乎极微了。
从苏关锋从手术室里出来,到进入重症监护室整个过程中,我都十分注意苏荆临和陆明朗的动向,倒是看不出半点异样。只是相较其他人的焦急,这两人就显得太过于平静了一点,怎么都有一点冷血的味道。
说实话,我心里一点也不愿意把这件事跟人为联系起来,我甚至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苏荆临会和陆明朗联合起来。
最后,由苏巧晗留在医院里照顾,其他人均在医院分道扬镳,苏荆临离开的时候,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是在提醒我,该回去了。因为林悦一直在他身边,整个过程中,他同我没有半点交流。
随后,我让贺正扬把我送到苏家大宅门口,下车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拉住了我的手,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苏家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大乱,新闻爆出来之后,苏关庭第一个跳出来,很明显是想要趁着这个丑闻。把苏关锋踢下去。我可以告诉你,苏关庭跟陆明朗暗地里有点关系,如今这种丑闻,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谁在搞的鬼。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陆明朗装了那么多年的怂,他自然不会是真怂,他要的是苏家家破人亡,只要姓苏,只要这个人跟苏关锋有点关系,他都不会放过。如果小叔还要执迷不悟下去,他也不会有好下场,我相信,只要他姓苏,很快就会醒悟过来,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内斗的时候,而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再说现在苏关锋还没有死,苏氏最大股东还是他,再者姑姑和二叔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在公司撑着。再不济,还有苏荆临,我想他的目的不是毁掉苏氏,肯定不会任由其他人来捣乱,所以我想公司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苏氏也不是刚刚起来的公司,是拥有一定年份的大公司,有稳定的根基,丑闻一定会有冲击,但想用一个丑闻让它瓦解,没那么容易。
我默了一会,这会要说到自己,我竟然有点茫然不清了,我想做的事情,想报复的人很多,只是我只有一双手,一个人,要去跟那些人斗,看起来明显有点自不量力,我这手头上连一点筹码都没有。
我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找不回来。
那么你呢?贺正扬又问了一句,之前几天,你在哪儿?
我笑笑,我想我的用处,可能就只是这一盘棋里,一颗棋子而已,被很多人捏起来,又被他们抛弃。就算到了今天,也还有人像捏起我,来攻击人。
棋子无心不过是任人摆布,被人利用,当棋子有心的时候,却可以误导人,从而使这盘棋变成没有胜负的死棋,让他们两败俱伤。曼曼,你要相信,不会是所有人都在利用你的,起码我没有。
我转头看他,谢谢,我先走了。
下车之后,为了安全起见,我想按照原路回去,在苏家围墙以内总比围墙以外要安全的多,然而,当有人想要弄走你的时候,无论往哪儿走,都是没有办法逃脱。当我行至苏家后门,伸手要开门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巴,我腿脚不方便,挣扎都显得十分无力,就这么被对方拖着往后走。
正当我打算张嘴咬人的时候,他却松开了手,下一秒,一团白色的东西一下子就塞进了我的嘴巴里,我仅挣扎了几下,逐渐就没了力气。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在我闭上眼睛的刹那,我似乎看到两个人并肩站在不远处,可惜的是,我没有看清楚他们的脸,就完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待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陆明朗一张放大的脸,他凑的我极近,几乎是整个人扑上来的,这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这样的情景,免不了被吓一跳,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把将他推开,双手护住自己的身子,迅速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快速的往后退,道:你想干什么!荆沛已经被你弄死了!现在是想杀第二个了么?
陆明朗稍稍僵了僵,动作还维持这原状,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的扫兴,我看着他的样子,双手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身体,一阵阵的反胃,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我真的无法想象,在我昏迷的时候,陆明朗对我做过什么!
