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先皇在时广开言路,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臣民是何等欢欣鼓舞。然今上登基以来,终日嬉游玩乐,荒唐无状,亲小人而远贤臣,以至国事荒废,忠良被陷,各地盗贼并起。李谢刘三人身为顾命大臣,没有尽力让当今皇上迷途知返,实在有负先皇所托,江彬钱宁之流的奸邪更应诛之……”
那叫元浩兄的书生慷慨激昂地谈论着朝政,那样子恨不得拿起长剑把当今正德皇帝身边的奸臣都一股脑门杀掉。
另一名书生附和道:“元浩兄所言极是,今上被奸臣迷惑,今年竟然在边镇宣府营建镇国府,自封为大将军朱寿,长驻宣府不归,终日外出游山玩水,搜罗美人,Y人【妻】女,真是岂有此理!”
徐晋脑中灵光一闪,他隐约记得史书上是有类似的记载,在正德年间,北边的鞑靼小王子伯颜带兵袭击了明朝的边镇大同,生性贪玩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却大为兴奋,立即便决定御驾亲征,不顾群臣反对,自封为镇国大将军朱寿,亲自带兵出战,最后竟还真让他打赢了,取得了史上有名的“应州大捷”。
后世一部叫《游龙戏凤》的电影,背景就是取自这段历史,徐晋看过这部电影,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而此时听那名书生所言,现在胡闹的正德皇帝就在边镇宣府长驻不归,所以说这段史书上有记载的历史就发生在今年。
徐晋不禁默默地计算着,今年是正德十二年底,而正德的年号只有十六年,也就是说正德皇帝朱厚照最多还有三年皇帝可当,然后便挂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正德皇帝的死法很有戏剧性,这家伙从边镇宣府玩了一年多回到京城,不久之后宁王就造反了。而此时正德皇帝正打算巡幸江南,这下反倒让他有了离京的借口,于是又不顾群臣反对,再次点齐兵马御驾亲征,结果大军还没到达,宁王之乱就被巡按江西南部的佥都御史王守仁给平定了,宁王也被活捉。
这下正德皇帝不爽了,假装没有收到捷报,大军继续南下,在江南游山玩水,直到八个月之后才在南京接受王守仁献俘,还搞了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受俘仪式。
之后,正德皇帝押着宁王回师北京,一路上继续游山玩水,行至清江浦时,正德朱厚照驾船捕鱼玩耍,结果船翻落水,虽然被士卫马上救起,但却呛了水入肺,感染肺炎,于第二年三月驾崩,享年三十六岁。
徐晋虽然对这段历史知之不详,但也记得宁王谋反是发生在正德皇帝从宣府回京之后不久,所以大约能推算出宁王谋反应该会发生在明年或后年,极大概率是后年。
于是徐晋淡定了不少,只要自己明年能把秀才功名搞到手,然后全国哪都去得,到时大不了远离江西地界,等到宁王这短命鬼被抓后再回来考举人。
徐晋把最后一杯酒喝掉,见天色已经昏暗,再无心思听下去,于是便结账离开,一共花了十二文钱。
正当徐晋走出望江楼,迎面就遇上两人,竟是认识的,赫然正是郭员外家的公子郭文才,还有管家郭权的儿子郭金桂。
徐晋不禁皱了皱眉,冤家路窄这句话还真是说得不错,没想到远在几十里外的县城,竟都能遇上这两个家伙。
郭文才和郭金桂见到徐晋亦是愣了一下,后者嘿笑道:“哎哟,这不是徐家村的败家仔徐晋吗?咋的,卖了田地有几个钱,跑到县城打牙斋来了?”
白白胖胖的郭文才骚包地拿着折扇,一脸的鄙夷。
“煞笔!”徐晋厌恶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郭文才面色微变,冷喝道:“站住,你敢骂本少!”
徐晋站定淡淡地道:“我骂你了吗?”
郭文才顿时语塞,他连煞笔是什么意都不懂,自然不能证明徐晋骂他,但这显然不会是个好词。
“煞笔!”徐晋又丢下两个字,淡定地行了开去。
郭文才和郭金桂气得干瞪眼,如果是在乡下他们能会用暴力解决,但这里是县城,以他们的身份放在这里实在算不得什么,自然是不敢当街殴人。
“玛的,这小子实在太嚣张了,本少绝饶不了他!”郭文才的肥脸胀得通红,愤然骂道。
郭桂金嘿笑道:“少爷不用生气,我爹已经给郭夫子那老头打了招呼,不再让他到书塾念书,两年内考不中秀才他就会被徐氏一族驱逐,嘿,到时咱们想怎么玩残他都行。”
郭文才阴着脸道:“别说两年,两天本少也不想等!”
郭金桂为难地道:“少爷,这里可是县城,咱们不能下黑手啊!”
