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这么说啊!”崔蒲连忙大叫。
奈何慕皎皎主意已定,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话,径自又在他肩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上。“好了,睡觉吧!明日还要回门呢!”
崔蒲悲伤的无以言表。
看看早已经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她的所有物随意摆弄的慕皎皎,他咬咬牙,心一横——算了!他一个大男人,干嘛和她多费这些口舌?女人嘛,总是想当然。等她在大嫂那里碰壁了,她就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自然就把心思淡下来了。
现在,睡觉!
第二天一早,小夫妻俩又是一通忙碌。而后便辞别了舅姑,乘马车往慕家去了。
马车比牛车要稳得多,也快得多。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他们的车驾便进了巷子,慕宥带着龚氏等人全都亲自上门口来接他们了。
“皎皎!”
一见女儿下马车,慕宥便冲了上去。扶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通,当爹的心疼低呼:“你瘦了!才几天功夫,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阿爹你忘了吗?还是你自己和我说的,崔家人多,规矩也大。乍然离开熟悉的地方,到了新地方,我总得费些精力适应才是。”慕皎皎笑道。
“可你也未免瘦太多了。”慕宥捧着她的脸,眼眶渐渐泛红。
崔蒲都看不下去了。
再叫他这么说下去,慕皎皎嫁进崔家那就不是去做新妇子,而是去遭罪去了!这话他可不爱听。须知这些日子一直受苦受难的人是他!她的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便连忙上前一步,冲着慕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拜见岳母大人。”
“呀,贤婿来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慕宥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连忙扶他起来。
这姿态虽然亲热,但却透着阵阵生疏,和对慕皎皎那股由心而发的亲密差太远了。
这女人还真是好命。在娘家有个这么疼爱她的阿爹,难怪养成这么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性子。而且还陪嫁了那么大一笔家财……
想到慕皎皎那一大笔陪嫁,崔蒲又忍不住瞧瞧他这位岳父大人。
能坐上长安首富这把交椅的人,绝非泛泛之辈,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但能给女儿一半家财作为嫁妆,这却是需要极大的魄力。毕竟他并非只有慕皎皎这么一个女儿,而且他的儿子也渐渐的长大了。
犹记得那一日,他骑马领着载着慕皎皎的马车在前头走,后头一百多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壮汉抬着六十八台嫁妆,吭哧吭哧的往前走。
虽说只有六十八台嫁妆,但那嫁妆盒子却是请人特制的,比寻常人家女儿的嫁妆盒子大了一倍不止。六十八个嫁妆盒子,里头全都塞得满满当当的,都快溢出来了。前头几台装的是各家送来的添妆礼,后头六十多台则是慕宥特地为慕皎皎准备的各种房契地契珠宝玉器等物。外头人眼能看到的地方摆着半人高的赤红珊瑚、洁白莹润的羊脂玉雕刻成的佛像、缀满了红宝石的赤金头面……等等等等,单是那些东西的价钱就足够令人咋舌了。
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共抬一台嫁妆,那扁担都被嫁妆盒子给压弯了,抬嫁妆的人没走出去几步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可想而知那里头还藏了多少好东西。
所以一路从城西绕回城东,他们的队伍吸引了不少人一路尾随,其中大多数人都在盯着新妇子的嫁妆流口水。
也是因为这些奢华的嫁妆,导致他们给障车族的谢礼都厚了两分,崔家也跟着出血不少呢!
慕宥自然是一脸淡然,不管崔蒲怎么看,他的一双眼依然在慕皎皎身上来回游移,唯恐错过了一星半点的不对劲。
再瞧瞧那边的龚氏,这一位的反应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
从看到慕皎皎的那一刻起,她就僵着一张脸,咧着嘴一副牙疼的表情。当看到慕皎皎和慕宥亲热的凑在一起说话时,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的钱啊!这是龚氏看到慕皎皎唯一想要叫的话。她唯一的感觉也只有心痛,无尽的心痛,痛得她想在地上打几个滚,放肆的哀嚎几声。
这两天出去见人,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夸她大方,对女儿好。竟然给了女儿如此丰厚的一笔嫁妆。然后,热爱八卦的女人便又轰轰烈烈的讨论起了那日在大街上看到的情形,尤其是那一台台丰厚的嫁妆,里头的各种难得一见的头面器物,那叫一个事无巨细……
龚氏当时的心在滴血。
那些妇人却还嫌不够,一个个的恭喜她道:“慕太太,你有福了!养了一个这么出息的娘子,你后半生都有指望了!”
有指望才怪!那天她亲耳听到慕皎皎说了,她只会和同辈的姐姐妹妹们搞好关系,至于她这个继母?她管她去死!
伤口还没结痂呢,这个抢走她的儿一半家财的女人又回来了,遍体绫罗,穿金戴银,坐着高头大马,好生气派!
这些都是她的儿的钱换来的!龚氏在心里大叫。
但她叫她的,慕皎皎和慕宥父女俩高高兴兴的说着话,一行人便有说有笑的往里头去了。
慕家人口不多——相对于崔家而言,再加上现在慕皌皌和慕皓姐弟俩年纪都还小,龚氏和慕皎皎又关系一般,慕宥便没有叫龚氏将人带回内院招待,自己再单独招待崔蒲,而是干脆大家都聚在一处算了!
