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招募家臣,法克还真是有些不太理解姬定,尽招一些鸡鸣狗盗之辈,这是要将相邦府,打造成强盗窝么?
但如果姬定身边真的需要一些真正的人才,那姬定当初就会将苏秦留在身边。
姬定需求的是执行人才,真心不需要别人来帮他出谋划策,但这不是他盲目自大,而是他处理事务的方法,跟如今的人才是有着非常大的不同,就说这变法,若是商鞅、吴起在他门下,不得天天跟他吵架,而这一切又都是基于他独有的技能,那就是穿越。
只要别人开个头,那他就能够预见结果,因为他是看过历史书的,这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啊!
基于这个优势,他的变法,就与别人大为不同,而原因就是因为他能够预测到将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但别人却都看不明白。
楚威王虽然从王子槐口中,得知姬定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心中仍然存疑,故此过得一日,他便召见了姬定。
“关于卿打算用工技之学来变法,王子已经告诉寡人,但是寡人却非常好奇,这一艘船究竟又能够改变什么?”
“回禀大王,这一艘船能够改变很多很多事情,臣这一时也说不完。”姬定回答道。
楚威王道:“那你就捡重要的说。”
姬定稍一沉吟,道:“即便臣捡重要的说,大王也许兀自不会相信,不如臣用另一物向大王演示一遍,从此物就能够看出工技之学的妙用。”
楚威王听着颇为有趣,点头道:“好啊!不知卿打算用何物向寡人演示?”
姬定笑道:“最近臣发现大王每每起身之时,都需要他人的搀扶,不禁忧在心里,故而臣想出一物来,或许能够帮助大王改善这一点。”
楚威王闻言,不禁大喜,原来他最近确实饱受其苦,一旦坐久了,从屁股到腿都是麻的,膝盖更是酸疼难忍,赶忙道:“卿快将此物拿出来。”
姬定讪讪道:“此物无法随身携带,不过臣已经让人放置殿外。”
楚威王立刻命人去拿。
过得一会儿,只见两个仆人将一张椅子抬了进来。
楚威王瞅着好奇,道:“这是甚么?”
姬定道:“此物是专门用于坐,臣将其取名为椅。”
“椅?”
楚威王问道:“那此物如何坐?”
“臣为大王演示一遍。”
说着,姬定便起身来,来到椅前坐下,嘴上还解释道:“根据臣的观察,起身难,在于跪坐时,膝盖需要完全弯曲,并且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上面,若坐在此物上,膝盖无须完全弯曲,起身时,就相对比较容易。而且这两边还有扶手,后面还能靠着,减轻腰肩的负担。”
楚威王连连点头,忙道:“快抬上来,让寡人试试。”
姬定立刻站起身来,两个仆人又将那椅子抬了上去,楚威王一时激动,想直接起身,哪知膝盖一阵酸疼,难以起身,好在旁边的仆从眼疾手快,上前搀扶着他站起身来。
姬定又道:“如果是下面放一个坐垫,要更为舒服。”
仆人依言将跪垫放于椅子的坐面上,然后再搀扶着楚威王坐下。
刚刚坐下,楚威王便情不自禁地松得一口气,刚刚起坐这一下,对于他而言,确实很难,故此这又马上坐下,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忽觉胯下一阵凉风袭来,楚威王当即一手捂住裙衫,稍显尴尬地瞧了眼姬定,咳得一声,“你这椅子还是有诸多不便之处啊!”
话刚说完,他又道:“为何你方才坐下之后,未...未有不便啊?”
姬定回答道:“但是因为臣穿着改良过的服饰,故而不会有任何不便。”
楚威王稍有不满道:“坐你这椅,未免也太麻烦了。”
姬定笑道:“这就是改变。”
“改变服饰?”
楚威王好奇道:“就算改变了这服饰,又与治国变法有何关系?”
姬定笑道:“臣还是那句话,这口说无凭,过些时候,等结果出来之后,大王自然就会明白。”
“是吗?”
