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特别怀疑,我这平白无故的繁忙,都是他刻意安排的,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或者说是在忙乱中做错事情,这样他就有正当的理由来辞退我了。每次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总是会说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
对此,我通常都是敷衍了事,我自然是不会辞职的,我得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样子,我才能够制衡他跟苏关锋之间的矛盾。说句实话,我从来都不希望他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个出事,均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如今,不管苏荆临怎么打压我,刁难我,我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的存在着。但要说一点都不累,那是假的。
想到这些我就心烦意乱的,贺正扬大概是看出我的烦心事,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房子装修的事情是小事,我看你这阵子也挺累的,要不要我抽空帮你?不让苏荆临知道就行了。
我笑着摆摆手,弯身坐上了车子,我不知道贺正扬知不知道我跟苏荆临之间的关系。他从来不多问,比如说我那失踪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孩子,他也一直都没有问过,只是在我不高兴的时候,会安慰我。当然,这些事情跟他没有关系,均是我的私事,就算他问了,我也未必会告诉他。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我不说他也不多问。又或者,他对这些根本就不感兴趣,我们之间不过是朋友,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
贺正扬站在车子边上,弯身看了看我,道:开车的时候,就别想那么多了,路上小心点。看你这么累的样子,今天晚餐,我跟苏荆沛亲自下厨来犒劳你,等你回家吃饭。
我看着他自拍胸脯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伸手一把将他推开,关上了车门,顺手降下了车窗,双手搭在车窗上,笑道:算了吧,苏荆沛的黑暗料理,你又不是没有尝试过。你们两个一联手,这东西能吃么。
那你等着瞧啊。他笑笑。依旧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斜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好,我等着瞧。
启动车子的时候,贺正扬拍了拍车门,神色严肃,道:开车注意,路上小心,有事打电话。
我笑着摆摆手,别那么严肃啊,这样感觉我们像是男女朋友似得。
语落,贺正扬就露出一个笑容,不过这笑容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并未多想,慢慢的倒了车子。他依旧站在一旁帮我看着,等车子从车位内倒出来,他才走到了一旁,冲着我挥了挥手,再度嘱咐了两句。我伸手冲着他挥了挥,便踩了油门迅速的驶离了。
后视镜内,贺正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车子一转弯,他整个人消失在后视镜内。
我摇了摇头,甩掉了脑子里毫无逻辑的想法,贺正扬对我产生感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把我当成是朋友,我也是,那些关心,也都是朋友之间的。嗯,就是这样。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颊竟然有些发烫。回想这些日子,贺正扬确实帮了我不少的忙,真可谓是尽心尽力。但凡是我开口的,他就没有开口拒绝过。
苏荆临交给我的房子,装修进程挺快的,设计师很尽心尽力,每一个房间的设计,布置都要跟我商量,一些细节上的改动,都要跟我进行详细的汇报,征求我的同意,等我说一声好,他才会放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连带着买材料,都要拉着我亲自去挑选,美其名曰,我是苏荆临的生活助理,他习惯于用什么样子的东西,我一定非常了解云云。
实则,我觉得是在推脱责任,如果工程上出了什么岔子,责任全在我,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我的同意的。还有就是回扣问题,这设计师估计也是想看看我的态度。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非常繁琐,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大堆,关键问题是,对于这种东西,我也是个门外汉,很多材料我根本也不懂。
至多是他们介绍给我什么,就是什么。开始我到没觉得什么,后来才发现了设计师跟那些店家之间的猫腻,想想这是把我当冤大头了,就直接给贺正扬打了个电话,请求他帮忙。
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跟贺正扬之间的来往就亲密了很多,很多时候我都没有多想,碰上事情就给他打电话,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是不是忙。后来,在房子的装修上,他帮了不少忙。还介绍了他之前工作室的那些人给我认识,一起帮忙。
他告诉我这件工作室,不单单只接建筑设计的单子,室内设计装修也做,所以这方面他们都很熟悉。这样一来,我也算是轻松了不少,起码不会被当成傻子。
苏荆临请的那个设计师依旧在,只不过完全被我架空了起来,他跟我说什么,我还是会听,但做什么,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原先的那些设计,均做了改动,贺正扬白天没时间过来,傍晚下班一定会到别墅来,东看看西瞧瞧,把整个设计弄的更加完善。
看的出来,贺正扬对设计确实有某种程度的喜爱,看他做事的劲头就知道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开始了他在我家蹭吃蹭喝的日子。
有时候,连我都不太搞得清楚,我跟他之间的关系,究竟算是什么,大概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吧。唯一觉得庆幸的就是,在痛失两个闺蜜之后,收货了这样一个朋友。
车子遇着红绿灯停了下来,正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低眸扫了一眼,是苏荆临的秘书小梅打来的电话,我现在最头疼的事情,莫过于小梅的电话,一准没什么好事。我停顿了一会之后,迅速的接起了电话,并点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乔曼,你现在在哪儿?