想起当初我在贺家的那一次,暗暗的观察了一下四周,这屋子里显然只有我们两个。
他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伸手过来想要摸我的脸,被我及时避开,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便强行覆盖上我的脸颊。我惊的不管脚踝上的疼痛,用力的排开他的手,怒吼:你这个变态,别碰我!你现在已经成功搞乱了我们所有人的人生,你还想怎么样!对你重情重义的贺江死了,我亲妈死了,现在苏关锋半只脚也踏在棺材里了!当初伤害过你的人,都已经得到最惨的下场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停的往边上挪,感到非常恐惧,这时,他忽然伸手摁住了我的大腿,我几乎是惊叫了起来,陆明朗大概也是不耐烦了,在我挣扎了两下之后,迅速的站了起来,伸手一把将我扯了过去,手臂迅速的圈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捂住了我的嘴巴,你不用怕,我啊,不会伤害你的,你是余莉的孩子,虽然她最后还是背叛了我,但我那么爱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那么辛苦生下来的孩子。
呵,还想怎么样?曼曼,如今在你看来,我做的一切好像是十恶不赦的。我是最大的坏人,这是因为你当初没有看到我们陆家的下场!跟当初一比,现在苏关锋体会到的一切,不过就是一点皮毛!如果不是他!我跟余莉一定会很幸福,如果不是他,陆氏如今的成绩一定不会比苏氏差!我也不至于寄人篱下二十多年!被人嘲笑,被人讽刺!
他死死的将我抱在怀中,我挣扎,想要说话,却一点机会都没有。
还有一点,我想你是弄错了,苏荆沛可不是我一个人害死了,出事那天,苏荆临也是知道的,他是有这个能力阻止的。我原本也只是想吓吓乔秀玉,谁叫她背叛我,所以我故意提前告知了苏荆临。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那么冷血,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事故的发生,这一点,我还真是自愧不如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一点,趁着机会,我张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仿若疯了一样,直到嘴巴里充满了血腥味,也不想松口,只想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不管他怎么狡辩,在我心里,他陆明朗就是害死苏荆沛的罪魁祸首!
他痛的不停挣扎,我死死抱住他的手,最后他用力的扯了一把我的头发,还十分恼怒的给了我一巴掌,将我恶狠狠的推到在床头上,冷道:你跟你妈一样!从来不懂,到底是谁真正对你们好!
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经过刚刚一番折腾,我整个人无力的躺在床上,哼哼的笑了一声,抬手用力的抹了一下嘴巴,是吗,那么我问你,好端端的。你把我抓到这里来,又想做什么!
我这是想救你,不想看着你步你妈后尘,被苏荆临囚禁起来。他这会已经慢慢心平气和下来,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自己鲜血淋淋的手背,又抽了几张,手臂一伸,扣住我的脖子,猛地将我拉倒他的面前,一脸疼惜的用纸巾擦了擦我的嘴角,又用手指摸了一下我的脸颊,皱了皱眉头,道:你看看你,他们都不疼你,只有我疼你,你又何必为了那些人跟我对着干呢?没有好处的,是不是?
我没有再挣扎,只是死死抿着唇,侧目盯着他看。我想他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恨,心理早就不正常了,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除了激怒他,没有半点好处。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会对我手下留情,他应该很讨厌我的存在,他现在不下手,不过是我还有点用处罢了,或者他还有别的其他目的!我忽然想到贺正扬跟我说的那句话,便慢慢的垂下的眼帘。
现在,我更应该做的就是冷静下来。看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仔仔细细的擦拭完我的嘴角,大概是见我温顺了下来,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不少,态度也温和了下来,说:肚子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我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一只手摸了摸肚子,说:我……我早就饿了。
你在这儿乖乖别动,我现在就去给你弄点吃的。他笑了笑,便起身出去了。
等他关上门,我才抬头仔仔细细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的环境并不是很好,很明显是一处旧式的住宅楼。我想他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就下床,单脚跳着行至窗户边上,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周围的房子均是比较老旧,而且从这里看出来,是一条狭窄的弄堂,下面来往的行人很少。