“你现在跟着他,摸清他来县城的目的,等他离开县城就找人揍他一顿。”郭文才冷冷地道。
“好吧少爷!”郭金桂苦着脸答应。
郭文才敲了郭金桂一折扇,骂道:“快去,别特么的磨磨蹭蹭,本少不会亏待你,好酒好菜给你留着!”
郭金桂这才眉开眼笑地离开,远远跟在徐晋的身后。
“相公回来了!”
徐晋回到住处,谢小婉便迎了出来,温柔地替他除去外套,边道:“相公稍等一会,我把菜拿去热一下就能吃了。”
此时饭菜已经摆在桌上了,不过都用碗反盖着,显然小丫头早把晚饭做好了,正等自己回来吃。
徐晋心里生出一丝惭愧,自己在外面下馆子,小婉却在家里等自己回来吃饭,连忙道:“小婉你休息一会,菜我来热吧!”
“相公是男人,怎么可以下厨房的!”谢小婉白了徐晋眼,麻利地端起碟子行了出去。
徐晋无奈地耸了耸肩,古代男人还真是幸福!
很快,谢小婉便热好了菜,一碟腊肉炒冬笋香气四溢,还有一碟小葱拌豆腐,看来今天搬新家,节约的小丫头也难得大方了一回,这顿终于有肉了。
“相公多吃点!”谢小婉往徐晋碗里夹了块腊肉。
徐晋也往小丫头碗里夹了一块,笑道:“娘子也多吃些,看你都瘦成啥样了,风都能……”
徐晋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想起小婉今天在大船上一脚踹翻一名水贼的勇猛,实在是说不下去。真的很难想像,平时在自己面前温驯得像只小猫咪的丫头,竟然这么大力气,武功还这么厉害。
谢小婉眨了眨漆黑的眼睛:“相公想说什么?”
“没什么,快趁热吃吧!”徐晋把自己碗里的腊肉夹到谢小婉的碗里,他吃了一盘羊肉,实在有点腻滞了。
谢小婉疑惑地道:“相公你也吃啊,小婉做得不好吃吗?”
徐晋只好撒谎道:“不是,那个……我有点怕吃肥肉!”
谢小婉噢了一声,低头把腊肉肥的一半咬去,剩下瘦的挟回徐晋的碗里。
徐晋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的却是感动,真是个让人又疼又爱的小丫头。
见到徐晋“津津有味”地吃着瘦肉,谢小婉的眼睛又弯成了好看的月芽儿。
“对了,小婉,你的武艺是谁教的?”徐晋忽然抬头问道。
谢小婉有点忐忑地答道:“我爹教的!”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礼教约束下,女子读书识字都为人诟病,更何况是舞枪弄棍,谢小婉不晓得徐晋的态度,所以很有些不安。
徐晋惊道:“噢,原来岳父大人还是武林高手啊,对了,娘子能不能飞檐走壁,登萍渡水?”
谢小婉愕了一下,接着噗的笑出声:“相公是演义小说看多了吧,哪有这种功夫!”
徐晋尴尬一笑道:“没有吗?”
谢小婉见到相公似乎并不介意女儿家习武的事,不禁松了口气,摇头道:“飞檐走壁或许有人办得到,不过登萍渡水根本不可能!”
徐晋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岳父大人能不能飞檐走壁?”
谢小婉摇头道:“爹年轻时可能办到,不过现在不能了,我二哥倒是可以,他一跃能有近丈高,可在屋顶上奔行。”
徐晋不禁有点砸舌,一丈也就三米多,一跃近丈高那起码也有三米吧,这已经很厉害了,看来岳父一家并不是渔民那么简单哦。
“小婉,以后相公若惹你生气,你会不会用功夫揍我,跟揍水贼一样!”徐晋开玩笑道。
谢小婉却是面色急变道:“相公,小婉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天地君亲师,三纲五常,恪守妇德,怎么会做出殴打夫君的恶妇行径。相公若是不放心,那小婉以后再也不用武艺。”
徐晋暗汗,连忙道:“小婉别误会,我就是开个玩笑……哎哟,突然胸口有点痛!”
谢小婉顿时紧张地站起来替得徐晋抚胸口,焦急地道:“是不是今天被那贼子伤着了,相公可别吓我!”
“没事时,现在又不痛了,可能是病还没好得利索!”徐晋有些惭愧,这招苦肉计对小丫头是最灵的,每次都能成功分散她的注意,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耻呢!
谢小婉白了徐晋一眼:“相公又骗人!”
徐晋呵呵一笑,握住谢小婉的小手道:“小婉,你看相公的身子骨这么弱,能不能也传授我一点功夫?”
谢小婉摇了摇头道:“相公已经过了打熬筋骨的年龄了!”
徐晋遗憾地噢了一声,看来自己这辈子是跟武林高手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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