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洮州临潭县城往东去,约五十里路处,是新洪城。官路在洮河的北岸山谷里蜿蜒,连接两城。
新洪城处于洮州临潭县城和过去岷州县城之间,洮河在新洪附近向东南绕了一个大圈。从渭州沿洮河南来,在这里可以直接取直经新洪到临潭,甚至都不用经过岷县。若去岷县则必经此地,甚至岷县到渭州陇西,也要经过此地。
正因这独特的地理,使得新洪城过去就是洮州比较重要的乡集。
张超镇守洮州,四州合一,洮州发展边贸,新洪城处于汉商来洮州江心市的必经之路上,这里越发的繁华热闹起来。
因为这里处于洮、岷、渭三地中心,还是交通要道,因此张超早在这里设了一个骠骑府,驻府兵一千,周边又多修墩堡,安置府兵家眷们,聚居于一个个屯庄之中。
新洪城经过扩建加固之后,比原来大上许多,被移民们称为新城,也叫新城镇。新洪乡集和新洪骠骑府都在一起,但却又分开。一个是乡集,一个是军府镇堡。
乡集也称洪城或旧洪城,而军府所驻称新洪城或新城。
旧城约有周长二里,新城却有周长八里,并不比临潭城要小,里面甚至还有内外城。虽然现在比较空,但以后还会慢慢的添置营房、府库等等,成为陇西重要的一个堡城。
新城虽然更大,但只有府兵能够出入。
普通百姓,则就在离新城不到二里的旧城乡集上赶集。
新城更坚固宏伟,而旧城却更加热闹。
在旧城的东门内街上,有一家店铺,这家店铺最近生意很火。
土夯茅草顶的一座前店后院的商铺,有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女孩,还养了两只獒犬。
这个老人所开的店铺并不做一般的生意,他们只做一样,就是黥刺。
黥刺类似于刺青,也叫墨刑。
一般罪犯、奴隶,都会黥面以为记。以前黥面都是直接用刀在脸上刻字,然后涂上墨炭,使字永远保持。
只是后来慢成了针刺,这能让犯人少受点苦,也不容易意外死掉。
小店的店长姓王,但这里的人都叫他黥头,那个年青的姑娘则是他的孙女,是他从小收养的,也不知道原来姓什么,大家平时都叫他黥女。
黥头平时的生意一般,这里过去胡汉混杂,刺配来的犯人很少,偶尔有发配来的罪军,也都已经刺过了。
当地的人对奴隶则使用更简单的方式,烧红铁直接在手上、额头上烙个标记,跟烙牛烙马一样简单。
黥头往往一年也接不到几个黥刺的生意,因此他平时还兼干点其它。
跌打推拿、正骨接骨,针炙拔罐,顺便卖点狗皮膏药之类的,他甚至还能给人开药治病,也能给牛马接生,总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干脆一些,日子倒也是就这样过下来了。
不过最近,黥头又重新拿出了他那套黥面刺针。
上次张使君擒了许多吐谷浑俘虏,然后把这些人全都发卖为奴,两万多个奴隶都卖给了府兵。
新城骠骑府的一千府兵就买回来三千多个奴隶。
张使君发了一道政令,规定了许多如何对待奴隶们的条例,比如不得虐待等。如果虐待,要被官府处罚,若是无故杀死奴隶,处罚很高。
具体的规定不少条,其中跟黥头有关的一条就是每个奴隶都得黥刺,不得随意烙印。也不得私自刀刻墨窒,得统一黥刺。
为了与刺配的犯人区别,洮州府甚至还规定了黥刺的具体样式。
比如凡盗窃罪,他们的墨刺是在耳朵后面,刺一个盗字。抢劫的犯人,则刺一个劫字。
徒罪和流罪,则是刺在额角上,所刺的字是排成一个方块。
而若是杖罪,刺的字是排列一个圆形。
重罪的,刺在面上。
面颊、额角、耳后,这三个地方刺字的都是罪犯,而且刺的字就是他们的罪行,字的排列形状,也能看出轻重等。
张超下令,所有的奴隶要与罪犯的刺字区别。
奴隶一律刺字在颈部正后,不刺面额耳后。
如果奴隶逃走被抓回,则要再在他的手臂上刺字。第一次犯刺右臂,第二次犯刺左臂,第三次犯刺脖颈右侧,第四次犯刺脖颈左侧。
如果第五次逃跑,抓到则要处死。
黥刺的位置、大小、颜色、排列形状、字的内容,都是严格规定的。
张超规定的这些,其实就是给奴隶们的一张身份标识牌,这种去不掉的显眼标识,能让官兵百姓清楚的知晓奴隶们的身份。
同时洮州官府还规定,奴隶是不能私自离开主人所在村子的,除非是跟着主人出行。若是单独出行,百姓和官差都有义务捉拿他们并送至官府或给他们的主人,奴隶主人也有义务要给酬谢。
若奴隶反抗,官兵百姓有权直接处死他们。
洮州不过八万来人口,一下子多了两万多奴隶,如果没有一个严格的管理体系,是会乱套的。
张超一面加强对奴隶的管理同时,也对奴隶的主人们下文要求他们善待这些奴隶,得提供住宿温饱,不得故意虐待殴打等,官府会派人定期巡查,地方乡里的百姓也负有监督之权。
如果太苛刻或者虐待奴隶,官府有权对他们处以罚金,甚至将他们的奴隶没收。
每一个奴隶都要有一个规定的刺青。
新洪乡指定的黥刺点应当是黥头的店铺。
三千多个奴隶,黥头得忙碌好些天。
刚开始的时候,黥头还有点手生,好久没黥刺过了,都是给人针灸。不过扎了几个之后,也马上又恢复了手感。
黥头的孙女也一样拿着针刺字。
其实黥刺比针炙简单的多了,针炙还得注意穴位、力道等等。而黥刺直接就是拿一根大针,在奴隶的劲后一针针的扎就是了。
扎完后,拿块布把血一擦,然后墨一涂,就算完事了。
至于什么麻醉啊,消毒啊,这些根本不可能。
新城镇的府兵们一个个牵着自己的奴隶过来,在店外排着队,一边蹲着聊天。
“你家这奴隶不错啊,又粗又壮,一个能当两个用啊!”
