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灶台火洞前烤了一会火,浑身热乎乎的,汤皖伸着腰站起来,走到厨房的门前,看着这满院子的雪,鼻子闻着则是柴米油盐的生活气息,莫名的感到舒心,这就是家的感觉。
大牛提着烧的正旺的火炉子去了院里草棚子,又送去了红泥小火炉,上面的茶正在烧着,只听着茶水翻滚的细微声,就想假寐一会,所以汤皖又躺在了躺椅上,索性让这懒散的下午闲暇时光更加的懒散一些吧。
草棚子里火炉子的热气穿透过稻草顶打着转儿,向着天上席卷而去,于是乎再俯视这片土地,只是一片洁白,再无杂色。
这一场雪,将这片大地变得洁白无瑕,让这片大地来年焕发生机
翌日,刮了一夜的北风停了,天色阴暗,天气异常寒冷,清早上,就开始飘雪花。
大牛早早的醒了,在厨房里忙活了许久,等天亮了,瞅了一眼先生的房门,没有丝毫动静,就蹑手蹑脚的挎着篮子出门去。
今天先生要宴请客人,因此,大牛得提早去菜场,买些新鲜菜,稍迟一些,就只能在陈菜里面挑肥拣瘦了。
大牛回来的时候,先生已经起床了,和仲浦先生正在草棚子里面喝茶,想起张屠户早上的看到自己的热乎劲,就随口说道:
“先生,今天张屠户刚杀了羊,我买了些羊肉,中午做个白萝卜炖羊肉。”
“烧的辣一点,冬天里,吃的舒服。”汤皖说道。
“嘿嘿....所以我特意去王记买了尖辣椒。”大牛得意的说道。
“别搞太辣,仲浦先生是老家人,应该能吃辣,孑民先生他们浙省人就不一定了。”汤皖想了想道。
“你说的对,孑民兄是不能吃辣,连吃个豆腐脑都要甜的。哈哈...”仲浦先生笑道。
孑民先生,迅哥儿,钱玄都是浙省杭市周边的,那边口味偏甜,走的是杭帮菜的路子,猛地吃辣,怕是要架不住。
“哦!”汤皖猛地想起来了,邀请人家吃饭,连个邀请函都没发,于是,连忙起身去了房里,趁着还有时间,写了一份邀请函。
“送给送给孑民先生!之前来过一次,你认识的!”汤皖嘱咐道。
“俺知道了!”大牛双手在围巾上蹭蹭,脱下围巾后,接过邀请函,就跑出门去。
孑民先生住在城东的东堂子胡同,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大牛从东交民巷赶过去,要走不少的路。
然而,等大牛找到了地方,孑民先生却不在家,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接受了邀请函,问道:
“你们先生是何名字?”
“俺家先生名叫汤皖!”大牛如实回答。
“可是皖之先生?”少女惊讶道。
大牛点点头道:“嗯!”
“好!你先回去,等我父亲回来,我会告知他的。”少女随即答道。
大牛有斜着瞄了一眼,记住了孑民先生家的门口,又看了一眼少女,就急着往回跑,想着先回去告诉先生,免得中午邀不到人。
少女目送着大牛消失,对着下人说道:“去教育部,把皖之先生的邀请函送给我父亲!”
而此时的孑民先生正在教育部里,与范总长和汪总长相谈事情,便是为了能让仲浦先生来北大。
“老汪,你看这个蔡孑民,自己没本事,请不到人,就天天往我这里跑,哈哈哈......”范总长打趣道。
这俩人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与汪总长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如果要追溯起是什么时候相交的,那得回溯到十几年前。
因此,三人说话会比较随意,爱开玩笑,孑民先生见范总长打趣自己,就笑道:
“还不是你教育部工作没做好,想想300大洋一个月的工资,人都不愿意来,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诶.....孑民兄,话不能这么说,或许他程仲浦志向根本就不在此,我看他那个《新年轻》办的挺好的,影响力也大,一样可以做事,何必蹚你蔡孑民的浑水。”汪总长说道。
“他志向很明确,就是要推广新文化,如若不然也不会千辛万苦的把《新年轻》搬到首都来,既然来了首都,我蔡孑民岂有弃宝山而不顾的道理啊?”孑民先生摊开手说道。
范总长也摊开了手,无奈道:“我同意把《新年轻》搬到北大,至于学历上的事情,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总不能还要我亲自去请把!”