路上,有事儿吗?我说。
苏总得了重感冒,既然你在路上,就先找个药店买药,然后给苏总送过去。她说着,还报了个地址给我。
直接给私人医生打电话不是更快,效果更好吗?我微微蹙了蹙眉头问。
苏总没有私人医生,你要是有办法的话,可以带苏总去医院。好了,你现在就过去吧,别耽搁了。说完,这小梅就挂断了电话。
我撇撇嘴,深吸了一口气,便打了转向灯,强行转了车道,换了一条路线。路上,我专门找了一间大一点的药店,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能买的都买了。前些时候见着他的时候,还都是人模狗样的,才几天,就得了重感冒。
前几天,房子装修差不多要完工的那天晚上,我跟贺正扬一块在验收成果,看看之前改动的细节,做出来的效果如何,有没有像预计的那么好。谁知道会遇上苏荆临,这房子从装修开始到如今,他连一次都没有来过。我给他汇报进度,他也不过是敷衍了事,并不把这房子当一回事。
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那天他会忽然过来,还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进来的时候,我跟贺正扬在二楼的露台上,确切的说,我们是在看星星,房子内部也都已经看过了,总体还是好的,小瑕疵有,但不影响总体,等软装饰都弄好了,也就看不出来了。
贺正扬说着房子的结构很不错,我表示赞同,苏荆临出声的时候,我正在跟贺正扬说这个露台怎么用,要摆放些什么,并且还说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话。这个露台整个用钢化玻璃包裹起来,所以无论刮风下雨,都是可以躺在这里,欣赏夜色的,十分浪漫。
我跟贺正扬各自垫了一张报纸,席地而坐,仰着头,透过不算干净的玻璃看着漆黑的夜空,说起来,这个还是贺正扬设计而成的。从这里可以看出来。贺正扬还挺有情调的。
我同他开玩笑,说:你未来老婆可算是有福气了,生活里一定不会缺少浪漫。我想由你以后亲自设计出来的房子,一定更漂亮。
贺正扬笑笑,说:这个,还是需要看感情深浅,感情深刻,就算住的是筒子楼,也会觉得自己的家很温馨漂亮。若是感情浅,再好的房子,装修的再精致,也不过是漂亮的金丝笼子而已,只会让人想往外跑。
语落,我们身后忽然就响起了拍掌的声音,着实吓了我一跳,猛然转头,便看到苏荆临站在后面,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有多久了。他看了我们一眼,又抬眸往上看了看,低哼了一声,说:确实是挺有情调的,不过这种玻璃房,夏天的时候会热死吧,你们确定白天进来,不会把人蒸熟了?
他缓步走了过来,在边沿上走了一圈,我同贺正扬已经从地上站起来。
这点您可以放心,后期我们会安装天窗,不至于会把人蒸熟。我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解释,当然,您要是很不喜欢,我再让人把在这些玻璃拆掉,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的这种话,完完全全就是刻意刁难,没什么好解释的,反正这房子是他的,钱也是他出的,要怎么样,想怎么样,都是他说了算。
苏荆临并没有理会我,只转了一圈之后,停在了贺正扬的面前,递了一支烟给他,笑道:真想不到乔曼的面子那么大,任谁都请不动的设计师,现在竟然学起了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就这么默默帮忙了。不管怎么样,我这人不喜欢欠人家的人情,你以前按照什么收费,我给双倍。
贺正扬笑笑,说:不用,我也没干多少事情,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我朋友做的,关于薪水方面,乔曼也已经谈过了,苏哥不必那么客气。
苏荆临侧目看了我一眼,那一双眼睛幽深的让人捉摸不透,他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请你吃顿饭,如何?