一个府兵打量了眼旁边同伴牵着的那个奴隶,这个奴隶很明显原来是个部落战士。虽然被链子栓子,可一双眼睛也还一直很凶恶。
“壮是壮,可是不听话啊,买回来老后悔了。我倒是羡慕你那个,你看他多老实,你让他蹲着他就蹲着。娘的,你再看我这个,一路上还老跟我犯横,偏偏又不能打重了,牵着来一路上老累了。”
“其实你想让他听话也简单啊,你得奖罚分明,威恩并立啊。表现的好,有饭吃,表现的不好就吃鞭子。”
“可朝廷不让打啊。”
“谁说不让打,只是说不让虐待他们。他家的牛马不听话时你不也得抽几鞭子?你只要不是故意虐待他就行了,别打死打残,没问题的。我这个,刚开始也不听话,我这暴脾气一上来,对着就是一通揍,再饿他两天,他就立马老实了。”那个府兵得意洋洋的道。
另一个府兵道,“其实让他们听话还有更好的办法。”
“咐办法?”
“嘿嘿,我上次还买了一个冶利女人,我跟那男奴说了,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别想着逃跑什么的,那么只要过一年,我就把那冶利女人配给他做妻子,让他们凑一块搭伙过日子。”
“这不太便宜他了。”一个年轻的府兵嚷道。
“你小子不会是已经把你家的冶利女人上了吧?”
“没有!”小伙子红着脸道,不过他的脸色却已经出卖了他。大家笑笑,也不多说什么,其实不少人买了年轻的冶利女人回去的,都干过这事。
“其实不吃亏的,你把冶利女人许给他了,你要上还不是照常能上?而且将来他们生了孩子,你等于又多了一个奴隶呢。”
那个脸红的伙兵支支唔唔的道,“可万一那冶利女人怀了自己的种咋办?”
一群府兵面面相觑。
“你不把种播下去不就没事了。”良久一个小伙子回道。
“这个也不能控制的那么准吧。”
黥头这个时候又刺完一个,过来休息一下。听到他们聊的这么欢快,便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按大唐律法,就算那冶利女人怀了你的种,可生下来后,他也是奸生,甚至得随娘的身份,是个贱种。所以说啊,你们年轻人玩归玩,可关键时候还是得控制一下的。”
“若是到时怀上了,你又不能确定是不是你的种,你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们配点药,直接打掉就是了。”
“这。。。”
少年府兵们一个个说不出话来,这番话太过残酷冰冷。
“怎么?舍不得,觉得太狠了?那就别贪图那一时之欢,你们现在跟着刘使君过的不挺好的,有地有房子还有分红赏赐的,直接娶个门当户对的良家女子不好吗?再说了,你们身上都有勋呢,纳个妾也行。妾生子虽然是庶子,可毕竟不比与奴婢生的奸生子的!”
一个府兵的两个奴隶已经都刺好了,他仔细看了看自己奴隶后颈上的墨字。
“黥头,这还有血呢?”
“没事,都涂过墨了,记得这几天先别用水洗啊,得让他长好了。”
“那好,我先回去了。家里还忙着耕地耙地,赶着到时多种点冬小麦呢。”
几个府兵笑道,“急个啥,现在还早呢,这冬小麦也不能种太早,种太早到时苗长的太起势,不好过冬呢。”
“分那些荒地,不想多垦几亩出来嘛,今年也不指望有啥收成,先翻一下地,弄点种子下去,明年夏收能收多少是多少,省的让田再荒着长草就行。”
“地让你家里人带着奴隶去种好了,反正牛也有、奴隶也有了,农具啥的都有。不急,咱们府兵还是要多抽出点时间好好练练武艺的,到时上阵杀敌,赚功勋才是正途!”
还欠9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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