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陛下有协定。”平阳微笑着说道。
上次张超让了一大步,不但交出发钞权,还把自家最赚钱的好几样商品,都允许皇帝纳入特别税目录。
相对应的,朝廷这次收回发钞权,并开始发新钞新币,收回旧钞的时候,也是不能乱来的。
如果朝廷要求张家的工行回收兑换所有百姓手里的钞,但不给张家新钞,那张家拿金属币来回收,这会让张家工行破产。皆因为过去发行的宝钞里,张家发行的最多,哪怕去年发行新钞兑换旧钞,可现在市面上也有超过七成是张家工行发的宝钞。
而这些钞,张家也是按照一比五准备金发行的。要张家一时拿出这么多金银铜货币来,那可是很难的,尤其是限期内兑换,就可能产生挤兑。
可张家又不能发新钞,现在只有朝廷手里才有新钞。
张家也不能拿金属钱币去向朝廷换钞,张家同样没这么多钱。
好在张超早有准备,他当初答应退让的那个奏章,还有一个副本,里面还有几个附加条件。
其中就涉及到这次兑换的问题。
朝廷这次发行一亿新钞,同时回收兑换所有的旧钞,按一比一兑换。但新钞的总量会超过旧钞总量,多余的钞,并不是直接投放。
事实上,按约定。
朝廷的钞由央行发行,印刷一亿新钞。这些钞不是直接流通,而是交换。
户部发行一亿债券,由央行买入,这债券是三年百分之十利息。三年后,户部要拿一亿一千万还给央行,户部是拿朝廷的税收做为担保。
户部有了这么多钱,转入民生银行。
然后民生银行向其它几大行贷款,张家的工商向朝廷的民行贷款,民行拔下的款就是以新钞。
张家用这新钞兑换回收旧钞。
旧钞不能流通要销毁,可这旧钞本身也是钱,张家当然不能白销毁。
张家拿旧钞买入央行购买户部的债券。
央行把用债券换回来的旧钞,集中销毁。
最后,央行手里既没有了新钞也没有了债券,朝廷发行的债券转移到了各大行手里。
户部三年后兑付债券,还要付给张家利息。
而张家向民生贷了款,也要向民行付贷款利息。
另外央行要退还原来张家存放在那的发钞准备金。
一切都理清了。
张家既回收了旧钞,同时手里又有了新钞。
一手是债券,一手是贷款,相当于两个户口。不过实际上来算,债券的利息要比贷款低,张家要亏点利息。
但张家不发钞以后,不再需要向央行存放发钞准备金,这笔钱原来存在央行里,是没有利息的。现在张家可以拿这笔钱做放贷本钱,虽然依照新规,也要有准备金,但毕竟变少了。
而且新约定,准备金放在央行也是得有利息的,只不过利息比普通存款利息还要低的多。
总的来说,现在这方面,算是有了一个完整的协议,不会乱。
“挺复杂。”苏烈捋着胡子笑道。
“银行这块确实是挺复杂的,但不这么转一圈,那我们手里就没有钞。”好在民行给他们的贷款,利息是要低些的,要不然,张家工银就成了给朝廷的民行打工的了。
“为什么要发债券,直接印钞然后贷给工行不行吗?”
“直接贷给我们的话,那我们回收来的旧钞呢?”
“央行回收啊。”
“那我们多亏。”
债券也是有利息的,可以抵消部分贷款利息。
“那干嘛央行不直接兑换工行的旧钞?”
“那他们亏,钞是我们发的,他们凭什么帮我们兑换呢。”
说到底,其实还是个利益问题。以前各自都有发钞权,谁发的钞,当然谁收益。现在要让朝廷帮忙新钞兑换,他们可不乐意。
朝廷不免费换,朝廷贷给你新钞,要赚你一笔利息。至于旧钞,拿去买债券,虽然说债券要给利息,但朝廷得了现钱。
转一圈,朝廷小赚,私行小亏。
以后要得到钞,除了吸纳百姓手里的钞,便只能向朝廷的银行贷了。
不过好在不能印钞,可还能铸币,也能够发行自己的银票。
现在发行了两家这么大的矿,加上张家在吕宋的金矿,张家以后能源源不断的增加大量金属币,为张家的工银提供补给。
苏烈打仗一把好手,但对于什么银行钱庄,什么债券什么贷款这些并不熟,事实上平阳也不太熟,她也只是大致的说了下。具体是如何运转,这个得张家的工银里的管理层那些专业人士才知道。
反正她只知道,张家让了步,但也还没太亏就行。
张家的工银,依然实力雄厚。
皇帝虽然有发钞权,可也不是能随便发的,三年只能发一亿,还把兑换所有旧钞。以后发新钞,都要把旧钞兑换回来,哪怕每年增发一点,那么总量不会有太大变化。
甚至这钞还得用债券抵押,最后债券到了各银行手里,朝廷还得付利息。
“把旧币回收改铸新币,这也是瞎折腾。”
旧币回收铸新币,把回收来的钱融了,再铸新钱,翻新一遍,其实没什么利润可言。
只有把那些金银铜块拿来融了铸成钱,才是真正的利润。
说来还是承乾精明。
管你们怎么做生意,做什么生意,他只盯着一样,收税。
如果是很赚钱的生意,那他就要把它列入特别税名单里。跑外贸的,朝廷征关税、船税。
那些出口利大的商品,什么丝绸茶叶瓷器糖酒等,统一还要加税,一加就是两成。
“估计今年朝廷仅是盐茶糖酒瓷器和海关的税收,就能破亿。这还不算工商税收和两税正税呢。那些加起来,一年折算起码也得六千万。若是再算上朝廷搞和买经营的那些,一年收入还能增加个两千万。”
年收入折钱一亿八千万贯,这个收入确实吓人。
过去武德年间,还征收实物税的时候,折钱的话一年估计也就一千多万,而到现在,不到二十年,翻了近十倍。
“其实朝廷开支也挺大的。”李靖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这一亿八千万,有三分之二是留给地方的,留县留州留道,留这么多税给地方干嘛?
