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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加了一个青藏高原海拔的高度。

成鞠在今天晚上转回了高二三班,坐到了我的座位后面美其名曰防止我跟胡遥旧情复燃。转班这种平日里无数家长挤破脑袋去送礼打关系才能办到的事在有钱人眼里就跟闹着玩儿一样。

唯一使我高兴的是在我向胡遥讨教手持电扇购买门路的时候,这个耳目遍布全禾川的大小姐还没等我把我话讲完就迫不及待插嘴给出自己的意见并且殷切地表示她可以在今晚放学后陪同胡遥完成带我去买电扇这项艰巨的任务———顺便和胡遥一起回家。

于是晚自习后我们三个连带着不放心自家妹妹安全的成辕浩浩荡荡出发去两条街以外的东市给我哥挑选手持电扇,然而还没踏出校门,就看到了在门外暗处守株待兔的靳阳。

只是今天这个早在上学期就因为打架斗殴而被开除的社会人员是一身和我们一样的白蓝色校服打扮,两个肩膀上还规规矩矩背了双肩包,在场的我们四个除了胡遥一脸淡然以外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不过谁都不难猜出他出现在这里是想找谁的麻烦。

早早辍学整日浪迹校外无所事事的混混在昨天找了禾川一中出了名的大美人做自己的女朋友,这顶高帽子还没戴热乎就被人染绿了,始作俑者还是个女的。自己前脚满心欢喜拿着赫赫战功去那些狐朋狗友面前炫耀,后脚就被分手沦为众人笑柄,这在没真正踏进社会的熊孩子眼里简直是丢了比天还大的面子。

而往往做出丧心病狂的恶事的都是那些尚不懂事的熊孩子。

胡遥拦住我们,一行人像三个徒弟听候师傅的命令在门内站着等了十几分钟,直到前者估摸着时间看了一眼手表,才又带领着我们慢慢悠悠踱步出门,顺便还给她爸打了个招呼。

我和成辕尽责地把两位女孩子护在身后,四个人像看幺幺小丑一样听着靳阳放着那些滑稽狠话。

月色催人眠,胡遥懒懒打了个呵欠,朝靳阳身后不远处扬了扬下巴:“接你回家的人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陈述,让上一秒口若悬河的靳阳像突然被闭闸的水库一样硬生生把接下来的话关在了牙门。

我们顺着他转头的方向望去,来者没有三头六臂,甚至担得起一句弱不禁风———不过一个头发花白的古稀老妪罢了。

靳阳像一只突然收势的刺猬,只对着身后的人露出洁白柔软的腹部,三两步上前将人扶住往回走,那副温和顺遂的模样简直让我有种刚刚在跟前冲着我们龇牙咧嘴的二流子不过是披了个靳阳壳子的另一个人的错觉。

下一秒他快速扭头朝胡遥抛掷过来的阴狠眼神替我否决了这个想法。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我骨子里不比优秀比混蛋的好胜心又悄无声息冒了出来,冲着靳阳佝身的背影挑衅地吹了声口哨,把每个字的语调都拖得老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靳阳的脚步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看起来就像特意放慢了速度等着身旁的老人赶上来,如果我没看到他大腿边握得筋骨毕现的拳头的话,姑且可以这么认为。

二零一二年的五月二十四号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这天我们所有人之间发生的许多话在往后被命运玩弄似的逐一应验,字字句句一语成谶。

黑色小电扇为我哥转了十三个日头,我抱着齐晗总共睡了七十五个小时,地板的凉席在见证了我与他第十六个清晨的偷吻之后终于被我妈收起来准备连带着她大包小包的行李带回家去了。

禾川六月初的太阳毒辣得堪比迪士尼公主的各位后妈,一中正门口为数不多的几棵香樟树成了家长们的避难所,要死不活的蝉鸣把等待的时间拉得更加漫长难熬,我举着一把蔷薇站在一堆混合了汗臭和脚气的嘈杂人群里,看着树枝盘根错节交织而成的绿荫替这些望眼欲穿的身影遮挡烈日的刺射,却依旧没办法帮他们止住因心焦而在发际之下不断冒出的汗珠。

交卷声响,我不知围城以内众生战况如何,观战的长者倒像一支如获大赦的军队,连松气的声音都随着铃声整齐划一得好似被人指挥着放出来的。

高考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那支考场上零点五毫米签字笔的落墨背后是一个家庭的厉兵粟马。

我看着教学楼大厅零零碎碎冒出的黑点在不多时以后越涌越多,一个黑点身后跟着出现一片黑点,那些汇聚在出口后又四散而开的人头都长着差不多的五官,像排列组合一样在每张脸上拼凑出各色各样的神情,每张面具背后却又不约而同地都压抑着同一种情绪带出的声音———那是即将挣脱圈养自己十二年牢笼的困兽胸腔里回荡的低吼。

我百无聊赖看着门内门外两波人的蜂涌交接,等到人群稀稀拉拉散的差不多了,才抱着花儿走到大门口翘首以盼。

齐晗总喜欢走在热闹后面。他说与大众的情绪保持一定距离能让自己有一份清醒的余地。

那个高出人头水平线一截的身影被我一眼捉住,咧嘴吐出一口热气,我举高了手里的花,扯着嗓子像摇旗呐喊一样:“哥!”

我哥扫视人群的视线定到了我的身上,那个方才慢慢悠悠随人流挪动的肩膀此刻得了动力,见缝插针地在人与人之间的空隙里穿来梭去,以一步跨两人的速度疾速朝我移动着。

“咱妈说太阳晒得她头疼。”我被齐晗单手扶着脑袋往他怀里撞了一下,顺势把花塞给他,“在家等着你回去呢。”

我哥低头嗅花,眼里被花香熏得一片欢愉清朗。我仰头去看,他侧脸的轮廓被阳光欺负得模糊起来,鼻尖也淹没在手里的那一捧姹紫嫣红。齐晗那一刹那嘴角扬起的弧度刚好盛满了我一整个浓夏的怦然心动。

我在一场自导自演的怀春情绪中惶然偏头,祈求骄阳的炽烤能作为我耳颊红晕的借口替我解释几分溢于皮囊的心慌羞燥。

拨荡春水的罪魁祸首对此竟然毫无察觉,固执地要我转头去看他:“不问哥考得怎么样?”

我虚张声势“嘁”了一声,掩耳盗铃地作出以往那个肖扬跋扈弟弟的姿态:“我哥天下第一。”

他低头凑到我耳边:“那你男朋友呢?”

少年轻吻蔷薇是蓄势待发的浪漫,情人耳边的呢喃如同早有预谋的野火,一把烧尽那片名为理智的辽原。

我恐于之前所有的故作镇静会在下一秒功亏一篑,转身迈步落荒而逃。

陈女士对我哥的中国家长式喋喋不休在我哥不经意间提起他今晚要去迪皇的毕业晚会时突然中断,随之而来的是她长达两三个小时的诡异沉默以及不时夹杂在其中的跃跃试探。

“玩到多久呀?”———“不知道,应该挺晚的。”

“所有人都要去的嘛?”———“差不多吧。”

“我听说迪皇有点乱的嘛?”———“大家都是学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别夜不归宿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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