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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绸缪第十五3(1 / 1)



期间,他也认真考虑过,此去山,究竟对不对,若是刚好遇到各大世家前来围剿,咬定是他把人抓去的,该怎么办?

结论是,来与不来,救与不救,他在场不在场,都可以咬定,没有区别。品書網一定要说区别,也只是“畏罪潜逃”和“被当场抓个正着”的区别而已。怎么说人都是被抓到他的山头来了,这罪名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赶在前头去把被抓去的人救了,说不定还能挽回点儿形象、抓几个雾面人来慢慢拷问。

总归是要做一个了结的。

在夷陵小镇的街穿行,魏无羡只觉满耳乡音,神清气爽,亲切无,明明不买东西,却总忍不住开口用本地话和街边商贩搭讪。念到心满意足,这才转过身来道“含光君,你记得这个镇子吧。”

蓝忘机浅浅颔首,道“记得。”

魏无羡笑道“知道你记性肯定我好。在这个镇,咱们以前遇到过一次。刚巧碰你来夷陵夜猎,我说要请你吃饭,这个也记得不?”

蓝忘机道“记得。”

魏无羡道“不过很惭愧,最后还是你付的账,哈哈!”

只笑了两声,他收住了。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还想起来,当时,他倒是真的带着个小朋友。若是好好活到如今,也有十几岁了。

没有多作逗留,他们迅速穿过了这个小镇。

乱葬岗坐落于夷陵群山深处。

仿佛为怨念所深深浸染,这座山岗的树林,枝叶都是漆黑的。从山脚起便筑起了一道逾丈的高墙,墙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防止人或非人出入。

这堵围起了整个乱葬岗的咒墙,最早是由岐山温氏第三代家主建的,由于无法净化此地势如排山倒海的怨灵,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围堵隔绝之法。这面墙曾经被魏无羡推倒过一次,现在这一道,是由兰陵金氏率人重建并加固的新墙。

然而他们抵达时,却发现高墙长长的一段,再次被推倒了。

魏无羡把花驴子留在山下,三人迈过石墙的残垣,顺着山道往走。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座无头石兽。

这尊石兽沉逾千斤,镇守山道多年,周身爬满藤叶,凹陷处遍布苔痕。兽头被人以重斧劈下,扔在不远处,示威般的砸了个粉粹。劈面崭新,露出雪白的石胆。再走一段,遇到的另一尊也是被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魏无羡一猜便知,这些肯定是当年他身死之后,由众家压在乱葬岗风水穴位的镇山石兽。这种石兽有镇阴驱邪之能,工艺要求极高,造价也十分昂贵。如今怕是全都已经被人毁坏了,当真暴殄天物。

魏无羡和蓝忘机并肩走了两步,无意间一回头,见温宁站在这尊石兽旁,低头不动,道“温宁?你在看什么?”

温宁指了指石兽的底座。

这尊石兽压在一截粗圆的矮树桩。矮树桩旁,还散布着三个更小、更矮的树桩,似乎被火烧过,都是焦黑的。

魏无羡不知道该叹息,还是该沉默。

他原本没打算要故地重游的。

在魏无羡的人生之,两段最煎熬的岁月,都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他早知道,回到乱葬岗,一定会看到这些,避无可避。明知无法释怀,于事无补,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在这几棵树桩附近搜索起来。

温宁他更快找到那些遗迹,走了过去,双膝跪地,五指深深插入土地之,抓了一把泥土起来,握在手心。

他低声道“……姐姐。”

一阵冷风席卷而过,树海簌簌而响,仿佛千万个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

蓝忘机道“山?”

魏无羡道“先探个虚实。”

他单膝跪地,俯下身,轻轻地对着身下的土地呢喃了一句什么。忽然,一处土面微微拱了拱。

像是从黑色的泥土里开出了一朵苍白的花,一只骷髅手臂缓缓地破土而出。

这小半截骷髅臂婉转无力地扬着,魏无羡伸出一手握住了它,身子压得更低,长发自肩头滑落,掩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将唇凑到这只骷髅手边,轻声细语,然后静默,仿佛在聆听什么,半晌,微微颔首,那只手又缩成了一个花苞,重新钻回地底去。

魏无羡站起身来,拂去身下泥土,面露怪之色,道“这几天陆陆续续抓了一百多人来,在岗顶,都还活着。可是,抓人的人都已经下山了。”