不用,这些日子,乔曼一直都亲自管我的晚饭,她做的饭比饭店的还好吃,所以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了。我这样尽心尽力,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所以苏哥不用操心那么多。贺正扬说着,还侧头冲着我温和的笑了笑,我斜了他一眼,伸手暗暗的在他背脊上掐了一下。
他强忍着,但笑容还是有些扭曲的。
苏荆临被顶了两次,脸上的表情自然有些不太好看,你带我看看其他地方。他抬手指了指我的鼻子。
我点了一下头。正要过去的时候,贺正扬却拉住了我的手,说:房子我已经都看过了没有问题,你带着苏哥看看,我去外面等你,苏荆沛就等着我们回去呢,不要太久了。
知道了,你们两个就是诚心想要累死我。我摆了摆手,就转身跟上了苏荆临,灯光下他的脸沉的像是有人欠了他一百万似得。
斜了我一眼,沉默了半饷,蹙着眉头,冷声道:傻愣着干什么,带路!
又不是什么豪华大宅,竟然还需要我带路,我同样斜了他一眼,往前跨了一步,领着他下楼,从客厅开始看。那天的苏荆临反反复复在别墅里上上下下看了N遍,大概看了有一个多小时,不提什么意见,也不说好不好,就是反反复复的看。
期间苏荆沛打了无数个电话过来,最后我们还是回到了原点,站在阳光房里,他点了一支烟,我站在旁边,感受着他喷出来的烟味,等他抽完一支烟后,才冲着我摆了摆手。说:看完了,你回去吧。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我问。
他并未看我,目光望着前方,默了好一会,忽然转头看向我,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之后,却只是摇摇头,说:没有。
好,那我先走了,苏总,您离开的时候,切掉电源,锁上门。
说完,我就打算离开,结果才刚一转身,他又开口叫住了我,喂。
干嘛?
你跟贺正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他问,我才刚刚张嘴要说,他却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算了,当我没问,不管我的事。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神经病,就直接转身走了,他的行为莫名其妙,让人琢磨不透,离开的时候,他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我,烟雾萦绕在他的周身,带着几许忧愁。
走出别墅,贺正扬把车子开了过来,上车之前,我往阳光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玻璃上映着小小一点橙黄色的火光。在车边站了一会之后,我才上了车子,然后驱车离开。
那天的情况,不单单是苏荆临有些异常,连贺正扬也是有点异常的。他跟苏荆临说的那两句话,就足够暧昧不清了。
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也就是两天前,两天前,他苏荆临可还是精神奕奕的,苏荆临的秘书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让我陪苏荆临去参加饭局,听说我这人酒量好,让我去挡着点,如果是苏荆临亲自给我打电话,那我还有拒绝的可能,但是这个电话是小梅打过来的,我就完全没有拒绝的可能性了。
所以那天,我也硬着头皮去了,穿了得体的衣服,在家里等着苏荆临的电话,因为不知道饭局的地点,小梅只让我准备好在家里等着,到时候苏荆临会亲自过来带着我过去。
那天我在家里等了小半天,苏荆临才给我打了电话,他换了一辆车子,非常低调。乍一眼看过去,我还没认出来,直到他开着车子到我的面前,我才恍然,然后匆匆上了车。
他的车子在市区里转了几圈之后,才慢慢的向郊区驶去,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也不告诉我是跟什么人吃饭,去哪里吃饭,只自顾自的开车。约莫半个多小时,车子驶进了某个村子,又前进了十多分钟后,车子就停在了一座山庄前。
外面停着几辆车子,车牌均被遮住了。下车的时候,苏荆临倒是提醒了我一句,今天一块吃饭的人,我们一个都不能得罪,明白吗?
