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挽到臂弯上的袖子放了下来,这边已经有佣人递给我一块毛巾,是让我擦手用的,不管怎么说,好赖以前我也算是苏家的小姐,普通佣人对我还算是客气的。我同身侧的人说了声谢谢,就走了过去,他伸手递了一串钥匙给我,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并未接过,苏荆临等了片刻,便有些不耐烦的将钥匙抛给了我,迫使我接住钥匙。
这是我在外头的一处房子,最近正在搞装修,你去跟进一下,免得让那些装修工人钻空子。等全部搞完,交房了,你再把钥匙交给我。我想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应该能办好吧。你不是设计师么,室内装修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他看了我一眼,又将桌子上一盒东西移到我的眼前。
上面写着创可贴三个大字,我想你以后可能会用的到,备着吧。
为什么我以后会用得到这种玩意儿,他是诚心要折磨我的意思?以后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是有用,昨天割破食指,正好是右手。干什么都会碰到伤口,特别疼。刚刚清理泳池的时候,都出血了。
我也没客气,拆了包装,从里面取了一个出来,准备给自己贴上,可单手贴创可贴,我怎么都贴不好。弄了半天,也就随随便便贴着算了。
苏荆临坐在沙发上戴手表,旋即站了起来,将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放进了口袋,我刚垂手,想要去拿创可贴,刚一伸手,手腕就被捏住,并且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就将我手指上的创可贴给撕掉了。由着动作太快,扯到伤口,引来了些许疼痛。让我不由抽了口气,不自觉缩了缩手。
那么点小伤,至于么?苏荆临握着我的手很紧,我往回缩了缩,他就将我的手强行的扯了过去,还说这种不痛不痒的风凉话,这自然是小伤,可再小的伤,那也是伤,会痛,处理不好。更是会流脓,结巴,一辈子都刻画在你的身上,挥之不去。
就像某些人说话,做事。
我再度用力的往回缩,见他又重新取了一个创可贴,看了他一眼,不用你假好心,小伤而已,用不着这东西!你自己留着慢慢用吧!说着,我就想挣脱开他的手,并将手握成拳状,把我受伤的手指藏进了掌心里,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他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结果跟我这么扯来扯去几分钟,眉心就微微蹙了起来,握着我的手并没有松开,只是将目光从我的手上落到了我的脸上,瞪视了我几秒后,蹦出了几个字,把手伸出来,别动。不听话,我就让你的手脱臼。
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过他这话我是不得不信,苏荆临是那种说什么做什么的人,他可以让人的手脱臼,自然也能够让人的手复原,反正肯定不会把你搞残废,顶多是让你疼。疼到你求饶为止,心理变态的人通常都是这样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就慢悠悠的把手指伸了出来。他盯着我,眼神似乎在警告我不要乱动,我亦用眼神告知他,我绝对不会动的。片刻之后,他才松开了手,准备给我贴创可贴,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上。
动作娴熟的撕掉了创可贴的外壳,其实我原本还想跑,但一看他认真而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这念头也仅仅只是在脑子里闪过,而行动上,则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替我贴上创可贴。
贴的时候,他还说:下次小心点,没见过砸别人东西出气,最后还自己流血的。
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着我的手,不知怎么,这一刻,站在这样的他面前,我竟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委屈感,特别想对着他哭。正当我沉浸在这种被苏荆临疼爱的错觉中时,后面就响起了苏卓琪万分惊讶的声音,哥,你在干嘛?你们在干嘛呢?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迅速的收回了手,刚刚才有的温暖气氛,一下子就被打的粉碎,将人一下子就拉回了现实中。抬眸看了苏荆临一眼,他脸上的表情闪过了一丝尴尬,显然也有点不淡定,但他掩藏情绪的本事还是好的,站直身子,整了整衣服的领子,转头看了苏卓琪一眼,下班了?
