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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男人危险的目光,林洛桑的大脑还没有及时参悟某句话,腿却先行软了一下。

她立刻改口,奉送上一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笑容——

“那我们就不坐这个了,我也觉得稍微、稍微有那么点晕。”

说完,还意思着在食指处比了一小节。

“你想坐什么呢……?跳楼机?云霄飞车?海盗船?”她嘴角的笑容僵在一个难以描述的弧度,尽量想装作根本没听懂地扯远话题,“或者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男人淡漠地看着她,以不变应万变。

“你觉得呢?”

在裴寒舟并不接招的当下,林洛桑终于充分意识到,在某些关乎男人尊严的问题上,她是绝对不能、也没资格挑衅的。

由于保命要紧,她当即狗腿地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袖口,恭维道:“不管坐什么都难以烘托出您在我心里的伟岸,毕竟您的灵魂是如此的高傲而一尘不染,您的气度是如此不凡,您的身姿是如此威猛而高大,胸襟宽广,非同一般。”

裴寒舟凉凉觑她一眼:“具体怎么威猛,说说看。”

“……”

对着男人肤浅而致命的问题,林洛桑沉默了片刻。

题答不好,小命难保;回答过优,彻夜难休。

她现在甚至想去定制一面“裴寒舟宇宙最行”的锦旗悬挂在在舟总部的最上方,最好还是夜光的,二十四小时常明,三百六十五天供万千凡人瞻仰。

她舔了舔唇瓣,为了挽救自己于水火,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裴寒舟还以为她在暗示什么:“怎么?”

“我饿了,去吃饭吧。”

“……”

她殷切地抬起眼,瞳仁被月色缀得发亮,男人垂眼瞧她,被她拽着手臂拉向前。

满地星辉中,一对影子缠缠绕绕地搁浅。

她就那么漫无目的地拉着他走,脑子里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打算看到合眼缘的店就进去歇会,谁料沿途也没几家店面开门,原地休憩思考后续计划时,听到男人漫无波澜的声音——

“你打算现场给我抓鱼bbq?”

她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锦鲤池前,池内的锦鲤都欢快地朝她涌来,晃动尾鳍时搅乱一池碎光涟漪。

吃锦鲤是不可能的,以她的厨艺现场bbq更是不可能,于是林洛桑喂完了鱼,正打算提议要不回家吃苦瓜炒鸡蛋的时候,男人应该是意识到危险将至,及时把她带向了不远处的旋转餐厅。

这餐厅氛围很好,透过窗户能看见闪烁不定的城市路标牌,以及远处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快速掠过的车辆与行人模糊成面,倒显得这里的惬意自在更为难得。

栏杆处还有一盏一盏的星星灯缠绕,头顶回荡着不知名提琴曲。

她撑着脑袋:“我都没发现这里还在营业,你眼神真好。”

男人反问:“你觉得是我眼神好?”

将他这个问句在舌尖稍作回味,林洛桑反应过来了:“噢,你提前定好位置啦?”

“我带你出来,当然会把一切安排好。”他说。

她莫名其妙被男人语气里的笃定给苏到,眉尾不自觉地扬了扬,轻咳两声压下去,摩挲过盘沿,囫囵道:“地方选得还不错,可以破例……加点分什么的。”

没想到男人听清了,自唇角溢出声笑,淡淡问:“加多少?”

林导师发挥专业精神仔细分析盘算,掩着唇道:“吧。”

尽管知道她是在胡诌,他也没放心上,但仍然对她的算法表示质疑:“扣分60起,加分,这算法谁教你的?”

“我老公啊,”她说,“惹他不高兴了就把你往死里整,高兴了也没太大变化。”

男人蹙了蹙眉,正想问自己什么时候把她往死里整过,忽然又顿悟过来那声“老公”是在说自己,所有杂念瞬间消散,只余那重点二字在脑内加大音量循环播放,声声浸入肺腑,心境明朗身舒体畅,只想和她重点讨论一下老公的一百种念法。

谁发明的词,还……挺好听的。

看着男人压抑克制地扬起唇角,林洛桑从盘子里戳了个虾:“你笑什么?”

