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蒲一个人把事情想得很美好。却没想到,回到崔府,去给崔夫人崔老太太请安过后,慕皎皎便累得站不住脚。回到房里,不过洗了把脸就上床睡觉去了。
徒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床沿,对着那个刚撩拨起他兴致的女人满脸幽怨。
这份幽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一早。
慕皎皎早上起来,就发现崔蒲脸色十分的难看——当然,只是针对她。她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他也不理睬,除非必须给个回复的事情,他也只嗯嗯啊啊的应付过去。
用完早膳,他便直接起身:“我还有事,这就出门了,晚上回来。你中午不用等我回来用饭。或许晚上也不用等,说不定我就在外头吃了。”
“真不回来?昨天大嫂和我说下面庄子新送来的蟹还不错,我还打算让红豆今晚上做蟹酿橙的呢!你确定不回来吃?”慕皎皎忙问。
崔蒲眼中闪过一抹为难。但他马上还是坚定将头一点:“不回来了!”
“那好吧,今晚就不做这个了,等明天再让我们做。”慕皎皎立马垂头丧气的道。
崔蒲见状,心情终于开朗了一点点。便低哼一声:“想吃什么尽管让人做,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嗯,我知道了!”听到这话,慕皎皎脸上立马绽放一抹绚烂的微笑。
崔蒲又哼了声,便带着小四儿一道走了。
“娘子,还是你有办法,几句话就让郎君的心情雨过天晴了!”红豆连忙赞道。
慕皎皎笑道:“不是我有办法,而是他要的就是我这个态度。只要我摆出来了,他就满意了,自然也就不生气了。”
说罢,又小声自言自语道:“男人嘛,这个年纪其实还是个大孩子,许多想法都比较幼稚,你多哄着他一些,他就高兴了。”
“娘子说的没错,郎君真就是个大孩子。昨天他那一惊一乍的,婢子都快吓死了!”红豆吐吐舌头。只是说起昨天的事,她又不禁想到中午自己破坏的好事,又脸颊绯红,眼神慌乱起来。
慕皎皎见状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在那群大孩子里头,咱们家郎君已经很不错了。这才多长时间的磨砺,他就已经成长了这么多,昨天在百草厅里的举动可圈可点。再这么下去,这个百草厅绝对就留不住他了。”
“留不住他?那郎君他还能去哪里?”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呢,听天由命吧!”慕皎皎浅浅笑道。
而已经被慕皎皎推到听天由命地步的崔蒲,离府后便径直去了西市的百草厅。
昨天铺子里来问诊的人太多,如果不是因为天黑了快要宵禁,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涌过来。所以大家忙到最后,也不过只给病人看完了病,其他的事情却一样都没有来得及做。
今天早上开了铺子门,大家便各自忙碌起来。药童和大夫整理昨日的脉案,崔蒲和掌柜的则清点起昨天的账来。
或许是因为昨天给大家看得差不多了的缘故,今天并无多少人上门来看诊。大家清清静静的做着手头的事情。到了下午,昨天的账便被理了出来。
“六郎君,昨天一天,咱们铺子里赠出去两百六十一贯五钱的药。其中人参五两,龙涎香一两,鹿茸三两,以及其他药材,林林总总约莫有三四百斤。”掌柜的将理好的单子交给崔蒲。
崔蒲接过来看了看便点头:“还好,其实百姓们得的都不是什么大病,普通的药材便能治好。这些名贵药材用得不多,不过普通的药材只怕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你记得及时告知黄家那边给补齐。”
“郎君放心,前天我就已经和黄家老爷打过招呼了,他说了今天就会先送一批药材过来。到时候我们再对对单子,哪些少了他再叫人送来补上。”
“那就好。”崔蒲觉得他们的安排十分妥帖,自己并无指手画脚的余地,便没有再多说。
将抄录好的单子收好,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打算离开这里,再去朱雀大街上的百草厅看看。
但人走到门口,不想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崔六郎君,你果然再这里!”来人正是昨天出来作证的黑脸汉子胡三。
崔蒲见到他愣了愣,赶紧扬起笑脸打招呼:“胡三郎君,你怎么来了?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的身子好得很,现在过来找你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胡三道,凑近他跟前小声问,“不知崔六郎君现在有没有空随我走一趟?”
