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尽都是饱读诗书之士,口若悬河之人,纵然一口气说上一两个时辰也不会出现停顿,或者有突然忘词的情况,而叶笑的这个“缺失”,却是众人认知的盲点所在,须得一转念才能相同,大抵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情况差不多
但当前的这个问题还当真难整,一下子就令场面陷入了更为尴尬的气氛之中。
再沉静片刻之后,那老者关正文站起身来,呵呵一笑,沉声道:“老朽坐在这里,乃是过来跟太子殿下说几句话,如今,话说完了,自然也就该下去了……叶公子,这个位置,本就是为你留的,只是刚才大家早早落座,没有空位,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实在不耐久站,以至于占了公子的作为,你不会怪老朽坐了一会儿吧哈哈……”
果然姜是老的辣,竟是生生将场面转了过来。
叶笑哈哈一笑,倒也没有继续纠缠,就那么老实不客气的坐了过去。
这个位置,距离太子殿下不足一丈。
叶笑之所以会这么做,当然不是单纯无理取闹,而是叶公子在贯彻自己心中的一个滔天恶念:要是你这个王八蛋敢对老子不客气,老子分分钟就秒了你两口子!
事到如今,叶笑心中哪里还管什么太子不太子。
所以这个位置,却是出手最佳的位置,自然是叶公子此际必争不可的宝座!在这个位置上出手,叶笑敢担保,就算整个天下所有的大宗师同时在场,也来不及救太子殿下的性命!
其他人哪里知道这个纨绔心里面,居然藏着这么惊世骇俗外加大逆不道的想法。
事已至此,众人也就只是心里鄙夷了两句,又再纷纷落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太子咳嗽了一声。
所有人都停了筷子,知道今天的戏肉终于来了,纷纷侧耳倾听,观看这场好戏。
唯有叶大少仍旧在狼吞虎咽,抓住桌上的诸多美味佳肴大快朵颐,那副腮帮子竟始终鼓得高高滴,筷子有如飞一般的在面前菜肴上疾速掠过,所过之处,盘中菜肴即时就会少了一大块,当真好似是蝗虫过境,满目狼藉。
此刻的叶大少爷活脱脱就是一个几千年的饿死鬼,突然得以吃上一顿饱饭,胡吃海塞,不过如此。
在太子的那声咳嗽之后,满座寂静;唯有叶笑口中咀嚼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呱唧呱唧……
所有人尽都瞪着眼睛望着他,满眼的怒意难以掩饰。
叶笑见状貌似恍然大悟一般,总算是暂时停住了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口齿不清的说道:“你们……额,都吃饱了?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干脆站起身来,将距离自己最远的一盘飞驼肉端了过来,一脸满足:“这道菜可是好吃得紧,偏偏还放的那么远,我还怕没得吃呢,承让承让……”
持续不绝的“呱唧呱唧”声音愈发刺耳烦心……
“承让”这个词,竟能用在这里么?
众人满心感慨之余,竟是又开了一次耳界!
太子满脸黑线,终于开口道:“叶公子,孤有话要说。”
叶笑愕然,将已经夹起来的一块肉放进嘴里,这才讪讪的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道:“既然是太子殿下有话要说,大家都不要吃了。一个个的也没些礼数,平白的给太子殿下丢人,尤其是还当着我这个外人面前……”
说着一伸脖子,将那块肉咽了下去。
在座的诸位当真恨不得将面前的盘子砸到他脸上去!
谁吃了?!
明明就你一个人呱唧呱唧的吃好不好?
这会居然如此红口白牙的大放厥词,歪曲事实!
将军府的伙食怎么也应该过得去吧,怎么就把你这小子弄成了饿死鬼投胎一般?
太子剑眉轻轻蹙起,沉吟着,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座所有人都是沉寂着,油然感觉到这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力,那是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心中不住赞叹:不亏是太子殿下,果然是充满了皇者气质。
叶笑却大是无聊的翻着白眼,注目着面前的一盘炒鸡发楞,那上面还留有一个鸡翅膀,还有一只鸡爪子,我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了……另一个鸡翅膀和爪子已经进了我的肚子,但是一只翅膀可飞不起来,需要吃两只才好……
还有,一只脚也是走不了路,所以另一只鸡爪子也是要吃的……
至于太子殿下所谓的‘皇者威严’,对于叶笑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屁!
笑君主前世不知道见过多少位高权重的人物,有些人一皱眉,就是天寒地冻,风雪冰天,哼一声,就是石破天惊,百里扬尘。
太子殿下现在的所谓皇者气度,与那些人相比……或者连屁都算不上!