楚威王狐疑地审视姬定,道:“你若不说明这好处,寡人为何又要坐你这椅。”
姬定道:“大王若是不喜欢坐,那自然也不要勉强,如果强迫着自己坐在这椅上,那与强迫他人接受新法又有何区别,臣追求的还是顺其自然,也唯有顺其自然,才不会步吴起后尘。”
楚威王稍稍点头。
对此,他倒也难以责怪姬定,毕竟他能够给予姬定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如果姬定要用权威去变法,主要是靠他。
而楚国目前真不具备这个条件,那么在楚国变法,唯有大家都主动接受新法,才能够取得成功。
否则的话,吴起的悲剧又再会上演。
楚威王点头道:“好吧!寡人就试试这椅,合适则用,不合适则不用,一切都顺其自然。”
等到姬定离开之后,楚威王顿时就觉得这椅坐着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双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方才他之所以感到轻松,那是因为他刚刚跪坐起身,这习惯到底是难以一时改变的,自言自语道:“此物坐着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说罢,他双手摁住两边扶手,直接站起身来。
眼看楚威王要起身,仆从准备上前搀扶,可这步子才刚刚迈出去,楚威王就已经站起身来,那仆从登时一脸懵逼。
起身来楚威王,也觉得哪里不对,这其中好像少了一个步骤,回头看去,与自己老仆面面相觑。
过得片刻,他又坐了回去,双手拍了拍两边的扶手,呵呵道:“此物还真有其奥妙之处啊!”
光凭这一个起身,令他对此物好感倍增。
背靠!
斜靠!
楚威王也真是无师自通,各种姿势轮番演示了一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
对此物是越发喜爱啊!
其实最能够改变习惯的,唯有身体的变化。
如那荆夫人对此物就不是很感冒,因为她很年轻,跪坐习惯之后,坐在这椅子上,她并不会觉得非常舒服。
但是楚威王不同,跪坐对于他而言,身体上是非常吃力的,立刻就能够感觉到其中妙处。
这就好比拄拐,拄拐还用教吗?
当然不需要,腿撑不起身体了,那自然就会拿一根棍子来杵着。
楚威王也想明白此理,不禁皱眉思索道:“此物对于年迈之人,确实方便许多,但年轻人未必就能够接受,而且,这又能改变什么,与治国又有和关系?”
一时间,脑中冒出诸多疑问来。
身体上的舒适,加上心中的好奇,楚威王决定试一试,于是吩咐裁缝去找姬定,帮他改良一下服饰,以便能够方便坐此物。
姬定早就为楚威王准备好了,其实所谓的改良,就是在裳里面穿一条丝绸做得裤子,而裤子的关键,也就是增加了裆部。
如今的裙衫是没有裆部的,这腿上是捆着两个裤袜的布筒。
不但如此,姬定还帮楚威王配有一张高度与椅子匹配的长桌。
一整套都给楚威王配齐。
毕竟,试问当今天下,还有谁比大王更适合当这代言人。
然而,这树欲静而风不止。
楚威王虽然放缓对外扩张的脚步,但不代表其它诸侯国愿意让楚国安逸的盘踞在南边。
这日,徐州就传来消息,发现齐国暗中调集兵马布置在徐州。
这齐国可是出了名的搅屎棍,根据齐国以往的表现来看,确实很有可能等着秦楚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从背后捅楚国一刀。
楚威王得知消息,立刻召开商议如何应对。
当大臣们来到殿中时,见到楚威王那奇异坐姿和屁股下那样式奇特的榻时,不免都是一脸诧异。
楚威王也察觉到大臣们的诧异目光,于是道:“近日寡人双膝旧疾复发,难以久坐,幸得周客卿献上此物,缓解了寡人的疼痛。”
昭阳等人闻言,立刻开口,让大王多多保重身体。
虽然这么坐,于礼不合,尤其是在行君臣之礼时,但到底这身体要紧,大臣们也都非常理解,不少大王年迈之时,都只能躺着议事,这总比躺着要好。
高固瞅着那椅,问道:“大王,此物真的能够缓解双膝疼痛吗?”
楚威王笑呵呵道:“确实能够缓解一下,尤其是便于起坐之时。”
说着,他双手撑着扶手,轻松的站起身来。
高固眼中是满满地羡慕啊!
他那双膝盖可还不如楚威王啊!
楚威王看在眼里,于是道:“若是卿也需要此物,可找周客卿帮忙。”
唰唰唰!
顿时就有不少目光,看向姬定。
殿中的老臣可也不少啊!
但昭阳等一干年轻臣子,却对此嗤之以鼻。
楚威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要顺其自然,又坐了下来,问道:“听闻齐国最近又增兵徐州?”
