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本身的素描水平其实不并不算高的,只是近日来先是替费家三姐妹画了画像,然后前些天又替岳父母一家画了一批画像,所以现在用笔十分熟练,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便画完了。
王翠翘那清丽脱俗的容貌惟妙惟肖地跃然在宣纸上,左手纤掌托着香腮,那双会说话般的眼睛侧望,小嘴微扁那一刻美态捕捉得恰到好处,让人怦然心动,一身长裙写意地拖曳在凳子一侧,意态悠然。
此时徐晋身后已经围满了人,惊叹之声此起彼伏,大家一边看画像,一条抬头细看对面坐着的王翠翘,只觉越看越美。
王翠翘尽管受过专门的训练,平时迎来送往均游刃有余,但这时也不禁有点坐立不安,那张俏脸布满红霞,此时她已经确定徐晋在画自己,很想走过去看看对方把自己画成什么样子,却又不好意思,有点担心徐晋把自己画成了丑八怪。
旁边的萧玉雪冷着俏脸,心中极为不满,先不管徐晋画得咋样,但徐晋选择了画王翠翘,而不是她这个正牌花魁,自然让她感到气愤和憋屈,心中恼道:“真是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本姑娘模样身材哪点不比翠翘这黄毛丫头?”
“画完了,让本公子先看看!”唐伯虎按奈不住,提着酒壶行了过来,结果一看之下同样十分吃惊,放下酒壶神色郑重地端详起来,啧啧地赞叹道:“虽然手艺并不成熟,但这种明暗结合的简笔画法倒是新颖神奇,徐子谦,你到底师承何人?”
唐伯虎不愧是行家,一眼就道出了素描的特点,而且也看出徐晋的画技并不算高,只是以新颖制胜,再加上画了个极为吸引眼球的美人,自然非常抢眼,实际的水平其实只能算一般。
素描的画法是在近代才从西方传入中国的,距离现在还差三四百年,所以徐晋笃定地道:“这种画法是在下闲暇时琢磨出来的,让唐公子见笑了。”
这唐伯虎这老票客喜欢自称本公子,于是徐晋便下顺口称他为称公子。
唐伯虎眼中闪过一抹讶然道:“原来竟是自创,了不起,此画法可有名字?”
“就叫素描吧!”徐晋神色自若地道。
唐伯虎点头道:“简单写实,素描二字倒是贴切,此画法自成一派,加以时日定能开创一个流派。”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唐伯虎虽然现在时疯时傻,但在作画上的造诣和成就却是有目共睹的,连他都这么说了,谁还会怀疑?
宁王世子不满地瞪了唐伯虎一眼,他自己虽然也被徐晋这幅“美女图”震惊到了,但听闻唐伯虎竟然如此赞扬推崇徐晋的画,心里自然极为不爽,这个吃里扒外的浑蛋,吃宁王府的,住宁王府的,竟然还胳膊往外拐。
另外一边,蒋方捷的水墨画《小鸡啄米图》才完成了一小半,见到徐晋竟然这么快画完了,还引来那么多人围观惊叹,终于按奈不住凑上来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被打击得再也没有画下去的欲望了。
对面的祝青山倒是定力很好,依旧在埋头作画,他在画道上沉浸了二十载,功力确实非凡,至少这份定力就不是蒋方捷可比的。
祝青山所画的正是藤王阁,只见楼阁的轮廓已经出来了,巍然屹立,楼旁大江滔滔,水汽弥漫,磅礴浑厚的气势扑面而来。
宁王世子看完徐晋画的素描画像,又快步行到祝青山案前看了一眼,顿时放下心来,虽然在他心里也觉得徐晋那幅美女图更赏心悦目,但祝青山这幅水墨图水平平也是相当高,完全可以让评判屁股坐歪,判定祝青山取胜。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祝青山本来还在全神贯注的作画的,结果抬头醮墨时突然发现世子殿下就在站案前,祝大叔估计是有些紧张,那毛笔竟然一抖,从手中滑落,结果正点在画中那座藤王阁上……
祝青山急急把笔提起,结果那座气势恢弘的藤王阁拦腰被涂了一团黑,仿佛被腰斩了一般。
祝青山呆住了,整个人都傻了一般,宁王世子胸口急剧起伏,面色由白转红,最终忍不住骂道:“蠢货!”
祝青山吓得手碗一抖,毛笔再次掉落,这下整幅画都被毁了,两处大块的墨迹奇丑无比,就好像一锅香喷喷的米饭,突然多了两坨狗屎。
南昌府这边所有人都傻了眼,广信府这边的考生却是忍俊不禁。
祝青山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吃吃地道:“世子殿下息怒,在下还可以补救!”