“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孑民先生认真想了想道,假使三顾茅庐而不成,孑民先生还真就打算让范总长出马,亲自上门去请。
“过了,过了,孑民兄,没了张屠户非得吃带毛的猪不成?”汪总长摆摆手,面露不满,“我看汤皖之也行,论名气,谁有他的大,那洋人见了也都客客气气的。”
身为外教总长,自从开始与汤皖打交道后,对汤皖在外国的影响力还是知道的不少。
“相比较于汤皖之,还是程仲浦比较合适,一来汤皖之不是文学出身,二来陈仲浦现在是新文化的旗帜人物,本身学识又过硬。”孑民先生仔细思考后,坚持说道。
“我看,孑民兄你还是先三顾茅庐吧,不成在另想他法!”范总长说道。
“行,我先去,免的他回了沪市,就麻烦了!”孑民先生哆哆嗦嗦,刚说完,就起身夹着公文包准备出门。
“这个蔡孑民,来我这里,一杯茶都没喝就坐不住。”范总长抱怨道。
“孑民兄就这脾气,看准的事就一定要做,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么,他现在一心扑在北大上。”
“这倒也是,北大就需要他这脾气的人去干。”
…………
孑民先生风风火火的出门去,准备三顾茅庐,一出教育部大门,就迎头碰上家里头下人送来了邀请函。
“汤皖之邀我做什么?”孑民先生疑惑道,原地驻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东交民巷,当面说一声抱歉,不能毁了别人的好意,然后再去四平宾馆三顾茅庐。
打了个车,就匆匆赶往东交民巷,一路上连推辞的借口都想好了,刚巧天上又飘起了大雪。
孑民先生抬头看着天空,心思阴晴不定,早上还是好好的,怎么要去见仲浦先生就下雪了呢,难道是不好的预兆,又要无疾而终么。
夹杂着忐忑不定的思绪,孑民先生一路怔怔出神,下了车付了钱,就直往巷子里头走,想着尽快推辞完,好去劝说仲浦先生,焦急的敲响了大门。
大牛刚回来不久,说了孑民先生不在家的事情,汤皖和仲浦先生刚到的一杯茶还没喝完,正商议着要不要回去四平宾馆等,就听见了敲门声。
“是德潜兄来了么?”仲浦先生问道。
“不是德潜,他敲门都是连着敲。”正说话的功夫,汤皖已经站起身来,向着大门走去。
“砰砰砰!”
敲门声又响起了,汤皖一边把手放眼前挡着雪,一边提着衣襟向门口跑去,嘴里还喊着:
“来了!来了!”
门一打开,汤皖才发现来人竟然是孑民先生,不过脸色有些着急,正脱下眼镜在擦拭着。
“皖之先生,我收到你的邀请函了,不过我来是想当面说声谢谢的,还有急事等着去办,脱不开身。”孑民先生带着歉意,急急忙忙的说完。
汤皖一下子就笑了,回首看了看院子,再看看孑民先生,于是,笑着邀请:“孑民先生,先进来坐会吧,外面风大雪大的,也不急一时半会。”
“不了皖之先生!真心感谢邀请,不过我是真有急事要去办!”孑民先生一脸的抱歉,向后退一步,行礼后,就准备要走。
巷子里的雪在簌簌的往下落,直落在孑民先生的头上和身上,从教育部出来连把伞也没带,可见是真的有急事。
汤皖哪能让孑民先生就这么走了,冲着院子里大喊一声“孑民先生,稍等”后,就一步跨出门外,拉着孑民先生的袖子,神秘兮兮的说道:
“先生可是去找仲浦兄?”
“是啊!我得赶紧趁着仲浦回沪市之前,劝他到北大来。”孑民先生直言不讳说道。
两人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汤皖又没有围围巾,雪花直往身上落,脖子里落,斜看一眼天空落雪后,嘿嘿一笑,凑到孑民先生耳边,神秘兮兮道:
“先生,你先进来躲躲雪,我有办法让仲浦先生答应你,做文科学长。”
“哦?”孑民先生闻言后,眼睛一亮,连提步跟着汤皖走到门屋下,急着问道:
“皖之先生,是什么办法?”