是啊,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能在家里看到你。一会,我要去看爸爸,你要一起去吗?她拿下了斜挂在肩膀上的包包,丢在了沙发上,并懒洋洋的坐在了单人沙发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我没时间。苏荆临冷冷淡淡的回答。
苏卓琪揉额头的手,不由停顿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说:哥,你这样不行啊,你不知道咱们那个后妈,在公司里怎么给你造谣呢。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你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真不知道这女人给老爸灌了什么迷药,竟然让她暂代职务,真是病糊涂了。要说不是老爸亲儿子的。那一定是苏荆沛,谁知道她当年在外面跟谁生的孩子,还敢说你不是亲生的,真是可笑!
你今天没来公司,不知道开早会的时候,她那样子多嚣张,还真是当自己是女强人了,还有她那个儿子,装的像个精英,还不是跟在老妈屁股后面喝奶的奶娃!哥,你今天跟我去医院看看老爸,我们想办法把那些个谣言破了。再说了,自从老爸生病,你才去过医院几次啊。
她说完,顿了一会之后,忽然看到我,目光明显是不友善的,慢慢站了起来,瞪着我说:还有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笑了笑,道:我是来工作的。
她哼了一声,正要过来的时候,苏荆临先一步出手挡住了她,说:我的生活助理。
啊?苏卓琪非常诧异,那眼珠子瞪的差一点都要掉下来了。
随即,苏荆临将她拉到了一侧说悄悄话去了。也不知道苏荆临给她说了什么,她在过来的时候,脸上那种诧异的表情消失了,只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道:哥,你知道吗?今个,我们那后妈,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还记得上次小叔好不容易谈回来的那个主题公园项目吗?这乔秀玉女士也是爱子心切啊,把这个项目强行的抢去交给了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哈,工程现在是开始动工了,地方也选了,山也开发了一大片了。结果,不知道是得罪谁了,整个工程被政府强制勒令停工,说是破坏了坏境植被,遭到周边农村百姓举报了。
你猜猜我们那好弟弟,做什么去了?苏卓琪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我自然是知道这话是间接在告诉我。她哼哼的笑了一声,道:贿赂官员去了,结果却是被人骂了出来,这下可好了,苏氏的脸都给他丢干净的。傻子才会去干这种事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事铁定是谁得罪了政府人,人故意那么干的。还傻乎乎的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好在当时小叔及时赶到,把事情摆平了,不然,这事儿,是要上报纸了。现在工程停工,英国那边的人要求赔偿损失,真是一笔笔损失。
今早上开会,乔女士还不停的给她儿子找借口。呵,我今天呀,要好好的跟爸爸说说这事儿。再这样的下去,苏家迟早被这母子两玩没了。哥,你说是不是?
苏荆临这会脸色微沉,表情严肃了起来,这事儿怎么没有半点预兆?知道是谁搞鬼吗?