地方官吏的薪水,学校教师的薪水,还有各级机构的办公费用,以及一些道路桥梁建设,水利维修等的项目钱款。
以前朝廷收的税少,但税全上缴朝廷,地方没节余,甚至官吏薪水、办公费用、官学开支,全都是靠朝廷给的田租,还有朝廷给钱放贷收息。而且有薪水的官和吏很少,绝大多数吏都没工资。
而地方上要做什么项目用钱,多数还是再额外征收。
所以一面是朝廷没钱,一边是地方没钱,另一方面百姓负担还重。
现在虽然有人说朝廷冗官冗吏冗兵,官吏数量确实多,官员的数量也大大增加了,吏员的数量更是庞大。
可是帝国对于地方上的统治却是大大增强了,效率也强了。
各地富裕起来,百姓生活也好多了。
甚至因为工商兴盛,税收多了,但百姓的负担还轻了。
每年朝廷做预算案,最大的开支还是军费。六十万大军,养军费用不少,尤其还有许多新设的军校等,另一方面则是打仗开支大,朝廷不断的对外用兵,甚至多个地方开战。
幸好还是无往不利,处处攻城破地,缴获战利品也多,朝廷赏赐、抚恤给的多,粮草军械耗费的多,但靠着缴获等,平衡了许多开支。
要不然,以大唐如今这种四处开战,还总是打的这么大,早就破产了。
随便打一仗,耗费都是千万贯以上。
官吏薪水也确实占了朝廷开支的大部分,剩余的则是文教医疗,还有基础建设。到处挖河修路,就没有停过。
每年收入除了留下一成左右,其余都会分到各块,然后往往到了年底,还要超支不少。
好在宰相们都很老成,每每开支高,但起码不会有赤字,多多少少每年都要勒紧裤腰带节余下来一点。
其实这个节余多是来自于诸侯领地的税收,这笔钱是不直接纳入财入列表里的,被内阁列在一个专门的账目上存着,类似于宋朝的封桩钱。
此外,皇帝还有个内库,每年也能存下不少钱。
按李靖所知道的,现在朝廷到开元二年底的国库加内库积存,总共是两个亿。
这笔钱也才相当于一年的财收而已。
打一场三十万人的大仗,要是打上一两年,也就差不多了。
现在朝廷打仗每年都还有进项,能填补打仗的军费,万一哪天唐军打不动了,情况就不同了。
“当今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击败大唐。”苏烈豪迈的说道。别说过去经常能够骑到中原王朝头上拉屎拉尿的北方草原胡人。
就算是那些南方山里的蛮夷们,也没有能力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烦了。
李靖叹了口气。
“当今大唐,确实无人可敌。但是,最坚固的堡垒却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外部敌人已经没有谁能击败大唐,可没有外敌却还有内患。
秦琼道,“所以文远说的很对,天下那么大,我们何不一致枪口对外呢?真有一天,如果内部有了叛臣,我们诸侯也可以起兵勤王,一起守护大唐。”
李靖笑笑不说话。
诸侯屏藩朝廷,这算是最理想的状态。可就算是宗室诸王分封,最终都往往会起兵叛乱。
谁能保证,最先乱的不是诸侯呢。
况且,就算这代诸侯忠心耿耿,可第二代第三代呢。
再者,他其实最担心的还不是诸侯而是朝廷。
如承乾这样年轻而又比较有魄力的皇帝,万一哪天他想要削藩呢。
只要有朝一日皇帝能真正掌握大权,那么拥兵六十万,国库里有着几亿积存的皇帝,会不会率先打破这种平衡?
也许张超的想法是对的,确实需要限制皇权。皇帝是那个实力最强的诸侯之主,他才是最有能力也最有可能去打破这个平衡体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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