汤皖拍拍身上的雪后,又拍拍孑民先生胳膊身上的雪,伸手示意道:
“里面请,先喝口热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这办法啊,专门仲针对仲浦兄的死穴。”
孑民先生看着汤皖说的确有其事的样子,想着汤皖也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再说喝一杯茶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不妨先听听看是什么办法。
“好!那我便听听皖之先生的好办法。”孑民先生笑道。
孑民先生提着衣襟,低着头,随着汤皖往院子里走,一个转弯后,抬头就瞧见仲浦先生正襟危坐在草棚子下面,微笑着看向雪中走来的两人。
这一刹那间,孑民先生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而后就开始怔怔的,在雪中对着仲浦先生发笑,此时,孑民先生的心里已经全明白了过来。
雪依旧在簌簌得1下,孑民先生就这么原地驻立院子里,一时间,脑中的思路百转千回,任由大雪白了头发,模糊了眼镜。
“孑民兄,还不快进来,都成了雪人了!”仲浦先生站起来,笑着张开怀抱,走入了雪中,拥抱住了孑民先生,轻轻说道:
“我同意了!”
“同意就好,同意就好!”孑民先生欣慰道。
大雪下的越发的大了,落向了华北平原,首都城,房顶,院墙,街道以及院里的草棚子上,像是要把这个世间所有的玷污都要遮盖住。
不多久,院里孑民先生和汤皖走过的脚印都被大雪拼命的遮掩住,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汤皖目光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不禁又抬头看向了天空,越发的怀疑受到了冥冥之中的针对,不然如何能解释,孑民先生一来,就又下雪了?
正当汤皖在心里不断蜚语老天爷时,耳边传来了仲浦先生的声音,“皖之兄,再不把草席放下来,我这心里的雪就装不下了!”
意思是雪太大,已经扫到了草棚子下面了,汤皖这才在心里放过了老天爷,拉扯着红线,把四周的草席都放下来,草棚子里自成一片天地。
“今日特借皖之兄家的草棚子一用,特设宴感谢孑民兄的不辞辛苦和万般赏识!”仲浦先生弯腰作辑说道。
“仲浦兄,我是知道你的志向与学识的,无需感谢之类的话,只希望能让北大变得不一样。”孑民先生挥挥手,祈愿道。
“义不容辞,定当竭尽全力。”
面对仲浦先生的真诚,孑民先生缓缓站起身来,拍拍仲浦先生的手,似有万般感触,似有千言万语,皆系于这轻轻的拍手之间。
随后,孑民先生又转头,看向汤皖,拿起汤皖的手,放在一起,嘴角微微抽动,眼睛里有些温热,感触道:“希望你们能给年迈的北大带来一些生机勃勃,带来一些青春笑语,更期望未来的北大,能给全国人民干涸的心灵,带来一些甘露。”
“2000年来,历朝历代,皆以武人死战,文人死谏为传承,至我们这一代也不例外,如今国家疲惫,陷入昏睡,内忧外患,正是死谏的时候,我等责任重大啊!”
“闻蔡公言,醍醐灌顶,我程仲浦定以死谏为荣!”仲浦先生掷地有声的答道。
这是要对这个国家的全部民众死谏,换而言之就是要唤醒国民,深知责任重大的汤皖也不含糊,亦是铿锵有力的答道:
“我的余生都将为此而奋斗,以今日棚外大雪为鉴,往后的每一场雪都将是我的亲身见证者。”
“好啊....好!!”孑民先生很是高兴,拍拍两人的手,示意坐下,长叹一口气后,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聘书。
这是仲浦先生任北大文科学长的聘书,上面已经盖好章,签好字了,孑民先生递了过去,说道:
“仲浦,你看看聘书,我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着送到你手里,文科学长,月薪300大洋。”
仲浦先生双手接过后,扫了一眼,递给了汤皖,拜托道:
“皖之,这份聘书暂且放你这里,早上来的急,没带包。”
汤皖接过来,卷好准备起身送去房里暂放,就听见孑民先生急着说道:
“皖之,你稍等,还有你的聘书!”