还不知道,反正肯定是针对我们苏氏的,这事儿也麻烦。要是找不出症结,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还算幸运的是,这个项目才刚刚开始。哥。你想啊,如果我们花费了大部分资金去搞,到工程快要竣工的时候,来这么一出,那损失,无法估量。我听他们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政府那边只说众多百姓举报。真是好笑,相信就出鬼了。
苏荆临的眉心微微的蹙着,目光幽深,这件事我跟他都知道,这个主题公园的项目是小叔从贺氏的手里抢过来的。而中间引导的人是陆明朗,当初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影响贺正扬在贺氏的地位,那么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再者,我不认为像小叔这样野心那么大的人,这样一个他亲手抢回来的项目,会拱手让给乔秀玉。我也不认为,苏荆沛会那么笨,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还会往枪口上跑。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苏氏一向跟政府的人关系都不错,两相平衡,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要知道得不到政府支持的企业,只会越做越小,到最后完全生存不下去,苏氏高层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去得罪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不自觉的看向了站在那儿的苏荆临,显然对于这件事他也不是很清楚,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可以看出来。
出了门,我就拿出手机给苏荆沛打电话,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从小到大没遇过什么挫折,这么被人坑了一次,心情恐怕不会太好。打了两次电话,通是通了,但就是没人接。
苏荆临出来的时候,我还站在门口,他看了我一眼,问:怎么?很担心他?作为一个男人,连这点的事情都抗不下来,也没什么资格去掌管苏氏。要是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这样也好,免得等上去了,又被人拉下来,那就是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了。
我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打算赶快离开,免得跟他吵起来。
只是我才走了两步,衣服的领子就被他勾住,然后整个人就这样被他给勾了回去,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勾着我,行至他的车前,将我一把塞进了车里。站在外面,低头看着我,说:我知道他在哪里。
我皱了一下眉头,仰头看着他,半信半疑。
路上,苏荆临去便利店买了一袋子东西,我看了一眼,三盒泡面和一打啤酒。他绕绕弯弯开了一段路,最后在一所中学门口停了车,这所中学年份有点久远,教学楼都比较旧,有一股上了年代的味道,而且校区不大。
我来过这里,这学校我也记得。然而,在这里,我有一个很不堪的记忆,是那种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忆的,也不愿意给人提起的记忆,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我不把这段可怕的记忆给忘了呢!人体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苏荆临在这里停了车,我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苏荆临,指了指外面,这?你说荆沛会在这儿?苏荆临,你是在耍我吧,这地方一看就知道,是你以前在外面当流氓的时候,专门扎堆的地方,荆沛怎么可能在这里。
苏荆临闻声,嘴唇斜斜的往上扬了扬,这儿,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哦,对了,有些人长到12岁了还尿裤子……
他这话一下子就触及了我的底线,我几乎没有多想,就一扬手,将购物袋往他脸上砸过去,尿你个头啊!说完,我就迅速的下了车,并且恶狠狠的甩上了车门,将手里的东西抱在手里。埋头往前走。
尿裤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从小到大谁没尿过裤子,对不对?可最关键的是,12岁的我,当着一众人的面前尿裤子,那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情。12岁啊,都已经懂事了好么!
可谁又能懂,当时的我已经憋尿憋到了极限,那群小流氓还他妈吓人,我能忍那么久已经不错了。当然,我会变得那么狼狈,也要拜苏荆临所赐,
我也忘记了当时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只记得这里附近有一家奶茶店,味道特别好。好像还是苏荆临带着我过来的,他给我点了两杯奶茶就走开了,我喝的挺开心,还用身上的零钱在附近买了烤串吃。连着喝完两杯奶茶之后,最要命的就是尿急,想上厕所。
结果,那边的人估计是串通好了要整我,把我诱导进了一个死胡同里,然后就聚拢过来一群十七八岁的小青年,红毛绿毛黄毛,什么毛色都有。他们笑的特别狡诈,猥琐,提着裤子走过来,还伸手摸我的脸。满嘴都是猥琐的话。
那时候,我本就小,七八个人围过来,我除了哭和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何况,我他妈还尿急。一边要集中精神憋尿,一边还要应对他们的调戏。
尤记得当时我还很可笑的求他们,说:求求你们先让我上个厕所,等上完厕所,我们再说,行不行?
