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稍坐一会,丫鬟便来报,说段氏突然觉得身体不适,要回去歇息休养。辛氏和她一伙的,自然也顺势提出告辞。
“这是生气了,不打算和你虚与委蛇下去了。”王节度使夫人对慕皎皎道。
“那不是正好?反正我也不想见到她。”慕皎皎便道,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打算和他们对抗到底?
王节度使夫人便又叹口气,叫来儿媳妇代她将人给送出去。
安禄山对段氏应当是真爱了。听说段氏身体不舒服,他当即也焦急的告辞,和段氏一起走了。
在外面还好。一等回到驿馆,段氏便扑进安禄山怀里哭了起来。
里间发生的事情安禄山已经知道了,现在便只温柔的安抚着她。段氏却依然哭得伤心:“咱们就必须对他们低声下气吗?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也没有你!”
“你也不想想,他们是在李中书跟前都敢直接甩脸色的人,贵妃娘娘被姓崔的嫌弃成那样,可是贵妃娘娘却丝毫不生气,反而对他们夫妻推崇备至。圣人更是,我在长安之际,都听他提起姓崔的无数次,还问了我关于他在凉州的事情。其实我又知道什么?便只把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讲了,圣人就乐得哈哈大笑,还叫了贵妃娘娘一起来听。这两个人在圣人和贵妃娘娘心中的地位比我都高出不知多少去,现在我也并未在朝中站稳脚跟,要是贸贸然和他们对着来,杀敌一千也要损八百,太不划算了。”安禄山轻声道。
“那我们难道就忍了?可是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是真的不喜我们。咱们要求的那件事,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段氏抽抽搭搭的道。
“这个你不用着急。时候到了,他们想不答应都不行。”安禄山却道,便又温柔的拥住她,“只是现在,要委屈你一些了。等事成之后,我定然会慢慢让贵妃娘娘疏远了他们。而等到圣人和贵妃娘娘都厌弃了这两个人,我就能下手帮你报仇了!”
听她这么说,段氏便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一般,赶紧含着泪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只是说完这些,她还是低头落泪不止。
安禄山心疼得不行,哄劝了半日无果,又问了上百遍,段氏才哭道:“你对我好,处处心疼我,不忍我受半点委屈,你对我的情谊我是知道的。可是今日,崔夫人说的其实也没错,我一个小妾,哪有资格同她们平起平坐?她瞧不上我也是应该的,谁叫我本来身份就注定了上不得台面呢!”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安禄山立马就沉下脸,“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除了你谁都别想和我举案齐眉相守一生!”
“可是姐姐还在长安……”安禄山的妻子康氏,这是段氏心头的一根刺。今天慕皎皎点明她的身份,便又勾起了她对康氏的恨。她心里不爽利,自然就要抓紧机会将这个眼中钉除去了。
“那个女人你不用管!我之所以还留着她占着正妻的位置,不过是让她在长安稳住圣人的心罢了。若非如此,你以为她还能活到现在吗?在我心里,她早就已经死了!”安禄山冷笑,眼中的寒芒令人心悸。说完了,等转向段氏时,他又是一脸的柔情,“现在这个身份的确是让你受了委屈了。不过你放心,再稍稍忍耐一段,我必然给你一个真正的名分。即便一时半会还做不了正妻,但至少以后和姓崔的夫人站在一起时也不会低了她一头。”
听到他这个答复,段氏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她很好的隐藏了这份情愫,便又软软的依靠在他怀里:“你说这个真正的名分什么才能有?到时候姓崔的夫人果真就不敢再对我冷嘲热讽了吗?我可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你只管等着看就是了,不出一年,我就让你在她跟前扬眉吐气!”安禄山拍着胸脯道。
“那你和我说,是个什么真正的名分?你先和我说嘛,说嘛~”段氏纠缠不休。
温香软玉在怀,莺声燕语环绕,安禄山享受得不行,便捏住她的下巴道:“国夫人,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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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节度使府上的宴席可以说是被崔蒲给毁了。王倕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等宾客散尽后,他便对崔蒲招招手:“你跟我来。”
崔蒲随着他进了书房,便躬身对他一记长揖:“今日多谢节度使您帮我们解围。”
“你也知道你做得过分了么?”王倕没好气的拍桌,“小小一个刺史,居然就如此牛气冲天,连节度使都不放在眼里。别人对你低声下气,你还越是盛气凌人。若非他们有心退后一步,我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他们既然有求于我,又怎会不主动求和?而且他们这么做,更多的也是为了给长安那边的贵妃看的。我把他们欺负得越狠,回头他们就能去贵妃跟前卖惨,得到的好处也越多。双赢的事情,他们会不配合才怪。”崔蒲淡然道。
王倕便生不出气来了。
既然他心里明白得很,也早料到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本来还想在临走前抓紧机会提点提点他的,但现在发现根本就没必要。甚至,他还被崔蒲的话撩起了无尽的兴致——既然选定了这条放肆的路子,那就让他继续放肆下去好了。其实他也想看看,这个小子还能放肆到什么地步去!
“罢了,此事就暂且搁置吧!我现在要问你的是那件事,你心里有主意了吗?”王倕捋着胡须,便又问起了正事。
说到正事,崔蒲也进入了一本正经的状态。“有是有,但是还不太完备。现在我们手头人手也不足,这件事必须慢慢来。”
“是得慢慢来,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才是最好的。”王倕道,“不过,既然你身在凉州,我觉得你还是得先以凉州这边的军营为主,你觉得呢?”
此言一出,两个人便相视而笑。
崔蒲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下官身为凉州刺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驻地先强壮起来。至于其他地方,他们暂且靠后吧!”
而安禄山手下那些地方,必然是站在队伍最末尾。
听到书房里传出来的笑声,詹司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詹司马,节度使现在应该没空,要不然你去前头坐一坐喝杯热茶再说?”节度使府上的管家在他身边小声道。
“算了,我看节度使一时半会和刺史也聊不完。我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詹司马摇摇头,便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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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好歹也是一方节度使,被崔蒲和慕皎皎如此下面子,他外表装得再老实也不能再厚着脸皮主动往他们跟前凑了。
所以再在凉州过了一夜,第二天他们就折返回去了。
十五过后,即便天气依然冷得让人浑身发抖,但衙门还是照旧开印了。
然后,漠南那边又接连传来好消息——节后,单于都护府以及安北都护府的将士们都趁着突厥不备,突袭他们数次,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一下子往草原腹地更又缩进去五十余里。然后缴获大批战俘、战马等等物资。
新年刚到,边关战事就来了个开门红,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然后,私底下便渐渐蔓延开了一条流言,说这些将士们最近突然变得骁勇善战,除了两处都护府的副都护以及朔方节度使王嗣忠都领导有方外,更要紧的原因是——他们的军医在年前得了秘方,能保将士们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也不被冻坏,这便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大家的战斗力。再加上刚过完年,大家吃得饱穿得暖,突厥那边却是人饿马疲,那么对战的胜利就是可想而知的了。
而就在流言蔓延开来之际,王嗣忠命人大张旗鼓的给凉州刺史府上送来了两车的厚礼——都是由从突厥处缴获的战利品组成的。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刺史府上门庭若市,前来求助的将领们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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