“我还有聘书?”汤皖疑惑道。
“你的国际关系一科,我准备单独设为独立一科,暂挂在文学系下面,职称自然要变化了。”孑民先生一边说,一边递给了汤皖的聘书。
上面写了聘任汤皖先生为北大文学系国际关系教授,月薪260大洋。
“我做了一番了解,如今你的国际关系一科隐隐成了北大的王牌专业,在国际上也小有名气,我准备再设置一个国际班,招收外国学生。”孑民先生款款说道。
“作为必修课教国内学生和会中文的外国人还行,交国际班,我的口语不行呀,总不能上课安排翻译吧!”汤皖哭丧着脸说道。
孑民先生却不以为然,语重心长的说道:
“皖之,国际关系一科作为北大首个要走出国门的学科,其意义重大,即使我不说,想必你也应该能明白。不过一门外语而已,而且你也有英语基础,不会成为拦路石的。”
汤皖陷入了低头沉思,感受着孑民先生的强烈期望,不觉有些压力山大,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外挂,心里顿时有了底,日常交流很快就能学会,不过是专业词汇费点事,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深呼一口气后,自信答道:“既然孑民先生如此看重,那我便学好一门外语便是!”
“好!”孑民先生欣慰道,感受着年轻人的自信心,心里不由得都被感染,如果连授课教授都不青春自信,又怎么能让学生青春自信,又何谈让北大青春自信呢?
“你汤皖之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明白,你说能,那就是能,需要多久能开国际班?”
孑民先生原想的是,给汤皖一年时间,能学会一口大差不差的英文,但是汤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非常确信道:
“明年就能开,给我三个月时间,我就能讲一口流利的英文。”
“呼!”仲浦先生赶忙劝道:“皖之,你可别托大,实在不行就迟点,三个月的时间太赶了!”
“皖之,我给你一年时间,把国际班开出来,北大跨出国门第一步,不容有失!”孑民先生道谨慎。
“仲浦兄,孑民先生,不用一年,只需要三个月,到时候且看看,可当面验货!”汤皖自信无比道,想着从现在开始,到开春开学,刚好三个月左右。
“哈哈哈.....”孑民先生笑出声来,不由得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一眼汤皖,笑道:“那我到时候,便来亲自验货!”
“皖之兄,那口语和书面语不一样,书面语还可以查资料什么的,口语当场就说了,还很考验听力,切莫好好考虑。”仲浦先生担忧道。
“请相信我,仲浦兄!”汤皖感谢仲浦先生的关心,依旧自信道。
感受着汤皖浓烈的自信,仲浦先生再继续劝说,而是最终选择了相信,搂着汤皖的肩膀,说道:
“皖之,你要是真的三个月就能讲一口流利的英文,那在北大可真就是这个了!”仲浦先生在爽快的笑声中,伸出了大拇指。
“那我可不敢,北大能人辈出,辜汤生一人就会9门外语,你想想,谁能当得起这个!”汤皖谦虚着说道,捧起一杯茶。
“辜汤生,他啊....哈哈哈,确实有才!他的《中国人的精神》一书,我时常看,很有见地。”孑民先生肯定道。
说到这,孑民先生又说道:
“仲浦,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准备广纳各方良才,届时,肯定会出现许多不同的声音,你这个文科学长任务最重!”
“包括辜汤生他们?”仲浦先生发问道。
孑民先生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以后开会的时候,在仔细讨论一下教授聘请标准,但是你要有心里准备。”
“我省的!”仲浦先生却是不在意说道,想了想后,豪言道:“孑民兄,我既然敢当这个文科学长,就不怕任何事情!”