反正他们是商户人家,上不得台面,那就干脆做个不守规矩的商户人家好了!
一行人坐下,慕宥自然又细细的问过了慕皎皎在崔家这些日子的所见所感。知道崔家长辈对她都还不错,平辈们和算和睦,他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崔家人多心杂,常常面上表现的是一套,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套。所以你别看别人对你和善,就什么都不管,傻乎乎的将自己的所有都要和盘托出。与人为善,但也不能善良过头了。对了,还有家里上下的那些仆妇小厮们,你也记得多给些好处。反正咱们家又不缺钱,他们拿了钱,以后有什么事也能多想着你一些。”
虽然在嫁人之前已经听他说过一遍了,但慕皎皎还是认真的听着,不时点头。
崔蒲将这一切按在眼里,心里也慢慢的升起一抹酸酸的又带着几分艳羡的感觉——这就是被阿爹关心的滋味吗?看起来好幸福呢!只可惜,他这辈子是没这个指望了。他不过一个庶子,从小就没什么本事,书念不好,事做不好,十来岁就成了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阿爹早就对他失望了。现在,阿爹的整颗心都扑在了阿兄身上,想方设法的为阿兄谋划着。
不过阿兄也的确值得被看重。他从小书就念得好,骑射在家里的兄弟里头也是数一数二。两岁上就被祖母带到身边,亲自教养,不到十岁就成了人人称赞的翩翩贵公子。如今他更是考中了状元,锦绣前程近在眼前。
兄弟两个,前程却是千差万别。
可是他们可又知道,其实当初的他也是真心想过要好好读书,封侯拜相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只可惜……哎!
这三个人个忙个的,根本无暇他顾。龚氏被扔到一边,心里很不高兴。
“六娘子啊!”她忽的叫道,声音又大又响,打断了慕皎皎父女的谈话,也打断了崔蒲的思绪。
三个人都抬起眼,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她。
龚氏没想到她一句话竟然惹来这样的后果,心里猛地一阵乱跳。
她赶紧深吸口气,放缓了音调道:“六娘子啊,虽说你现在是阁老府上的少夫人了,但你好歹也是慕家嫁出去的娘子,这话我说得没错吧?”
“阿娘说得没错。”慕皎皎颔首。
“那么慕家的亲戚,也是你的亲戚,你说是不是?”
“是。”
“那好,你娘家的亲戚生病了,你手里有药,你说你给不给他们呢?”
说了半天,原来她就是想要一点她手里的药?慕皎皎淡笑:“阿爹,我正要和你说呢!这些日子,朝你和阿娘求药的人都不少吧?”
慕宥点头。
这样的人的确不少。其实自打慕皎皎的头疼药打出名号后,就有不少人来找他,话里话外想求一些慕皎皎做的药丸。后来随着她送出去的药越来越多,药的花样也越来越繁复,来找他的人就更多了。那些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身份低微,请不起慕皎皎去给他们看病,便只求一点成药。仿佛只要是慕皎皎这个神医娘子做的药,那就和她的人一样包治百病了似的!
对于这些要求,他都拒绝了。
“其实这些日子找我要药的人也不少。所以我便想着,我才刚到崔家,以后还会接触更多的亲戚朋友。他们既然喜欢我做的药,那我们何不多做一些送给他们?只是我和红豆都精力有限,手头的药材也不多,根本做不过来。我便想着,不如把这件事托付给阿爹你算了。回头谁要这个药,我就列一张单子,把人名给你。你把药做好了就送到他们府上去,这样也能省了我不少事。而且阿爹你做事,我放心。”
她这哪叫帮她省事?分明就是在助他成事啊!
慕宥听到这话,一颗心都激动得不行。
以后有资格朝慕皎皎求药的人家,必定都是长安城里的高门大户,那些都是他往日里捧着钱财都攀不上关系的人物。结果现在,女儿主动帮他打开了这些人家的大门。说是帮她制药送药,其实制药的成本有多少?慕家明显药铺多了去了,有些治头疼脑热的药丸,吩咐下去,很快就能做好。然后挨家挨户的送过去,便是走进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大门。一来二去,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也就熟悉了。他再从中运作一下,只要和一两个郎君交好,那对他、对整个慕家来说就受益无穷了!
他的这个女儿,才刚嫁过去呢,就已经开始想办法提拔娘家了。这叫他如何不感动?
“这件事好说。你什么时候需要,只管叫人来吩咐一声就是了。只是现在,你的注意力还是要多放一些在礼让夫君、服侍公婆上才好。以后的机会还多得是呢!”慕宥连忙吩咐道。
“以后的机会,那就是阿爹你的事了,我现在也只是和您提上一提。至于以后如何,谁说得准呢?”慕皎皎笑道。
慕宥又眼神一闪,眼眶更红了。
这个孩子啊,怎么都已经想到那么长远去了?现在她把权柄交到他手上,那么以后等事情越做越大,他想拉谁入同盟,想带着谁一起飞黄腾达,就全凭他的心思,她不管了!
就冲着这份信任,这个女儿他就养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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