你那么不放心我,那为什么还要找我?
他浅笑了一声,并未说什么,但好像又是别有用意似得,别给我丢脸。
我没说什么,只跟着他下了车,门口还有人迎接我们,叫了他一声大少爷,然后就领着我们进去了。这山庄的范围很大,有专门用来设宴的地方,苏荆临去厨房看了一眼菜单。这才去了宴厅,几个人已经坐在那里喝酒的喝酒,吃茶的吃茶,见着我们进来,纷纷站了起来,打了招呼。
之后,我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政界一些重要人物,之前主题公园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找出症结,不知道是哪一位在整苏家。苏关锋对此也非常头疼,他曾一度认为这是苏荆临做的,我跟他提了陆明朗之后,他还是认为这跟苏荆临脱不了干系。看的出来,苏关锋对苏荆临也是有偏见的。
可现在看来。这事儿,恐怕连苏荆临都没有找出症结。他招待的非常周到,但这些人明显有官架子,并且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喝酒各个都很喜欢,一餐饭下来,苏荆临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们的口风很紧,酒倒是喝了不少,纵使我酒量不错,也架不住这种红白黄混合喝法。
饭局还没有彻底结束,我就忍不住跑去卫生间吐了。
等我吐完,从卫生间爬出来的时候,苏荆临已经站在门口,在我还没有瘫软在地上的时候。一把将我扶住。我整个人都依靠在他的身上,两个人身上都是酒气冲天的,我靠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揪住他的衣服,含含糊糊的问:散了?
嗯,散了。
听到散了两个字,我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醉意一阵阵袭了上来,胃里非常不舒服,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说:你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故意在整我?不然公司里公关那么多,你干嘛非要找我呢?喝酒很伤身的,你不知道吗?你……我明明觉得你对我余情未了,可为什么一点都不心疼我呢?
楼上的房间准备好了吗?我们的身边似乎还有其他人在。我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他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只感觉到他架着我往前走,大约是走到楼梯口了,他忽然停了下来,问:自己走,还是要我抱你上去?
我也不重,抱我一下要不了你一块肉。我将双手往他脖子上一挂,整个人就吊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紧接着我能够感觉到,他把我抱了起来,手臂托在了我的屁股上。此时此刻,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我的心底一片柔软,软到只要轻轻的触碰一下,就觉得特别疼特特别的想哭。
他抱着我的这种感觉,竟有一种被他护在掌心的感觉,但越是有这种感觉,心眼里就越是觉得疼。温热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将脑袋深深的埋进了他的脖颈之间。他的皮肤滑滑的,我忍不住在上面蹭了两下,胡乱的将脸上的眼泪,擦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把你的鼻涕蹭在我的身上。他的声音凉凉的在我耳边响起。
这一句话似曾相识,心里那种酸楚的疼痛又泛了起来,我又忍不住紧了紧双手,想要在他怀中寻求一丝安慰,这个时候他也不动了,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双手照旧托住我的屁股,我好怕把一切都想起来,苏荆临,如果你没有办法跟我在一起,也没有想过再跟我在一起,就坚定一点狠心到底,别这么撩拨我,你这样,我觉得好痛苦。我真的受不了,把孩子还给我,然后离我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还可以再忘记一次,我想把你彻彻底底的忘记,就当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别害我的爸爸,好吗?其实我也恨他,可他终究是我的爸爸,别害他,求求你了。我不恨你,你也不要恨他了。我在他的耳侧絮絮叨叨的说着,我的脑子特别兴奋,满腹的话,怎么都藏不住,一点一点的从嘴巴里泄露出来,所有的情感皆曝光。
他像个雕像一样,一直站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胡乱说了多久的话,说到最后,累了,也就闭上了嘴巴。我仅能感觉到他的手掌覆盖在我的脑袋上,然后一个声音有远有近的在我耳边响起,你以为我不痛苦吗?你不会明白这种痛苦,永远也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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