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又开心的开始分茶叶蛋,就仅仅是多了一枚茶叶蛋而已,便可以让一帮孩子露出欢快的笑容来。
一个个蹲在墙角,目光炙热的盯着手心的茶叶蛋,舔着手心,舔完了就开始哆嗦手指,凡是手指碰到茶叶蛋的地方,都要仔细哆嗦一遍。
汤皖渐渐看的入了神,眼睛里凭空多出了一副画面,天空正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一只只小兔子挨个趴在雪地里。
从布袋子里倒出一小把干炒面放到手心里,也是这般仔细的舔着,生怕遗漏了一丝一毫,渴了就抓一把雪放进嘴里。
即使环境再怎么艰难,即使敌人再怎么强大,即使不知道是否还会有明天,也无法阻止一只只小兔子吃着干炒面,喝着雪水,露出欢快的笑容。
这跨越36年时空的画面相重合的一刹那,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让人心生悲伤,却如此的令人心生感激,没有他们,哪有后来的我们呢?
桌子上的羊肉面冒着腾腾的热气,正对着汤皖的眼睛,渐渐熏红了眼眶,渐渐抿起的嘴角,渐渐再也无法直视孩子们。
“先生,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么?”大牛停止了吃面,问道。
汤皖抹过头去,挤了挤眼睛,强装微笑着。
“没有,这羊肉面太辣,辣着眼睛了。”
草草的喝了几口汤,吃了几口面,止住了情绪,便起身付钱,多付了十枚茶叶蛋的钱,又看向那群正在舔手指的孩子。
“六婆啊,这羊肉有些膻味,我吃不惯的。”
六婆转过身来,顺着汤皖的眼神看去,瞬间明了,于是又从别的地方拿出两个大包子来,恭敬道:
“倒是让先生白花钱了,老婆子手艺不好,还请见谅,这里有两个大包子,就当是赔罪了。”
汤皖怔了怔,最终还是接过六婆手里的大包子,临走时,趁着六婆不注意,偷偷放了几枚铜板在大锅盖子上,便匆匆离去。
汤皖是逃着离开这个巷子的,只是可怜了大牛,也没吃上几口,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是肚子饿的很,于是递过去一个大包子。
一人就着一个大包子,边走边啃,顾不得屋檐落下的水滴,等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六婆的吆喝声。
“客人走了,留了不少面,快分了吃。”
“哦....有面吃咯.....”
孩子们瞪大了眼睛,一跃而起,欢呼着往面馆里跑去。
汤皖和大牛走在泥泞的河堤上,此时的太阳高照,连吹来的河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一口咬在大包子上,享受着这世间的“顶级美味”,忽而没头绪的问道:
“大牛,大包子和羊肉面哪个好吃?”
大牛看着先生,摸了摸脑袋,憨厚道:
“当然是羊肉面啦!!”
“真是个棒槌!!”
汤皖没好气的笑骂道。
没去管一脸懵逼的大牛,拿出地图,顺着路线指引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没过一会便隐隐约约的看见,远处的河面突然变的开阔了许多,一座黑色的钢铁大桥横跨苏州河两岸。
随着离大桥越近,路也不再泥泞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泥路面,低矮的破棚户区也没了,变成了一座座洋房,偶尔还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
汤皖就站在岗亭前,回望来时的路,依旧是那么的泥泞,路上的小水坑还反着光,而前方的路则变得突然平坦开阔许多。
正在这时候,岗亭里走出来两个背着枪的侍卫,拦着了去路,见汤皖身着长衫,后面带有仆从,态度还算恭敬。
“先生,前方正在私人聚会,麻烦先生换条路。”
汤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看着大桥就在前方不远处,被拦住了不说,关键也不知道其他路啊,地图上就标着一条路。
忍着心里的郁闷,咨询道:
“你知道还有其他什么路,能绕过去么?”
侍卫结果地图,耐着性子,用笔在地图上重新画出一条线路,汤皖接过来一看,顿时气的想骂街,指着一条街道,质问道:
“这里为什么不然走,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侍卫看强汤皖手指的地方,无奈道:
“先生,这里是洋人居住区,中国人是不能入内的!”
这一句立马点燃了汤皖心里的火药桶,看向左手边,不远处的那片红白小洋楼,冷言冷语道:
“我从未听说划河堤为私人领地的,最好给我一个交待,否则我不介意采取一些手段,我知道你们是侍卫,做不了主,去里面问问能做主的人,再来回复我。”
汤皖就站在岸边,死死的瞪着湖面,压抑着心里的愤怒,渐渐的转化为悲哀,莫大的悲哀。
浑身的无助感,和无力感趁虚而入,只得呆呆的看着岸堤上的绿植,看向远处的货运码头,以及行驶的来往船只。
正午阳光照的苏州河水面波光粼粼的,河边还有一些草在河水中四处摇曳,远处的水面倒映着钢铁大桥的影子来,遮住了河流的一角。
再搭配河岸两边干净的洁白水泥护栏,干净整洁的地面,以及河岸上的葱郁绿植,这便是一处精致的滨湖公园。
而眼前的这些美景都无法让汤皖释怀,过来一会儿,便瞧见那个前去询问的侍卫回来了,朝着这边举手示意放人过去。
汤皖临走时又看了一眼那片红白小洋楼和眼前的这个岗亭,像是要把它们永远的刻在心里。
随着汤皖往公园里面深入,渐渐的听到了音乐声,说话声,以及欢笑声,走过一片遮挡的绿植,便看到公园里的人正在开着party。
一条长桌上摆满了水果,餐点,酒类,高脚杯等餐具,边上有专门的侍者在服务。
金发碧眼的洋人女子正牵着一个洋人小孩,手指着河对岸的码头,在说些什么。
长衫者也与细长辫子者靠在栏杆上,一边享受午后阳光,一边在侃侃而谈。
穿着旗袍,头发卷起的时尚女郎正手举着一个高脚杯,与洋人喝着褐色的红酒。
音乐的正中央,有几对正在跳舞的男女,蹦过来,蹦过去的,在汤皖看来,刹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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