今天桌上的菜都是按照她的习惯点的,沙拉为主,少盐少糖,卡路里并不高。

她安心地又吃了几口,服务生又前来上菜,她看手指纤细还以为是女生,心头一跳,抬头看到脸和胸牌才放下心来。

就这么的,突然又想起了他过敏那回事。

林洛桑抿抿唇,放下手中的虾子,问裴寒舟:“不过,之前说到的你的过敏问题,到底是什么导致的?”

男人顿了顿,掀开眼睑瞧了她几秒,这才问:“吃完了没有?”

“差不多了,”她说,“你边说我还可以边吃嘛。”

又试探地问:“难道特别长吗?”

“说长不长,”他淡淡道,“说短也不短。”

……

六岁那年,赵璇雅和裴楼的婚姻尚未彻底破裂,但婚姻依旧名存实亡,他鲜少与父母相处,被寄养在祖父母家。

长久的高压让他难以喘息,偶尔会跑去曾祖母的院子里,简单地透一透气。

曾祖母给他的不多,却是他对温情感知的全部,偶尔会给他送来一盘餐点和一杯牛奶;曾祖父则喜欢看戏曲,常常循环播着一首怎么听都听不倦的歌,就那么拍着扇子同他讲着国事与小曲儿。

相处的时光虽少,他同二位老人的关系却最为亲密。

他那时候只是庆幸,幸好两位老人都健在,才让他不至于无处可去。

直到曾祖父离世的那一天。

那阵子他被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当天甚至被半年才见一次面的赵璇雅带走,而赵璇雅的目的则是——给他寻觅一个自己看得上眼的未婚妻。

他也才六岁而已,和对面穿着小洋裙的女孩儿面面相觑,只觉得时光尴尬又难捱,还羞耻得让人一秒都不想多待。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物品,被母亲扫描仪一般的目光扫视一圈后,精准定义出他的价值与价格,再同需要的人等价交换。

而联姻娶一个所谓的富家名媛,对家中的事业有所帮助,让赵璇雅面上有光,似乎就是他诞生下来的全部意义。

逢场作戏的笑脸和谄媚的逢迎声中,赵璇雅的手机响了很多次,他想提醒,想离开这里,但赵璇雅只是狠狠剜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动,随后将手机放进包中,进行自己的“正事”。

他忘记自己和女孩被来来回回夸了多少次,众人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中,尽管他知道自己获得了高分,但仍觉被冒犯,仍感觉不到尊重,仍然……厌恶。

所谓的下午茶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他却觉得有两个世纪那么难捱,坐上回程的车时,总算能够松开攥紧裤腿的手,然而下一秒,他听见赵璇雅接起了电话。

曾祖父在一个小时前辞世,而离开时反复念叨的,是想见一见他。

小孩子是感受不到世界观的,只是觉得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地动山摇,哗啦啦地碎裂开。他陷入呆滞,甚至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

他连哭都没有眼泪了。

他看着被自己攥得皱成一团的布料,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一步,他甚至觉得是曾祖父在和他开玩笑。

但现实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摊开,他走进大门,管家悲痛地用手绢捂住脸颊,说,“少爷,你怎么来得这么迟呀……”

他被管家抱在怀里,忽然嚎啕大哭痛不欲生,到最后没了力气,又被赵璇雅强行从管家怀里抱出来。

他听见赵璇雅刻薄地质问管家:“你一个下人怎么敢抱少爷,算不算得清自己几斤几两?”