叶笑连那样的人都不曾放在眼中,又如何能将区区一个太子的些微威严放在心上?
只见太子沉着脸,道:“众所周知,咱们太子府这段时间,有些不大太平……有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却即时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孟子孝连连点头,接上话茬,道:“不错,本来太子殿下的地位稳如大山;但,这段时间以来,却是因为这些个意外事情……导zhì我们的有力援助遭受阻挠,更凭空添了许多麻烦,真不知道,那位始作俑者存的什么心。”
他一张口,关正文正要张口说话,却顿时住嘴,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本应该是关正文说话,一步一步将叶笑逼入某种尴尬境地的,但,孟子孝怎么抢先说话了?
他一说话,关正文自然就不能说了。只好带着疑虑坐了下去。
太子殿下也是有些诧异的皱了皱眉头。
另一人冷笑道:“那惹起漫天事端之人,此刻心下还不知道有多么得意。”
孟子孝淡淡道:“这许多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是即成事实,然而有因才有果,反之亦然,必然存zài事情成因的缘由,亦必然存zài事情初始的源头……叶公子,你以为如何?”
之前众人一直在说,但却绝没有任何人将目光看在叶笑脸上。
但随着孟子孝的这一句话,此间七八个人的锋利目光,同时移动过来,凝视在叶笑脸上。
叶笑对此似是全无所觉,连连点头,道:“不错,近来太子府的势力遭受重创,必然有阴谋存zài!太子殿下,您可知道,是谁在对付你?只要您说出来个谁谁谁,不管对方是谁,我都立即将他揪出来猛揍一顿,为太子殿下出气!太子殿下盛情邀我来此,便以效此劳为见面之礼吧!”
众人闻言齐齐一阵愕然,一阵无语。
有些已经七情上面、义愤填膺的,此刻也尽都一下子憋住了。
啥米?
我们大伙说了这么多,你丫的居然还不知道我们说的是谁?
这家伙到底什么脑袋?!
太子殿下眉头皱了皱,却仍旧没有开口。
“叶公子,聪明人何必装傻呢?”孟子孝淡淡的目光看着叶笑:“这样可是很没意思。所谓明人不做暗事,叶公子这么做,却是很为叶大将军丢脸。”
“丢脸?!”叶笑即时眯起了眼睛,眸子中寒光一闪:“你什么意思?”
“叶大将军英雄一世,这一点众所周知。不过,叶公子也需要明白……大将军,是终究只是大将军,而咱们这辰皇帝国,却并不是大将军便能说了算的。”
言下之意,皇帝陛xià,皇权才是至高无上!
孟子孝目光锐利,嘴角含着隐隐的阴笑。
这句话很毒,却也很光棍。
赫然是将一qiē都放到了台面上,让事情几再无转圜余地!
其余众人却不禁都有些皱眉。
现在是说太子殿下的事情,可不是让你评说皇权,此刻用这种话来威胁叶笑,更影射到叶大将军,却是殊为不智,孟子孝平日里素来机智沉稳,今日怎会如此。
孟子孝此刻出此咄咄逼人之言,却是另有一番掌故。
孟子孝当年连中五元,唯有最后殿试,所做策论过于阴狠不为皇帝所喜,与状元之位失之交臂,亦与“六首”佳话错过。
此君虽然才华过人,心胸却是极为狭窄,自是不甘心失利,于殿试之后,大放厥词,直指皇帝见识浅薄,有眼无珠,徒令竖子成名,这本是朋友私下里说的话,但却被上报天听,顿时惹得龙颜大怒。
如此行径如何为皇帝乐见,于是一道圣旨,将之驱逐不予录用。
孟子孝文名不成,却又动了投军的打算,准备军中扬名,来个曲线救国,再图功名。
而当时的军队,自然是北疆军队战功彪炳,威名显赫;乃是首选。
可是当他找到叶南天帐下,希图求一个谋士之职的时候,叶南天直接拒绝:“你不过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下作家伙,居然想要跻身我北疆铁血军队,我若当真收录,岂不令北疆军阵中多了一匹害群之马……”
此后,更不赘言,将其人逐出军中。
此两事,历来被孟子孝是视之为奇耻大辱!事后辗辗转转,才被引荐给太子,做了幕僚。
本是前途无量仕途畅通的大好才子,此刻却曲身为幕僚,其中差别,自然是天上地下。
孟子孝当然再也不敢说皇帝陛xià什么,但却将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叶南天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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