这话引得他们一群人当场发笑,只记得等他们笑完之后,一个黄头发的骚年,忽然上前,扯住了我的衣服,他的手不偏不倚就摁在了我的小腹上,然后我就哭了起来,因为我只感觉到下身一热。
正好这个时候,18岁的苏荆临还过来了,他们都在笑,笑我尿裤子了。我当时哭的太激动了,也没有特别去注意身边的人,只把自己的脸埋在手臂之间,等我抬头的时候,眼前就只有苏荆临一个人,他蹲在我的面前,双手捧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恼,伸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不过他那时候也挺高大的,我用了最大的力气,可他却纹丝不动。正打算起来的时候,他就伸出手指,吓唬我说:别动哦,一会他们都进来看尿裤子的小女孩了,你看看你裙子上都沾了尿了,好恶心。
我本就羞愧难当了,一瘪嘴,又想哭,他却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说:再哭,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你在学校的同学,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尿裤子了。
他的手指上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他收回手的时候,顺手擦掉了我脸上的眼泪我鼻涕,然后非常嫌恶的擦在了我的身上,我又想哭,他就瞪眼睛凶我。
后来,他的那些小伙伴,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件公主裙和粉色的小内裤,裙子的尺码偏大了。换衣服的时候,苏荆临背对着我,因为他足够高大,我站在角落里,他正好帮我挡住。那时候。果然还小,竟然不怕在苏荆临面前换衣服,心果然很大。
不过,在那种环境下,我除了依靠苏荆临,根本没有别的办法。纵使他很坏,那么欺负我,我也没有半点办法。
正当我想的出神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喇叭声,转头的时候,只看到刺眼的车灯光,引得我眼睛一阵疼,可是这场景却很熟悉,我看着车子驶近。双目不由的瞪大。我仿佛看到自己站在马路中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速飞快的车子,向我冲过来,不躲不必,甚至闭上眼睛,像是迎接一样。
我是故意的!
我死死的瞪着双目,下一秒,我就被人大力的拽了过去,由着力道太大,我手里的东西统统都甩了出去,随后,我便被人死死的抱在了怀里。耳边传来开车司机的咒骂,苏荆临没有做声,似乎还说了一声抱歉。我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的心跳特别的快。
顿了片刻之后,他就一把将我推开,口气不善,你走路不看车吗!人家都按喇叭提醒你了,你还傻乎乎的站在中间干什么!疯了么!你是不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还是觉得自己有老天爷的眷顾,活过来第一次,就还有第二次!你有没有想过,你活不过来怎么办!
我微微仰头看着他,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仿若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很轻很轻,奄奄一息的样子,像是用最后一口气说最后一句话。苏荆临,我想到办法可以忘记你了。
办法就是死亡么?
我愣愣的站了好久,才猛然回过神来,迅速的转开视线,弯身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并拍了拍包包,说:你说荆沛在这里,他在哪里啊?你不会是故意带我到这里来,刺激我的吧?
苏荆临看了我一会,也回过了神,脸色阴沉,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住,转过身来看向我,说:你走前面,把东西给我。他说着,就冲着我伸出了手。
我勉强的笑了一下,就伸手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然后快步走在了前面。
我们是在学校的篮球场里找到苏荆沛的,整个篮球场就他一个人,篮球场一共有六个球框,而他则不停的在这六个球框前三步上篮,像是得了强迫症一样,一个球框投篮一次,然后就这么转着圈。
说实话,我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看到苏荆沛,我真以为苏荆临是耍我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在这里看到他了。我直接丢下苏荆临,快步的跑了过去,冲着篮球场里的人,喊了一声,苏荆沛!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我还想继续喊,苏荆临却在我耳边说:别白费力气了,反正他会转过来,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在那儿乐此不彼的投球的苏荆沛,不由好奇的问:为什么你会知道他在这里?
随便猜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白色的路灯下,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的心情不是特别好,好像从刚才车子的事情开始,他脸上的表情就一直是沉着的。
想想那句话,我便又静了声,在他身侧站了一会,竟觉得满身不自在,终于受不了,爬过身前的栏杆,进了操场,直接奔向了苏荆沛。在他要投篮的时候,一下子横在了他的面前,举高双手,想要挡住他投篮。
他见着我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满眼惊讶,面上露出了点点笑容,问: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继续做防守状态,道:陪你啊,篮球小王子,一个人打球多枯燥了,姐姐陪你。
苏荆沛斜眼藐视了我一眼,然后纵身一跃,投球,进球,一点阻碍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