赵璇雅就像社会用来分清阶级的工具,甚至连心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连心都没有呢。

而进入曾祖父的房门之前,赵璇雅甚至还小声和他说:“儿子,今天这个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满意,妈妈明天再领你去见另一个。”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得以往陌生的面孔,在此刻更加陌生。只觉得连成为她的儿子,被她这样叫,都是一种耻辱。

可大门推开,赵璇雅的眼泪突然就决了堤,精致圆润的眼泪从她眼角渗出,一滴滴地滚落流淌,美丽又妥帖。

她哭得那样伤心,眼中却没有悲痛,妆容都没有遭到丝毫破坏。

她伏在老人的床边大哭着,捶着胸口状似自责道:“我怎么就因为手机静音没有接到电话呢?我根本没有看到你们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如果看到,我说什么也会回来的……那时候我正带着寒舟想要买一些水果带来,我以为不会这么快的……”

“老天爷,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就舍得带走这么好的一个人,让我们全家悲痛……”

可他知道那些话都是假的,她明明知道老人的情况,她明明意识到了那通电话有多重要,所以她没有挂断,只是静音将手机反盖在桌面上。

好像只要不挂断,她就真的不知情,她也不用接受任何谴责。

她把自己包装得伪善又完美,不留破绽,唯一留下的只是六岁的,寡言少语的儿子。

“寒舟,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赵璇雅的声音遥远而冰冷,近在咫尺地呼唤他,“你曾祖父给你留了东西。”

他机械地走上前,觉得五脏六腑翻搅得难受,走到床边时看到老人黑白的遗照,而不远处就是盖过头顶的白布,还有赵璇雅虚假的眼泪。

那一刻的赵璇雅分明在淌着泪,可眼里却好像还带着些笑意,仿佛因下午茶的成功结束而雀跃,仿佛因瞒天过海而自得,仿佛因自己的聪慧而沾沾自喜。

恶心,反胃,不齿,崩溃,不解,难以置信,绝望……

他的世界彻底坍塌,一瞬间所有的感官失灵,他闻到女人身上传来的花叶香,如同一把利剑刺进他的颅骨,再翻搅得他胃中翻江倒海。

曾祖父有那么多话要和他说,而他明明有机会见上这最后一面的,明明可以不让曾祖父带着遗憾离开的,明明是可以赶上的……

但因为赵璇雅,他错过了。

可她居然没有丝毫悔过之心,无耻卑劣,甚至还为自己营造出了高尚而伟大的形象。

他遭受了太大的冲击,当场晕了过去,随后就是长达一周的高烧不退,梦中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只有女人刺鼻的香水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他崩溃地想要逃,却怎么都逃不开。

好不容易退了烧,睁开眼第一瞬,一个亲人都没有,只是护士微笑着跑到他面前:“你醒啦?”

“我刚刚在喷你妈妈研制的香水呢,是不是很好闻,你有感知到,所以醒了?”护士朝他挥了挥手中的玻璃瓶,“这个是你妈妈送我的,现在都断货了,我觉得喷了心情很好,心想说不定喷了之后你也会醒呢,果然。”

“你不知道,在你高烧的这几天,你妈妈顶着压力发布了一款香水,一夜爆卖几千万瓶……”

那款香水空前绝后地成功,他正处在精神创伤时期,几乎遇上的每一个女人都喷着这款给他造成巨大阴影的香水,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想缩在角落不被殃及。

只要闻到,当时的窒息与绝望感就再次将他死死地笼罩。

没有人觉得他是害怕,只觉得他是生病太久脑子不清醒,最关键时期失去了心理医生的治疗与干预,随着香水风靡愈演愈烈,他的恐惧症也随之加深并打成了死结。

日复一日,死结终于难以再被解开。

……

林洛桑从头至尾听完,整个人麻木得甚至快要失声。

她从来没想过,有关于裴寒舟的过敏史,竟然有着那样一段连听者都会觉得万分揪心的过去。

这种情况,通俗来讲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所认识的圈内某位艺人,也是在遭遇重大创伤时视线中心有一把水果刀,对事件的恐惧和情感就转移到了水果刀上,自那之后看到水果刀就会发颤痛苦,流泪不止。

她亲眼见过。

“所以,你那时候应该也是……”她更咽了一下,“曾祖父去世的噩耗还不能接受,就被你母亲彻头彻尾地伤害到,然后,然后对她的厌恶转移到了香水……”