看他一脸神神秘秘的模样,崔蒲有些纳闷。胡三便又道:“是关于昨天下午你们铺子里差点闹将起来的那件事,我抓住了几个人,我想崔六郎君你或许会想问他们几句话。”
崔蒲当即大凛。
昨天那件事,他早料到是有人暗中指使。只是因为那些人都十分狡猾,藏在人群里不说,还故意不露脸。他要是强行叫人进去把他们给找出来,只怕这些人又要大呼小叫说什么他们仗势欺人,到时候又要给百草厅门楣上抹黑,便只得忍了。后来慕皎皎和彭彰治好了两个小童的病,再回头去看,那几个人都已经趁机逃跑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他倒是有心把那两个妇人按住问话,可想想这两人一开始的表现,那也是俩混不吝的主,谁知道她们又能闹腾成什么样?他好容易才把事情平息下去,可不想再生事端。
所以便想着,等今天开始再叫人慢慢去查访。却没想到,他的话还没吩咐下去呢,这个人就已经帮他把事情给办妥了。
“好!”他立马点头,“胡三郎君请带路。”
胡三闻言倒吃了一惊:“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么?”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崔蒲道,“而且我的身份,你们还不清楚么?说是阁老府的郎君,却不过是个庶子,你若真要抓了我要挟阁老府,只怕我阿爹根本就不会在意。他儿子那么多,哪会在乎我这毫不出众的一个?”
胡三立马钦佩拱手:“崔六郎君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某没有看错你!既然如此,那某这件事的确是做对了!”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崔六郎君,这边请!”
崔蒲今天是骑马出来的,但是胡三却是步行过来。崔蒲问明了他要带自己去的地方,便干脆弃了马,和他一起走过去。
两个人一直走了五个坊,才到了胡三指明的归义坊。进了坊门,再往北走上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终于在一座并不起眼的土坯房门口停下。
胡三上前敲门三下,立马门便从里头开了。一个眼睛贼亮的小子探出头来:“胡三哥你回来了!”
胡三点头,再对崔蒲做个请的手势:“崔六郎君请进。”
崔蒲颔首,便抬脚迈步进去。
进了院子,他才发现这个地方并不怎么宽敞,也就一个两进的小院子,里头不过五六个房间,房间一样是土坯的,里头的装饰也十分一般,一看便是普通人家。但光是他第一眼看去,就发现院子里头站了有六七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而随着两人往里走去,又看到不少身量挺拔气势雄浑的壮汉。
见到这些人,小四儿不由一个激灵,连忙跳到崔蒲身边紧挨着他。“郎君……”
“这位小郎君是被我这些兄弟们吓坏了吧?”胡三见状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道,“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大家都是游侠。他们不是坏人,只是走南闯北惯了,身上多少带着些匪气,这里便是我们游侠儿在长安城的居所。今天之所以能这么快逮住那几个家伙,也都多亏了他们。”
崔蒲闻言,顿时双眼亮晶晶的。
游侠呢!他从小就向往的人物,没想到今天一口气见到了这么多!
想及此,他连忙拱手同他们行礼问好。
那些粗犷的汉子应当也没想到他这么一个俊秀斯文的小郎君见到他们竟然不怕,反而面带微笑的和他们见礼,一个个也不由高看了他几分,还有人当场便粗粗一礼还了过来。
崔蒲见了,越发的高兴起来。
今天就算那件案子抓不住什么进展,光凭见了这么多游侠,也足够他远远的步行来这么一趟了!