景翠立刻道:“据臣所知,最近齐国与燕国关系有所缓和,故而将部分主力从北方抽调至徐州。”
昭阳补充道:“也许齐国是得知张仪入蜀之后,想等着我们与秦国交战时,南下趁火打劫。”
立刻便又一个大臣站出来,道:“这都怪周客卿,若非在相邦大会上激怒秦国,秦国又岂会放弃与魏国为敌,前往蜀地与我国作对,这是引火烧身啊!”
楚威王当即怒瞪此人一眼,道:“听卿之意,莫不是怪寡人没有在被那张仪欺辱后,对秦人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大王恕罪,臣并无此意。”那人吓得一哆嗦。
楚威王哼了一声,朗声道:“关于周客卿在相邦大会所为,寡人是绝对支持,也绝不会为此后悔,任何代价寡人都愿意承担,今后寡人再也不想听到此等言论。”
那场打仗,楚国被张仪玩弄于股掌之间,若连嘴都不敢还,那不如投降算了。
关于变法,楚威王是有所保留的,但是对于姬定在相邦大会上面的强势,那他是绝对支持。
昭阳立刻道:“大王,虽然齐国在徐州布置了一些兵马,但我们在那边的驻兵足以防守。”
屈易为道:“如今是能够防守,但如果我们在蜀地与秦军打起来,同时与秦齐开战,会不会令我们首尾难顾啊!”
昭阳道:“秦军若想入蜀,并非那么简单,况且蜀道难走,秦军也无法遣派太多人马入蜀,我们完全能够应付。”
姬定突然站出来道:“不仅如此,秦国也不可能在蜀地与我们决战,毕竟蜀地对于秦国而言,只是一个次要战场,即便我们占据蜀地,也难以通过蜀道对秦国构成威胁,走蜀道,就不如走武关。秦国的主力,肯定还是布置在河西、崤山一代。”
楚威王点点头,又问道:“卿对此有何看法?”
姬定道:“臣以为不能排除齐国想要趁火打劫可能性,但是臣认为齐国目前也是观望中,如果我们调集主力与秦国在蜀地决战,那么齐国就大有可能顺势南下,否则的话,我不认为齐国会贸然对我国用兵。
故此大王可一方面在那边增加一些兵力,表示对齐国的回应,另一方面可派人传消息给濮阳,跟齐国进行沟通,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威王点点头,又看向昭阳、高固他们。
他们也是纷纷点头。
楚威王道:“就这么办吧。”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下,“哦!再派人去巴中走一趟,问清楚,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这么久没有来信。”
“臣遵命。”
“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罢,楚威王便站起身来,离开了大殿。
高固瞅在眼里,妒忌在心,曾几何时,他跟楚威王一样,得被搀扶着起来,如今楚威王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而他还得等着被搀扶。
起身之后,高固便立刻拉着姬定,“周客卿,大王方才坐的那物,是出自你手?”
不少上年纪的大臣,纷纷竖起耳朵来。
姬定点点头道:“是我想出来的,如果令尹也想要的话,可去找荆夫人,我也是找荆夫人做的。”
原来可以找荆夫人,那敢情好,不用求这小子。
那些大臣听完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高固点点头,笑道:“想不到周客卿还这般手段。”
姬定笑道:“我曾师从墨家,学得一些工技之术。”
高固道:“客卿小小年纪,便能精通百家之长,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姬定笑道:“过奖!过奖!”
他们还能将心思放在这椅子上,足见齐国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恐慌。
这年代,打仗乃是家常便饭之时,齐国这个举动,放在现在就是稀松平常,可也吓不倒谁。
关键楚国可是大国,给予一定的回应,保持地区平衡就行。
但是这一举动,倒是在姬定的意料之外。
回到府中,他便将法克找来,“苏秦可还在齐国?”
法克道:“前不久来的消息,苏秦还在齐国。”
姬定道:“你马上派人去一趟濮阳,打听一下齐国为何突然增兵徐州。”
法克点头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等会!”
姬定道:“你再派人去巴中跑一趟,谈判谈这么久,怎么没点下文。”
“是。”
傍晚时分。
荆夫人府。
“夫人。”
傅姆一边用手背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入得大堂来。
慵懒地斜靠在榻上看书的荆夫人坐起身来,问道:“阿姆,你怎去了这么久?”