“那就好!”孑民先生放心道,然后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学历,递给了仲浦先生,说道:
“给你安排好了,范总长同意的。”
这是一份曰本早稻田的学历证明,很明显的是伪造的,因为仲浦先生只是在避难的时候去上过课,并没有获得毕业证明。
“孑民兄,这不可以,我陈仲浦行得正,坐的端,不需要这个。”仲浦先生当即严词拒绝,递了回去。
“仲浦啊,这个有时候做事情,还是需要变通一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面!”孑民先生劝说道。
因为,到时候必然会有许多人对仲浦先生的学历提出质疑,有这一份学历和教育部背书,可以极大的打消众人疑虑,再说他们又不会派人去曰本查证学历真伪。
仲浦先生蔑视的看着这一份学历,依旧坚持道:
“孑民兄,我不需要这个,我宁愿不当这个文科学长,也不接受这样一份学历。”
孑民先生看着眼前的仲浦先生不面色坚决,心里既感到担心,又感到庆幸,庆幸的是仲浦先生身上不失文人的节气,担心的是怕因为此事出问题。
于是,又默默把学历收了回去,留着,或许以后会有用处,举起茶杯,敬道:
“仲浦兄,是我的不是,想的不周到,给你赔个罪。”
“孑民兄,我哪里会怪罪你,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好,感激你还来不及。”仲浦先生慷慨大笑道。
而汤皖由此蓦的联想到自己,好像也没有学历证明的,不由得感到尴尬不已,于是,弱弱的问道:
“孑民先生,我也没有学历,这个.......”
“哈哈哈.......”孑民先生大笑道,连看向汤皖的眼神都充满笑意,忍着笑说道:
“不打紧,要是有人质疑你,你就当场和他就国际关系一科辩论,我给你做裁判!”
如此说来,汤皖倒是放下了心,想来有孑民先生作保,问题应该没有,再说都打交道了这么久,谁有几斤几两,那帮人心里门清。
但是,仲浦先生就郁闷了,都是没学历,凭啥自己待遇咋就差这么多,侧身看向汤皖,佯装愤愤不平道:
“我这工资比你多不了多少,麻烦事可就多多了,羡慕!”
“切!”汤皖轻哼一声,想起自己最初在北大的遭遇,隔三差五的就被逼着论战,想想就气,道:
“我可是和他们真刀真枪的碰过,你这个菜鸟学长,凭啥免了这一关?就得正面迎战,不服下课操场见。”
“嘿嘿....”仲浦先生偷这乐乎,想起了汤皖的黑历史,抵着舌头,揶揄道:“文人讲究文论,大不了,我也打赌,不就裸奔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哈哈哈哈......”
汤皖和孑民先生被仲浦先生逗的同时大笑,待平息后,汤皖捧着面子,说道:
“别别别!!千万别,你可是文科学长,代表了文学系的脸面,传出去丢人,抹黑的事我一个人干就行。”
“你现在是国际关系教授,也不能随便同人打赌了,将来要教国际班,那是要传到国外的!”孑民先生郑重说道。
“皖之,你仔细说说,当时怎么想的,要和程含长打赌裸奔的?”仲浦先生想想就觉得好笑,胡子一大把的老夫子裸奔,也真亏汤皖想得到。
“实不相瞒,也不怕笑话,我这国学就半吊子水平,那天也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汤皖道。
“你有想过真输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难道还真裸奔,总有办法的。”
随着时间往中午靠拢,钱玄最先来,还带着他的大宝贝,刚进院子,就迫切的嚷嚷着:
“皖之,人够了没有?”
钱玄的脸上急不可耐,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要的样子,听到汤皖从草棚子里传出声音后,一把撩开草席,顿时就傻眼了。
就看到孑民先生正微笑的盯着看,钱玄立马脸上变换神情,一秒严肃起来,恭恭敬敬行礼道:
“孑民先生好!”
“德潜先生,坐,带的什么东西,这么开心呐?”孑民先生笑嘻嘻的问道。
“哦!”钱玄立马打开盒子,拿出木牌,解释道:“这个是斗地主用的木牌!”
“斗地主?”孑民先生疑问道。
“孑民先生稍等,马上你就知道了!”钱玄道,然后看向汤皖和仲浦先生,催促道:
“你们俩愣住干嘛,支摊子啊,让孑民先生见识见识,这款益智类游戏。”
汤皖一副我不拆穿你的一样,就偷偷笑。
哪知,孑民先生也是个打牌高手,只看了几把牌后,就明白了玩法,一下子就产生了兴趣,反正大事已定,刚好乐得轻松一下。
所以,汤皖又被赶下桌子了,只能心里憋着笑,站着看三个菜鸟互殴。
钱玄玩的最久,打法最娴熟,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竟然连着当地主,惹得孑民先生和仲浦先生互相抱怨。
“仲浦,你要抗住,不能放水。”
“我抗住了啊,你接不住我牌!”