随着胡三到了院子西北角,胡三推开一间房门:“昨天那些躲在人群里挑拨是非的,我差不多都给抓来了,崔六公子你进去审吧!”
崔蒲抬脚进去,便见到四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里头。见到他们进来,四个人脸上立马浮现一抹惊恐。
等看清了崔蒲的脸,他们越发的害怕了。一个人赶紧大叫:“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无端把人给绑了过来,就算你是阁老府的郎君,也不该如此行事!”
“哦,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崔蒲闻言立马走向他。
那个人眼神一闪。“我怎会不认识你?崔阁老府上的六郎君,现在可是长安城里风头正劲的人。昨天你们西市的百草厅给老百姓免费赠药,正好我也去了,见过你。”说着,他又做出义愤填膺的模样来,“真没想到,你竟是这等表里不一之辈。表面上宽和大度,敬民爱民,结果私底下却二话不说莫名其妙就叫人把我们给绑了过来!你就不怕我去官府告你吗?”
“你小子少胡说八道!把你们绑来的是我,同崔六郎君没有关系!”胡三立马便道。
那人斜了他一眼。“你倒是忠心耿耿。不过,你当我傻吗,谁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
“你!”胡三大怒。崔蒲连忙劝道,“胡三兄,你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这个小子很精明,而且出口成章,可见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想撬开他的嘴,需要一点难度,你就把他交给我好了。”
胡三一听,顿觉有理,连忙便点头:“崔六郎君你说得没错。这小子的确精明,我昨天不就是差点上了他的当?这个人我不管了,你只管审吧,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崔蒲颔首。“那就有劳胡三哥了。”
再回头冲这个五花大绑的人微微一笑:“说吧,你是哪家门下的人?”
“崔六郎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此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立马扭开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崔蒲扯扯嘴角。“不说是吗?好,我知道了。”便又问向余下三人,三个人都以此人唯马首是瞻,全都一口咬定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都不说?那好吧!”崔蒲点点头,随手便抽出一根金针来,“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几个人眼中又是一阵慌乱。崔蒲便笑道:“这叫金针,是大夫用来给病人针灸用的。我家娘子最擅此道,我和她成亲这么久,也跟着她学了一点皮毛,现在正愁没人给我练手呢。既然你们骨子都这么硬,想必被我扎几下也没事的吧?”
将金针在所有人跟前一一显摆过了,他又装模作样的道:“不过你们放心,我小心点扎,一定不会给你们留下痕迹,到时候别人肯定不知道我对你们做过什么!”
说着话,他就一脸奸笑的按上第一个人的眼角:“嗯,我记得我家娘子说过,人头上有许多穴位。这可是个好地方呢!”
“你……你想干什么?”眼看那尖尖细细的金针就冲着他的脑袋来了,这个人吓得面色惨白,连忙拼命扭动起来。
崔蒲按不住他,便回头道:“胡三兄,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胡三立马便走过来,一把抓住此人的胳膊,卡擦一声扳到身后,一手再往他肩上一捏,这人一声痛呼,立马不动了。
“早点这样不就对了吗?”崔蒲笑眯眯的道,又将针尖对准了穴位,“我真要扎进去了哦,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好准备?
那人都已经吓得要哭了。想挣扎,挣扎不动。想叫,结果发现嘴巴根本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崔蒲手里的金针扎入他的头上某个部位,并一点一点往里捻了进去。不多大会,五寸长的金针就已经没入了大半。
其他几个人看到,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照怎么个扎法,他的脑袋不会被扎穿了吧?
“好了!”这个时候,崔蒲收回手,又对胡三道,“胡三兄,麻烦你往他腿上踹一脚。”
胡三二话不说,抬脚就踹。
此人立马扑通一声就倒地不起,却没有叫上一声。
“啊——”
等倒下去过了一会,他才终于叫了出来,双手拼命的捶着他的腿:“我的腿!我的腿……不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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