那傅姆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去的时候,店里就不止高府的仆从,还有屈家、景家,种家、蓝家的人,谈的过程中,又来了不少人,一直谈到现在。”
荆夫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傅姆道:“听闻是大王今日在大殿上,坐了周客卿送去的椅子,而周客卿说那椅子是我们这里做的,故此他们就上我们这来了。”
“原来如此。”荆夫人抿唇一笑,又道:“你们谈得怎么样?”
那傅姆讪讪道:“今日我才明白,为何夫人愿意让六成利给周客卿,这买卖实在是太赚钱了,光这一个下午,那些人便从我们这里订了上百张椅子,不仅如此,我们还跟他们解释了,若要坐这种椅子,就必须穿一些改良过得服饰,也因此卖出上百套服饰。而这些东西,原本他们这些大家族不可能上我们这店里买,都会命自家仆人制作。”
说着,她顿了下,又道:“不过我听说想买这椅子的人,多半都是年迈之人,或许他们只是不便跪坐,故而才来买这椅子。”
“如果家中长辈皆坐此椅,那么他们的后辈也必然会坐在椅子上,否则的话,大堂的布局,就会显得非常怪异。”
“若是如此的话,那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够卖出更多的椅子。”
那傅姆听得是激动不已,可瞧夫人脸上不但没有半分喜悦之色,反而紧蹙眉头,又好奇道:“这买卖恁地赚钱,夫人为何不开心?”
荆夫人道:“你方才也说了,平时他们不会上咱们店里买这些,都是命自家工匠、裁缝去做,只因这刚出来,他们家中的工匠并不会做。可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够自己做,而不需要上我们店里买。”
那傅姆点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他们中许多家里的工匠要胜过咱们家,只要买几张回去,他们家里的工匠很快便知道如何制作,到时就犯不着来咱们店里买,不过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荆夫人却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看那牙粉,出来这么久,可还是只能上濮阳去买,这才是最赚钱的买卖啊!”
那傅姆道:“那牙粉不也是周客卿所创么。”
荆夫人笑着点点头,道:“他要我六成利润,总不会只想赚这么一点钱吧!我以为他定有办法,能够将这买卖长久做下去。”
巫山。
前往蜀都谈判的司马昭鱼,终于回到了巫山。
楚国大富商昭微问道:“太宰,你去了这么久,谈得如何?”
他乃是昭阳之弟,作为楚国三大家族之一,昭氏自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如今昭微也是这里最大的盐商。
司马昭鱼眉头紧锁道:“并未谈出结果来,但是我以为这情况可能不妙。”
昭微忙问道:“此话怎讲?”
司马昭鱼道:“我怀疑那蜀君是有意在拖延时日,而在蜀都待了那么久,一直未打听到张仪的消息,很有可能蜀君已经与张仪达成协议。”
昭微面色一惊,道:“太宰可有证据?”
司马昭鱼摇摇头,道:“这都是我的猜测,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做好备战的准备,我之前去过营地视察,如今我军有些懒散。”
昭微嗨呀一声,道:“这都怪那周济,将秦人引至蜀地,这蜀地对秦国难以构成威胁,但是对我楚国可是有着极大的威胁,秦人若来,我们将寝食难安啊!”
司马昭鱼倒也难以反驳此话。
确实!
从蜀地进攻秦国那是很难的,但是若从蜀地进攻楚国,那就相对容易多了。
司马昭鱼道:“就凭那蜀道,秦国也无法派遣大军前来,我们巴中的军队足以防卫,过不了多久,秦人便自会退去,我想秦国也只是碍于颜面,故而才入蜀与我军作战。”
在司马昭鱼离开蜀都之后,张仪也回到苴国,因为两万秦军正在迅速往这边集结。
而此次领军正是张仪帐下的大将魏章。
魏章已经先一步抵达苴国。
“怎么样?”
张仪偏头瞧向正认真审视地图的魏章。
魏章抬头看向张仪,问道:“不知主公给臣多久时日?”
张仪迟疑了下,道:“最多不能超过两个月,否则的话,楚军必然会反应过来,到时我们可能就会面临腹背受敌。”
魏章思索半响,道:“一个月足以。”
张仪面色一喜,道:“你可有把握。”
魏章自信地点点头,道:“臣在来得路上,顺道去看了看蜀军的营地,他们之前为了抵抗巴国和苴国的联军,兵力非常靠外,其内部肯定非常空虚,而臣带来的两万士兵,全都是我国百里挑一的精兵,一个月足以灭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