又因为香水在那几年风头无两,几乎每个女人都在喷,只要闻到味道,他的伤口便会无数次地被撕裂,痛苦的记忆也一次又一次被翻出。痛楚无药可医,只能躲避,年幼的他只能为自己寻找出一个不靠近的安全距离,方能免于受害。

就这样,他渐渐本能地抵触所有女人的靠近。

见她没法继续说话,男人点了点头,接道:“小时候其实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只是后来长大了,有了是非观后更加厌恶,才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她想说话,但喉咙口干涩得根本无法发声,垂着眼,眼泪不自知地就往下掉。

男人蹙了蹙眉,坐到她身侧,曲起手指擦干净她的眼泪。

“你别哭啊,”他无奈地低笑,“早知道不和你说了,害你这么难过。”

她呜咽地哭出声:“你就该早点和我说的啊!!”

男人将她的头摁在胸口,伸出手指抚顺了几下,这时候还在沉声迁就和宽慰她:

“好,都是我不好。”

她说不清为什么,好像是想替他把这些年的眼泪都一口气哭出来,头顶似乎还递来他的心跳声,半晌之后,她恢复过来,哑着声音回:“……你很好。”

对话间隔太久,裴寒舟早已忘记她在回应什么,低头问:“嗯?”

“我说,”她吸吸鼻子,糯着鼻音抬头看他,“你已经,很好了。”

是这个世界不好。

男人无言地瞧了她一会,这才伸出手指摩挲过她的眼尾,叹息着低声:“眼睛都哭红了。”

她也抬起手指,摸了摸他那双好像不会流泪的眼睛,最终停在他眼尾处,轻声许愿,“以后再也不为你哭就好了。”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你,再也不心疼你,再也不为你感同身受,只陪着你笑,陪你闹,陪你无聊地消磨平淡的时光,那样就好了。

“以后不会了,”男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后来裴寒舟又断断续续跟她说了很多,譬如这个病症带来的诸多不便,譬如他也找过心理医生治疗,可惜收效甚微。

那天晚上林洛桑躺在床上,思考了许久。

或许是她天生不会把事情往最坏处想,竟然想着想着就忽然觉得,就算之前裴寒舟看心理医生没有什么效果,只要她想办法,多用一些时间,兴许……她能把他治好也说不定?

这毕竟是他心内的一块隐疾,他因此不能出席人多的公开场合,之前和她一起去看日出也在人群中感觉到不适。

既然更换过好几个医生,证明……他也是想治好自己的。

听完了裴寒舟的阐述,她觉得男人对自己不过敏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目前原因她还没找到,但只要再细致地寻找一番,总能找到缘由。

而在那之前,她想要潜移默化地,用自己的办法一点点消除赵璇雅当年遗留的阴影。

没有人想带着那样尖锐的阴影生活的,过敏的每一次,不适的每一秒,对当事人的折磨都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必须得慢慢来,裴寒舟这个状况,造成的原因有很多,有对曾祖父的愧疚,还有对赵璇雅和香水的愤恨,也许后者她解决不了,但如果能够让他的愧疚少一些,再在一些场合用他喜欢的香味多加引导,兴许他的潜意识也会一点点地觉得……女人并没有那么可怕?

她知道,现在的裴寒舟很强大,完全放下了赵璇雅;但曾经的他没有,或是说潜意识里的他没有。

总之……事态清晰了起来,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掉他潜意识里的那部分抗拒。

找曾祖母了解了一下有关裴寒舟和曾祖父之前的故事,她决定潜移默化治疗的第一个地点,就放在曾祖父第一次去接他的那个儿童乐园附近。

为了凸现诚意,林洛桑亲自踩点,和相关负责人接洽,又想办法把场景复原了不少,打算后天的时候带裴寒舟来这儿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转机,或是可以击破的关键点。

在儿童乐园探店完毕之后,车子正巧路过在舟,听说裴寒舟今天在这边开会,林洛桑便下了车上去看看他到底在不在。

员工都认识她了,一路上心有灵犀地跟她打着招呼,甚至她一进电梯按了楼层,戴佳佳还礼貌地给她转成了23楼:“总裁在23楼的501会议室里。”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来找他的?”林洛桑出电梯后回身瞧了一眼,指着自己,“这么明显吗?”

