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倏这是眼大肚子小。看着一桌子飘着香气的饭菜,眼睛都直了,吃到最后却也一道菜都没能吃上几口,倒是喝了几碗清淡奶白的鲫鱼汤下肚,也算是全方位、均衡的补充了一下营养。
吃药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儿犹豫,看着几碗苦涩的汤药下肚,郑妈妈都忍不住笑话史清倏:“王妃这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知道死了不好受了,也开始惜命起来了!”
史清倏佯做生气的瞪了郑妈妈一眼,但是对此,她不得不承认。先前到底是没有感受过厉鬼勾魂的撕心裂肺,便不知死亡也是一个极其煎熬与漫长的过程,如若可以,她这辈子也不打算再经历一次了。
她睡了整整三日,如今吃了饭后身上一股子精气神没地方发泄,也不觉得困倦了,缠着沈夙坐在床榻旁的小杌子上与自己说了好一会儿话。
“什么?私藏叛军都没能给宁王治罪!?”史清倏楞得眼睛都瞪大了,“这宁王是属蟑螂的吗,生命力这样顽强……”
说起此事来,沈夙也颇为懊恼,转念又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在皇室沈家的种种遭遇,说起来皇室待他有多好?杀父杀母、下毒暗算,什么事儿他都经历过了,偏偏自己以德报怨着为沈家皇族的血脉付出了这么多年。史清倏昏迷不醒的时候他这才彻底想明白了——他永远不欠沈家什么,一切都是沈家欠着他的。
他想沈谧定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境,否则不会叫他去那从未有人去过的祠堂中。
沈夙无奈的点了点头,“虽如此,但皇上也借机敛了他的兵权,当机立断地派遣了一众将领去西南戍守,直接接管了宁王的事情,架空了他的大权。”
“这么说……日后宁王便也跳不起来了?”史清倏天真的问道。
沈夙又轻轻摇头,“没到最后,谁也无法定论,宁王极有本事……与这样的人而言,没了区区的一个兵权又有什么出入?”他顿了顿,伸出手去整理了一下压在她脖颈处的头发,“不过,这些日子你能好生歇息了,宁王便是想要跳脱起来……该也是短期内没那个本是了。”
这就是最为无奈的地方,明明已经是成败已定的局面了,可是就因为‘种种缘故’偏不能一举定了胜局,只怕日后姑息养奸,养虎为患。
如今的朝堂越发不好混了,不是得罪这边,便是开罪于那边,不是得罪了站在宁往一侧的朝臣,便是得罪于皇上,想要洁身自好、坚守节操的不粘锅,未免容易阴沟里翻船,听闻不少老臣看不下去,都上折子‘乞骸骨’了。
皇上自然不肯同意,老臣退缩,一来证明其人没有担当,二来则是在暗示皇上治国颇有不利,便是敏捷如史渊,竟也被推上争斗中心过一次。
“对了,”史清倏忽然想到了什么,“霍氏叫我关起来了……”
“我早就知道了。”沈夙无奈一笑,这都三四日过去了,他若不知道,怕是霍氏早就憋死在柴房里头了。
史清倏羞赦一笑,“那、那你是如何处置的?”
沈夙凑过来,得意洋洋道:“我呀……那霍氏吓得不轻,我去看她时还说什么怕我杀了她那样的话,若非郑妈妈拦着,我真要一剑杀了。后想到如今朝中苏亦雪的风头尚未过去,只好叫舒子平给她开了几方子药,对外说:霍氏见着你叫人刺了一刀吓得害了失心疯,留在王府仔细修养,昨儿夜里见她不怎的激动了,这才送回去。”
史清倏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她也没想杀了霍氏,只想给她个教训的。而如今霍氏得了“失心疯”,再回到家中怕是已经另一番天地了。不管如何皆是咎由自取,史清倏一点儿罪恶感都没有。
说了一会儿子话,史清倏渐渐便有了困意,沈夙便叫了下人来收拾,待史清倏睡下去后这才离开屋子。
下午时分侯府的将曜儿送了回来,两日后大夫人与白氏也一同来了。
“你瞧瞧你这张小脸儿蜡黄的,我都没见过你这么憔悴过!”薛应搬来了两张雕花小杌放在床榻旁边,白氏与大夫人各做一处,谁也不肯叫史清倏下床。
史清倏穿着宽松的亵衣斜靠在垫了软垫的牛角弯隐几上,几日来的确消瘦了不少,顿顿灌那苦不堪言的浓黑药汤子,累得史清倏原本圆润的小脸儿都瘦了下去,看得大夫人心疼无比。
史清倏轻轻一笑,与白氏道:“大嫂嫂这几日养的是不错了许多,我瞧着精气神儿好多了,面上也白皙了不少!只是身子还是削瘦,也该好好补补才是。”
只见白氏不禁莞尔,伸出手来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主母心疼我,这些日子都是自己在管家,待三弟妹出了月子、养好了身子便也要学着管家了,与主母一起倒也是不错,我也好偷个懒儿好生养养!”
“是该将管家的事情放一放了,我娘素日里头无事,也就前段时间曜儿叨扰了几天,不然我娘的性子不得闲的不成?”史清倏道,俏皮的对着大夫人眨了眨眼睛,惹得她又气又笑,史清倏见状赶紧补了一句:“况且娘又尚且年轻着呢,待嫂嫂们身子都好了再接手管家,娘您也能全撂了担子,舒坦一些嘛。”
大夫人这才轻轻的哼了一声,心满意足的指了指史清倏,“成了,倒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处境!如今你的身子断断累不得了,你们燕王府这样大的家业谁人来管?”
闻言,史清倏这才一愣。
她竟然全然忘记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平日里偷偶有一两日偷懒不管倒也没什么,可这次她出月子之前身子都未必能够养好,少说也要一个来月不能管事儿,如若这个月就这样放着……那日后再接手的话不得一团乱麻?
史清倏砸了咂嘴,颇为为难:“呀,此事我还真的从未注意过。王爷家中无妾,如今那留着的痴梦也是万万不可用的了……要么,叫郑妈妈与露薇这些日子替我管管?”
“这样也好,”大夫人叹了口气,“她们两个都是家仆,比寻常的仆子懂些理家之道,我瞧着你是在虚弱,要不然新丫头的满月便不做了,待养好了去做双满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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