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史清倏面露难色,霍氏急忙添了一句道:“随礼本就是风俗,举凡牵连些许干系的,只消得人家做喜事儿,不论有没有多送了一份儿筵席的贴来,总是要去祝贺的。苏家虽与沈氏一脉没有血脉相通,可夙儿是两家的交点呀,我,与你妹妹,说起来可是夙儿母家最亲近的人了,岂能失了礼数?”
“当年我家王妃与王爷成婚,便不见霍夫人送礼吃酒送祝福来了,”露薇端着手冷哼一声,语气里尽是鄙夷,“如今对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倒是上心起来了。”
谁不知道前些年她不与‘亲戚’走动,只是觉得女儿嫁入豪门没有任何盼头?如今总算是有了个盼头,人家开始殷殷切切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太晚了点儿呀!
霍氏瞪了她一眼,刚想要发作,却又怕史清倏不肯帮忙自己,只得生生忍了下去,看着她吃瘪的表情,屋子里几个女使心中都十分爽快。
她伸出手去帮史清倏整理起床榻上面的珠宝们来,一面柔声笑道:“前几年苏家头上顶着罪,表婶是怕牵连了夙儿与你,这才不敢随意走动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呀,苏家如今是干净的了,自然要多多为你们燕王府的好处考虑。”
“为燕王府?”史清倏偏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是、是!自然是为了你们王府了!”霍氏点头如捣蒜,用很认真的目光看着史清倏,“你想想,我们若是也去了,外人见了定知晓夙儿母家的族人也是懂礼的,便是我们人微言轻,也能多多少少铺上一条小径,退一万步讲……纵有人与苏府的来结交,最终有利的不还是你们两口子么?”
尽管宁王妃曾许下元芸日后有福可享,甚至是能嫁入燕王府做尊贵的续弦,但霍氏对此并不能够完全苟同——作为母亲,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得一心人,(以及荣华富贵),且通过这段时日与宁王府的联络叫她深刻的认识到了——皇家水太深,自己的女儿最好莫要搅和进来。
且天底下又不只是王爷府才尊贵体面,如今朝中那么多的世家大族、勋爵名贵,稍微从其中甄选一个不也比这一趟浑水似的燕王府好?况且她的芸儿也等不到这史清倏被排挤下台了。
定王府大婚,不仅仅是沈家的人会去,更有无数权贵勋爵,且她早早就听说了,皇上早定下为了缩减用度,取消今年的大宴,将嘉泽的亲事弄得隆重一些,也就是个寻得良人佳婿的好时机啊!
史清倏听了过后面色依旧不改半分,平静如水着埋头将红玛瑙耳坠塞到妆匣的小抽屉里面去,待将床上所有的耳饰都分门别类的收敛整齐过后,这才抬起头来道:“话虽如此,可此事侄儿媳妇真的没法子做主。”
霍氏听了直想打人,险些背过气儿去,她好声好气的说了那么多,又忍着焦躁等这个死丫头收拾自己的首饰们,最终就等来了一句“没法子做主”?
“表婶婶也莫怪我,实在是皇室众人多数都性情古怪,”史清倏心中默默希望嘉泽兄弟莫怪自己,想着嘉泽其实是个十分不错的小兄弟,自己倒是为了自保说了人家的坏话,“侄儿媳妇也是半个皇室众人了,却也不干过分造权弄势,如若不然,我定将表婶婶,还有表叔、三位妹妹都带着一同去了。”
“不过是顿喜酒!谁家做喜事儿不想着去祝贺的人多谢?看着便气派,”霍氏撇嘴轻斥,总觉得史清倏这是在变着法儿的敷衍自己,“且你表叔如今也已经在任上了,虽然官职不高,却也有个正当说头呀!怎的那定王府吃人,进去了便出不来了不成?”
好吧,的确也没有那么严重,这件事儿说到底也不算很大,便是史清倏将人带进去了、给人瞧见了,人多半也笑话苏家不识规矩,但她拒绝霍氏的原因仍有两点:不想叫他们给沈夙添麻烦;不想叫他们压着自己过得太舒坦。
霍氏咬牙忍着,若非此事不好直接去求宁王府,她才不来寻史清倏费这么多的口舌。若是燕王府的不出手帮助,她与元芸却出现在了筵席之上,只怕沈夙与史清倏要心生疑惑:苏家是从哪儿来的帖子?所以这才苦苦与她周旋着。
史清倏做出一个为难至极又有些委屈的表情来,抬头苦笑道:“我还以为表婶婶真的是为着晚辈的身子来的……原来婶婶竟然是来逼债的吗?”
“这、这叫什么话!”霍氏脸上一红,慌忙道,“自然是为着你来的!”
“那表婶婶便莫再逼迫晚辈了,”史清倏垂头苦道,“这件事儿,我说了真的不算。若表婶婶执意,便等会儿王爷回来了自与他去说罢。”
霍氏这才彻底泄了气。
心道这侄儿媳妇尽管是年纪轻轻,却是心中极其有见地的,到底是丞相府那样的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儿,说话做事向来稳妥坚定,她若是真的拒绝了的事儿,怕是再怎么迂回也没了旁的用处了。
但她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于是硬是坐在高脚椅上与史清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看她整理一床榻的珠宝首饰便已经快要花了眼,直到下人来报说王爷回府了,这才猛地坐了起来。
沈夙身穿一袭暗红朝服进门,见着霍氏也在还微微愣了片刻。
但霍氏并未给他多少时间发呆,见沈夙踏步入屋,甚至不等他先吃一碗热茶暖暖身子,便急吼吼地上前一步,堆着笑道:“夙儿可算是回来了,方我与侄儿媳妇说去吃定王府酒席的事儿,”
说着,她扭头看了坐在床榻一旁的史清倏一眼,回头继续道:“与媳妇儿说定了叫我问你要帖子呢!”
史清倏在一旁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她以为自己打太极的本事已经足够厉害了,没想到霍氏这囫囵吞枣的话语,才是真正的‘太极小能手’啊。
好吧,她佩服,实在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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