迎接她的是一阵毫不掩饰的窃笑。

行吧。

林洛桑走出去几步,忽然听到电梯里好像传来什么“姐姐世界第一美”的惊叹,就像刚刚帮她按电梯女生的声音,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便没再深究。

果不其然,推开501的门,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看财务报表。

听到她高跟鞋的脚步声,也没回头,冷声问:“谁让你进来的?”

林洛桑:“我自己。”

“……”

男人蹙着眉回过头,放下手里的文件,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过来了?”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干倒是没干过,”男人理了理领带,“不过如果你想跟我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勉强可以答应。”

林洛桑:?

那你真的是好勉强哦:)

“你别在那胡说八道,等下不是要开会吗?”

裴寒舟:“我可以把会议取消和你偷鸡摸狗。”

她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这么神圣的会议室,他居然可以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而且如此脸不红心不跳。

林洛桑额角一跳:“我说正事,你别老打断我。”

“偷鸡摸狗也是正——”

男人逗弄的话在看到她脱下高跟鞋要砸自己的时候及时收住,“你说。”

“你后天下午有没有空啊,有事吗?”

裴寒舟:“我有没有空,取决你你要干什么、干多久。”

“出去散散心,转转?”

男人颔首:“有。”

本来话题到这里就截止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那干什么没有?”

“去看阿怪的演唱会。”

“……”

这男人,真的,太记仇了。

裴寒舟见她手里还拿着袋子,问:“装的什么,给我的?”

“指甲油和美甲灯,我打算自己做美甲玩玩,不小心把袋子提上来的,”林洛桑把袋子放在桌上,“你要想要送你也行。”

十分钟后,由于男人说会还有一阵子才开始,她便打开工具打算一展宏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时脑抽就问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怎么,你想帮我涂吗?”

她也万万没想到,男人居然会颔首答应:“可以。”

然后事态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公司高层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表情震撼地看着座位上正给自己老婆刷底油的总裁,偏偏这个总裁浑然不觉似的,充分发挥自己一丝不苟的商人品质,一层层、均匀有度地刷着。

男人心态稳定,万分自然与从容,落拓的侧脸被灯光描绘,落在身后墙面。

林洛桑到底脸皮薄,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低声:“可以了,来人了,你们开会吧……”

奈何怎么抽都抽不出来,男人并不打算放手。

她在众人视线下,感觉自己即将变成大家脑内的苏妲己和褒姒,好不容易坐立难安地等到他刷完,男人打开了灯,把她的手放了进去,“动什么,你刚刚不是还嘱托我要烤干?”

林洛桑:“……”

等待开会的高层:“…………”

好不容易解决完毕,林洛桑抓起包就往门口跑,一边鞠躬说着抱歉一边光速离开了这个让人崩溃的会议室。

有关会议室的回忆总那么让人难以启齿,上次还是她被自己的衣服绑,然后被男人教天雷地火。

当晚,她坐在沙发上声讨裴寒舟:“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尴尬,你为什么要当这么多人的面让我忍受目光酷刑?”

他慢条斯理:“他们单身。”

“所以?”

“偶尔让他们嫉妒一下,也不错。”

“……”

林洛桑失语片刻,最终言不由衷地夸赞道:“有你这样为员工着想的老板,真好。”

睡前闲聊结束,林洛桑闪进自己的房间。

由于之前他骨折,她就直接睡在了中间的书房,适应之后也算舒服,这几周的习惯也一直没有改回来。

正当她惯例关了灯的时候,房间的灯又被打开了。

男人不悦的脸出现在面前:“你还不回去睡,你不冷吗?”

林洛桑看了看自己的被子,“不冷啊。”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卧室的暖气关了。

“那我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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