“你抗的太大了,要留点后手!”
“我不抗,他走了呀!”
不久之后,首常先生,秋明先生也来了,看着场面火热的斗地主,一时心痒难耐。
迅哥儿最后姗姗来迟,趁着斗地主的功夫,汤皖把迅哥儿拉到一旁,问道
“豫才,教师手册编的怎么样了?”
“快了,不过,我倒要和你说个事!”迅哥儿道,从身上掏出一个本子,指着是三个画了圈的名字,说道:
“这几个人,我看不适合当老师,来迟了几次不说,旁听也不积极,你认识么?”
汤皖瞬间知道了怎么回事,按照迅哥儿一丝不苟的脾气,恐怕是见不得做事不积极的人,于是,名单连看都不看,就说道:
“这上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全凭态度录取,如果不行,宁愿赔钱,也要提早辞退,莫耽误了孩子们。”
迅哥儿也不推辞,直接收了本子,点头说道:
“有你这话就行,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即看了一眼火热的斗地主,问道:
“蔡公怎么来了?”
汤皖把事情一说,迅哥儿立刻杵着眉,别的倒是不关心,唯独问道:“三个月行么,别托大了?”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汤皖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却是让迅哥儿一笑,又委婉提示道:
“我与蔡公相识已久,知道他的为人,此番北大改革,必定争执不断,别因为这事,让别人有话说。”
“省的!”汤皖自信答道。
临近中午,人都已经到齐了,撤了斗地主的摊子,大牛便开始上菜,一行人全部坐下后,把棚子挤得满满的,仲浦先生见状,说道:
“皖之,把席子拉上去吧,挤得慌!”
“在下雪呢!”汤皖犹豫道。
“下雪好啊,就要下雪,上一次的雪中畅饮,真是酣畅淋漓,这才浪漫嘛!”仲浦先生笑道。
“拉起来吧,一边赏雪,一边宴饮,不能曲水流觞,那就雪中怡情。”秋明先生道。
于是,汤皖只好把席子一一拉上去,好在外面的雪变小了,也没风,只是在往下落,倒是没多大关系。
在答谢宴开始前,孑民先生又拿起了公文包,抽出一张聘书,递给了钱玄,说道:
“德潜先生,这是北大的聘书,做文科教授,如何?”
“啊?”钱玄还真没想到,接过聘书看了一眼后,脱口而出道:“好,便去北大会会!”
“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北大打群架的!”汤皖嘲讽道。
“他是主业喷人,副业教书!”迅哥儿来上一句。
“哦,对了,豫才,也有你的。”孑民先生又从包里掏出一张聘书,递来了,说道:“你在教育部还有职位,又在学堂教书,我与范总长商议后,觉得还是保留教育部职位的好,便聘请你当预科教授。”
迅哥儿接过聘书,连看都没看,便说道:
“全凭蔡公安排!”
孑民先生看向迅哥儿的眼神里全是欣赏的目光,又说道:“还得拜托你一件事,想请你设计北大的新校徽!”
“可有什么要求?”迅哥儿问道。
“青春,朝气,总之你豫才心里所想的,就是我蔡孑民所想的!”孑民先生道。
“好!”迅哥儿道。
眼看《星火》的四人都进了北大,就剩下首常先生一个了,孑民先生却是没有再掏聘书,而是解释说道:
“首常,对于你,我已有安排,等到明年,我留了一个职位给你。”
“全凭孑民先生安排!”首常先生拱手道。
见所有人员已经安顿好,孑民先生开怀大笑道:
“你们《星火》啊,我是一个都不放过,都来北大,以后就是北大的《星火》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先从北大开始!”
“啪啪啪啪!!!”
众人同时鼓起掌,在欢呼声中,宴席开始了,期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雪屑在空中缓缓落下,银装素裹的世界格外的单调,除了白茫茫还是白茫茫,但是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是五彩斑斓的。
谁也不会想的到,这个草棚子下面的一场普通答谢宴,竟然会对以后的若干岁月,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新文化就此扬帆起航,一场国人的思想解放大运动也就此登上历史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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