我想不起来B市有什么地方是这样的环境,我只看了一圈,快速的退了回去,坐在了床上。没一会陆明朗就端着一碗面进来了,脸上挂着笑,像是献宝似的献上来,说:曼曼来,这碗鸡蛋面是我亲手做的,你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着点点光辉,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我顿了一下,干干的扯动了一下唇角,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我在他的注视之下,吃下了这一碗面。随后,他便走了出去,让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坐在床上,一刻都不敢躺下,连眼睛都不敢闭。
窗帘拉的很严实,我都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倒是能辨清昼夜,中间陆明朗还是会时不时的进来,给我弄点好吃的糕点进来。
只要我乖乖的吃下去,他就会特别开心,一双眼睛里发着光,有几次,他直接就叫我余莉了。我想,他现在可能是把我当成余莉了,这让我觉得十分恐惧,万一他邪念一起,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之后,他接了个电话出去,我便听到门锁转动了一下,应该是上锁了。
陆明朗关了我一天一夜,他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要他不碰我,我什么都配合他。顺从他的心意。
他的心情阴晴不定,高兴的时候,会让我走出房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我锁在房间里,连饭都不给我吃。
第二天晚上,他似乎心情颇好,开门进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一套换洗衣服,放在床上,站在床尾,换身衣服,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眯着眼睛在休息,门锁一动。我就条件反射的坐直了身子。
入眼的是一件干净的衣服,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等我换完衣服,他再次进来,就直接将我背了出去。
他的脚有些跛,走楼梯的时候,看他小心翼翼的,还宽慰我说:不怕,我腿脚虽然不太好,但我有力气,不会让你摔着。
我趴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
外面的天是黑的,他背着我走过一条短弄堂,进了一个大院模样的大门,进了门。我便听到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好像是在争执什么,陆明朗背着我行至一个暗角,正好可以看着就近的一扇窗户,屋子里的情景一清二楚。
我昂了脖子,往里张望了两眼,正好就看到苏荆临的脸,他坐在圆桌的正前方,面容严肃,低垂着眼帘,屋子里又站又坐,有好些人。
我仔细的听了他们说的话,似乎是在争执替蒋策报仇的事情。他们都特别凶,似乎是不满意苏荆临的态度。
他们一直争执了许久,一直在说苏荆临因为女人误事,说的特别激烈。一帮人闹哄哄的,感觉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只听到砰的一声,苏荆临猛的站了起来,目光冷硬,抬眸的瞬间,我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靠,撞到了身后的陆明朗。
他双手摁住了我的肩膀,不用担心,他们不会看到你的,这里是死角。你失踪那么几天,他根本就没有找过你。
他自然不会找我,他说过的,如果我自己跑走,他就不会再管我了。
这时候,里面传出苏荆临的声音,苏关锋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蒋策是我的生父,我已经跟大哥和蒋译说过了,这事由我自己做主。这一个星期之内,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苏关锋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最好下手,明天是最后一天,我们就给你一天时间,来证明你不是因为乔曼这个女人而心软!不知是谁,在苏荆临说完之后发声,很快其他人就纷纷响应了起来。
苏荆临默了好一会之后,我便听到他说了一声好!
隔天,陆明朗一早就带着我去了医院,他只将我送到门口,并未上去,我不明所以,他笑笑说:我是希望看到苏关锋死的,所以就不跟你上去一起救他了。如今,苏关锋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我帮你最后一次,就当作是苏荆沛出事对你的补偿。下次,我便不会放过苏关锋。他抬手看了一下表,拜拜手,去吧。
我没说话,只干干的笑了一声,迅速的下了车,举着拐杖,匆匆的上了楼。
我自以为来的很快,可还是慢了,当我到的时候,一群医生正匆匆往重症监护室赶,我迅速的拉住了一个护士的手,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重症监护室的病人出问题了,请别妨碍我们救人。说完,对方扯开了我的手,就匆匆的赶上了前面的人。
当我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正好就看到苏荆临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我整个人愣在原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不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守着的人不在的时候,我咬牙过去,再次拉住了落在后面的一个护士。
怎么了!我爸爸怎么了!
还不清楚,前两天一直都挺好,刚刚忽然有人按了紧急铃。现在还不知道情况,突发事件,等医生急救完,病人稳定之后,再说,只是您要有心理准备。护士对着我浅笑的一下,拍了拍我的手后,轻扯开了我的手,然后迅速的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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