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陆云祈非要出来转转,可他到底也没有个明确的去处。
二人乘马车上了官道后陆云祈便要求下来奏折,无奈沈南枝只得叫马车去远处候着,陪这位不好伺候的大爷一同在苏州城上“压马路”。
此时已经是腊月,不过好在江南一向是冬季温暖,比不得北方那寒风刺骨、大雪飘飘。
说来沈南枝好像对雪没什么印象,便是苏州下雪,那也是一层薄薄的爽。前几日大嫂嫂来信,京中的雪花已经下的没过人的膝盖去了,她看了信笺也觉得羡慕不已,想着自己若是来年会去京城——那也一定是大雪的诱惑。
虽然苏州下雪的时候少之又少,却依旧湿冷冻人。下了马车沈南枝便抱着只手炉不肯撒手,原本她也为陆云祈准备了一个,他却嫌弃手炉多为女人用的东西,还说什么“男儿血气方刚,哪里用的到这种?”
沈南枝只白了他一眼,将手炉拿给丁香和珠云去用了——您还知道男儿血气方刚啊?您不是号称身体抱恙才跑到江南来的吗?
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相比起来反倒沈南枝更像个沉着的大人,而陆云祈则对一切都十分好奇似的。连见着与京城不一样的房子也忍不住说上一说,更别提天上飞过的鸟儿、路边贩卖的“江南特色”小物件儿们了。
沈南枝这才知道,陆云祈自小在京城长大,这么大年纪了,这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这么远的地方。
原本沈南枝对陆云祈的家世一点也不了解,一切都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却也没有除了他之外陆家的任何消息,今日陆云祈倒是忍不住主动提起一二。
她没想到,陆云祈竟然是勋爵人家出身!
出身自京中勇毅侯爵府的嫡次子,父亲陆侯爷竟然还是武官——沈南枝恍然大悟,难怪看上去如此文弱的陆云祈,竟是有那样厉害的伸手,打起人来哪怕是以一敌十也丝毫不费力气,感情这事“家族遗传”。
陆云祈是嫡次子,自轮不到他来承袭爵位,不过人家自己却十分有出息。自古以来帝王多多推崇重文轻武之政策,凡是武官世家,没有不想让自己家中能够‘文武兼备’的。但多数人还是选择娶妻家人嫁到清流文官家中,毕竟出身在武官家中想要读书读出明堂来的,实在是太难了。
可惜陆云祈觉得不难,人家不仅读书读得好,武功也十分不错,不过陆云祈却神秘兮兮地告诉沈南枝:“在外无人知道他也是会武功的,只将他当做一个木讷的白面书生。”
“陆大人这样子看上去……的确不像是有武功在身上的。”沈南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的想起第一次相遇时候,墨松对自己说:“我们家公子弱如瘟鸡!”
乍一看的确如此,谁能聊到陆云祈背地里是个狠角色呢。
二人并肩而行,忽的迎面驶来一驾马车,沈南枝看着眼熟,正想不起来这是谁家的车架,下一刻便见到了马车外头跟着的小丫头,竟是好友陈婉舒身旁的翠果。
翠果也已经认出了沈南枝来,连忙对车马里头的人说着什么,再接着她便看到陈婉舒从里头掀开了帷幔,一张笑脸上充满了惊喜的表情:“安儿!”
从小相识的,都习惯还她乳名那个“安”字。
“婉舒?你怎么出来啦?”沈南枝也颇为惊喜,虽距离上一次相见并不久远,可好朋友只见哪里有不想着彼此的。再者陈婉舒在陈家一向活的不怎么容易,难得见她如此悠闲着跑出来。
陈家马车已经停下,翠果搀扶着陈婉舒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却发现身后还有一陌生男子,只得赶紧驻足,敛衽见礼,面上带着轻笑问道:“南枝,这位公子是……”
“这位……”沈南枝微楞,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与她介绍,“就是那位京都来的大学士,现在在我们家家塾教课呢。陆大人第一次来咱们苏州,母亲让我带着陆大人出来散散心。”
闻言,陈婉舒面上惊讶不已:“陆大人竟是这样年轻?我还以为是……”
——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呢。
想当初沈南枝也有这样的想法,京都来的翰林大学士啊,居然是个又年轻长得又好看的公子哥!
陆云祈笑而不语,但也对她轻轻低了低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惊讶过后,陈婉舒这才回过神来,亲昵地牵起了沈南枝的手——男人哪里有姐妹重要,打过招呼不识礼数也就行了,于是笑道:“安儿,赏赐我给沈姨母做的香枕她用着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我娘最喜欢你做的东西了,不过你还是害苦了我!我娘愈发嫌我针线活做的不好,拎着我耳朵好一顿教训呢!”沈南枝笑着,佯做嗔怒的样子,惹得陈婉舒也不禁噘着嘴卖乖,“话说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我记着陈大人寻常最不喜欢子女往外跑了……”
陈婉舒也不在意,这时候后头又来一辆马车,亦是陈家的排场,走到跟前儿时候才停了停,里头的人掀开帘子,原来是陈家嫡出的女儿陈婉柔,这丫头一脸的不耐烦,掀了帘子便道:“姐姐!你这是……”
说到一半便顿了顿,沈南枝抬眼看去——嗯,她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的陆云祈,陈婉柔顿了顿才回过神来,接着说道:“姐姐快些罢!带会儿坐不着好地方了!”
“你、你先过去,我与沈家姑娘说几句话就去了!”陈婉舒忙道,虽是姐姐,却素日里比妹妹还像是妹妹。
“那你快些!”陈婉柔轻哼了一声,不耐烦地将帘子重新放下去,马车便渐渐起步。
她对沈南枝视而不见,沈南枝也丝毫不气,反正这丫头蛮横无理,也不是自己想要交往的人,只对陈婉舒这样子十分心痛,若非没托生在一个好的肚子里头,她说不准也不至于如此卑微呢。
陈婉舒苦笑着回头看向沈南枝:“婉柔她总是如此,你也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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