宁王世子还要再骂,却被行过来的刘养正用眼神制止住了,把骂人的话咕噜地吞了回去。
话说祝青山的画技确实过硬,很快就把塔体上那块墨迹勾画成一团云雾,另外一块墨迹则改画成一只孤雁。
只是……那团云雾勉强能糊弄过去,但那只孤雁却是太突兀了,体积又大,与整幅画的构图严重不成比例,看上去不伦不类。
祝青山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能改成这样他已经尽力了。
又过了近个时辰,祝青山终于把整,幅水墨图画完了。
徐晋看了一眼,不得不了承认祝青山的丹青造诣确实不是自己可比的,笔法老练成熟,整幅图的构图布局,还有用墨的浓淡都能看出是个高手,可惜那只严重不成比例的孤雁把整幅画都破坏了。
祝青山搁下笔,把画的墨迹吹干,对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众评判拱了拱手道:“学生画完了!”
于是乎便有人把徐晋和祝青山的两幅作品逞上给五位评判,至于蒋方捷那幅《小鸡啄米图》根本没有画完。
“啊,这……这是我吗?”
当王翠翘看到宣纸上倾城绝色的自己,顿时惊得掩住了小嘴,一脸的难以置信,有点羞涩地抬头望向对面的小书生,她本来还担心徐晋把她画成了丑八怪,没成想竟然画得如此美,那微一扁小嘴的娇俏模样连她自己都看得怦然心动。
旁边的萧玉雪亦是十分震惊,徐晋的画法实在太新奇了,又极具立体感,仿佛把真人印上去一般。
萧玉雪眼中闪过浓浓的妒忌和失落,徐晋这幅画像一出,恐怕不用再等几年,自己的名气就要被王翠翘这死丫头盖过了,没有了花魁这个头衔,她只不是任人采撷的玩物罢了,最好的结果是攒够钱自己赎身,然后找个老实人嫁掉,要不就是嫁给富商或者小吏当小妾。
这时两幅画的评判结果出来了,只有柯正和监察御史刘忠把票投给了祝青山。
本来许逵是想把票投给祝青山的,因为徐晋什么东西都追求标新立异,现在连作画都整出一种新画法,所以他想磨一磨徐晋的锐气,只是祝青山那幅画实在有点不争气,那大坨的云雾和严重不成比例的孤雁,把整幅画的水平都严重拉低了。
于是,徐晋以一票的优势获得了胜利,整座藤王阁响起广信府众考生的欢呼声,相反,南昌府的这边的考生则是垂头丧气的。
“徐公子,那幅画能不能送给小女子?”
徐晋正和一众同窗说着话,却见那王翠翘盈盈地行了过来,微仰俏脸问道:“徐公子所作那幅画像翠翘甚是喜欢,能不能赠给翠翘?”
此时近在咫尺,王翠翘那张倾城的俏脸更是美得炫目,徐晋点了点头道:“未经同意便画了翠翘姑娘的画像,徐某实在抱歉,既然翠翘姑娘喜欢便拿去吧。”
“谢谢徐晋公子!”王翠翘眼波流转,欣喜地退了下去。
一众同窗见状,顿时眼神暧昧地打趣起徐晋来。
宁王世子面色心情不佳,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勉励安慰了南昌府众考生几句,这才带手下人下楼悻悻离开。
许逵以大宗师的身份“教育”了众考生一会,这才和御史刘忠一道离开。至于唐伯虎这老票客早就追着萧大家屁股后面走了。
广信府众考生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徐晋走出藤王阁。
费懋贤见到二牛和谢二剑还提着行李,连忙问道:“子谦,你还没找到落脚的客栈的吗?”
徐晋摇头苦笑道:“刚上岸就被你们逮住参加文会,还没来得及找客栈呢!”
众人不禁哈哈大笑,王大灿笑道:“幸好今天把徐案首就逮着了,要不然这一场文比危矣!”
“子谦,我们所住的高升客栈估计还有空房,大宝,你赶紧带二牛赶回城瞧一瞧,若是有房间就马上订下来!”费懋贤吩咐道。
“好哩,二牛兄弟跟我来!”大宝机灵地带着二牛率先往城门方向跑去。
江运大声道:“今天我们广信府大胜南昌府,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没错,当浮一大白!”
江运的提议得到一众书生齐声响应,于是近百人浩浩荡荡地往城门行去。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藤王阁并不在南昌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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