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笑声中,广陵王也笑了。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动听,也许是他的气势本来逼人,他一笑,众人的笑声便是一止。
清笑声中,广陵王大步向萧策走来。
不过五六步,他已走到了萧策身前。停下脚步,定定地把这个肥胖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后,广陵王伸出手,轻轻的,优雅地拍上了萧策的肩膀。
拍着他,广陵王清润的声音悠然而来,“长恭倒是觉得,萧兄应该减肥了。”他淡淡一笑,衣袂在风中飘摇,“如萧兄这样的体型,是上不得战场,称不得好汉的!”
他施施然越过萧策,径自走向那些美人儿,清越的声音,更是丝毫不曾掩饰他的傲然,“当然,也许在萧兄眼里,丈夫的战地不应在沙场中,而是在床帏间?哈哈——”
如此傲慢,如此尖刻,如此嚣张,如此不屑,又如此不可一世!
嘻笑声一止!
萧策脸色铁青!
他蓦地回头,狠狠地瞪向广陵王。而这时的广陵王,已背负双手,那挺直的腰背,皎然如玉树的风姿,说不出的飘逸,说不出的清贵。
他似是没有感觉到萧策的愤怒,施施然围着他的众侍妾转了一圈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站住!”
萧策声音一提,猛然暴喝出声!
广陵王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回头,夜月中,他似笑非笑地瞅着萧策,声音微提,语调悠然却又极为真诚地道:“久闻萧兄乃是陈地无双俊彦,长恭不才,愿与萧兄较量一下沙场上的本事。”他噙着笑,明亮锐利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大丈夫,口头上争利,床帏间称雄,实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有沙场上,马背间,以命相博,血溅五步,方称得上真男儿。”说到这里,他声音蓦地大响,厉声喝道:“敢问萧氏策郎,敢与我高长恭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否?”
声音实是洪亮,直过了好久,还在空中传荡!
在陈地,在建康,士人从骨子里,便看不起武将,也不以为那打打杀杀的事,值得羡慕。
可是,广陵王气势迫人,其说话行事,一句接一句,一步接一步,竟是在这么短短的片刻间,便把萧策逼得退无可退。也逼得众人无话可说。
萧策脸色微变。
在一阵难堪的安静中,从萧策身后走出了一个少年,这少年白衣翩翩,举止斯文得体。他朝着广陵王一揖,朗声说道:“广陵王来自齐地,可能不知道,于我南人而言,沙场上争雄,马背上拼杀,实是下等人喜欢做的事……”
这少年正是萧莫,在一句话扳回局面,逗得四周建康世家子笑声再起时,他呵呵笑道:“不过广陵王初来南地,不知者不怪。这样吧,刚才之事休得再提,广陵王随我等入宴,一睹我南人的美服美人美食如何?”
他笑容可掬,举手投足间,颇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清爽。
广陵王笑了笑。
——他毕竟是客人,在这些南人的地盘上,逼急了这些世家子,惹出什么事来,很没有必要。而且,他实在不是一个喜欢做口舌之争的人。
当下他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请吧。”
说罢,他优雅一礼,大步向前,已是反客为主地走向宴席。
他一走,众权贵自是跟着提步,萧策看向白衣翩翩的萧莫,目光温和,一侧的中年汉子低声说道:“策郎,咱家这个千里驹,还不错吧?”
萧策点了点头,道:“反应倒是敏捷,举止也得体,好好培养。”
“是。”
回过神的萧策,深深盯了广陵王几上,上前几步,来到广陵王身后。
微笑地看着广陵王,似乎没有发生刚才那一幕般,萧策指着身后的那十几个侍妾,道:“方才是萧某唐突了。高兄,我这些美人儿着实不凡,正可勉怀高兄在建康的长夜之苦。”
“她们?”
广陵王回头向众侍妾瞟去,也许是他名头太响,也许是众女倾慕太久,当他看去时,众侍妾一个个抛眼乱抛,又是羞涩又是期盼的模样。
细细地盯了一会,广陵王摇了摇头,他负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道:“这种姿色,也配称绝色?”
在令得萧策等人脸色微变时,广陵王笑了笑,一脸向往地说道:“要说真正的绝色,我前不久倒是遇到了一个。”
听到他这样的绝世俊男说起美人,众人还是大感兴趣。
“哦?愿闻其详!”
广陵王眺望着天空淡淡的弯月,道:“与我相遇时,那小姑子还太过年幼,对了,她也是你们建康大家之女。”
这话一出,众人兴趣大起,少年郎君们都竖起耳朵倾听起来,便是萧策几个大权贵,这时也是色眼微眯,大露兴奋之色!
广陵王缓缓说道:“那小姑子虽是年幼,但高某自小眼力不凡,可以担保,她长大后,必有倾城色。”
萧策兴奋地问道:“不知那小姑子是何家之女?”
广陵王皱眉寻思片刻,缓缓言道:“初遇她时,是在回建康的路上,那小姑子不过十二三岁,脸上仍有菜色……”他越是说得详细,众权贵越是听得认真。一时之间,四下鸦雀无声,只有广陵王那清润动听的声音如乐音般飘来。
张绮站在一侧,刚才广陵王与萧策起冲突时,她因心里担忧,不知不觉中走得有点近。与众姑子不同,她是躲在一棵树后,虽然与广陵王等人隔得甚近,本人却是隐在黑暗中,很不显眼。
在听到广陵王说起什么年幼的绝色美人时,她起先也没有在意,只是听着。
可是听到这时,她却越来越心惊。到得那什么“回建康的路上,十二三岁,脸有菜色”时,她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整张小脸,更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