把人抓来,自己却下山了,着实怪异。

蓝忘机道“活着好。”

魏无羡道“对,活着好。”

再往走,迎来了一些破败的房屋。

这些房屋大多很小,构架简单,甚至简陋,一看知道是外行之人匆匆搭建而成的。有的已被焚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有的整座屋子向一侧坍塌,保存最完好的,也有半边被砸得稀烂。受了十几年风吹雨淋,无人照看,个个犹如衣衫褴褛、苟延残喘的幽灵,沉默地俯瞰着山下来人。

自从山之后,温宁的脚步一直格外沉重,此时,站在一座屋子前,又迈不动步子了。

因为,这是温宁亲手搭建的一座屋子。

在他离开之前,这座屋子还是完好的。虽然简陋,却是一个完好的遮风挡雨之所,住着他熟悉的人、珍视的人。

“物是人非”,好歹还有物是,可此情此景,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魏无羡道“别看了。”

温宁道“……我早已经想到了。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东西留……”

话音未落,残破的屋子之,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人形。

这条人形朝屋外蹒跚走来,那张腐烂了一半的面容暴露在稀薄的日光之下。魏无羡拍了一下手掌,这具走尸浑然不觉有异,魏无羡这才从容退了两步,道“被阴虎符控住了。”

已臣服于他的尸傀儡,不受阴虎符控制。同样的,已被阴虎符操纵的尸傀儡,也再不会听从他的命令。规则是先到先得。

温宁一步前,咆哮着一把将它的头颅拧了下来。随后,从四面八方也传来阵阵低哮之声,黑色树林里,慢慢走出了四五十只走尸。

这些走尸男女老少不一,大多数很是新鲜,身穿寿衣,多半是最近各地失散的那些尸体。蓝忘机翻出古琴,信手一拨,琴音如涟漪般四下散开,刚刚将他们包围起来的走尸们霎时跪成一圈。温宁双手举起一只格外高大的男尸,将它抛到数丈之外,卡在一颗树的枝头挣扎不已。魏无羡道“别跟它们纠缠,山!”

三人边退尸边山,也不知金光瑶这几天拿着阴虎符究竟疯狂地召了多少走尸,一波接着一波,越往爬,越靠近岗顶,越是密集,数量也越是多。参天的黑树林空,琴声冲霄,群鸦乱飞。两个时辰之后,他们才终于得到了一个休息的间隙,确认四周再没有新一波的走失了,魏无羡这才坐在一头被损毁的镇山石兽,吁了口气。

蓝忘机收起了琴,从袖抽出一柄长剑,递给了他。

魏无羡侧首一看,正是随便。原来蓝忘机一直把它收在乾坤袖里。

他低头看了看随便,笑着把它接了过来,道“谢谢。”

他拔剑出鞘,凝视了这雪白的锋刃一阵,果断又将它插回去,佩在了腰间,仍是没有用它的意思。

见状,温宁转过了头。蓝忘机则凝视着他,魏无羡解释道“太多年不用剑,都不习惯了。”

扶着膝盖坐了一会儿,魏无羡站起身来,三人又往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一座欲坠不坠、将倾不倾的的大殿。

乱葬岗是古战场。

相传古时,此山不叫乱葬岗,而是一座闻名海外的仙山。曾有一个赫赫有名的修仙大派坐落于此。历代派首有呼风唤雨之能,且身兼国师之职。宗门之间恶斗频繁,派首统治血腥残暴,后该小国亦为他国侵|犯,举国覆灭,历经长达数十年的厮杀,这座山终于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原先的名字也湮灭于尘,只剩下“乱葬岗”三个字,为世人所铭记。

盛极一时的大宗门,也只剩下最初那位国师所建造的一座伏魔殿的废墟,支撑了千百年。这伏魔殿虽经历百年雨打风吹,大半已成断壁残垣,而当年鼎盛之时的辉煌,仍可一窥。穹顶高耸,金柱参天,算得气势恢宏。然而,它整个是歪的。

人说乱葬岗是一座尸山,漫山遍野,随便找个地方一铲子挖下去,都能挖到一个死人,此话不假。也正因如此,山常有食尸甲出没。食尸甲也是收了妖气浸染后妖化的穿山甲,以尸体和怨气为尸,在土掘食尸体,导致乱葬岗坑多洞多,伏魔殿一边底下几乎被挖了个穿,土质疏松,根基不稳,一侧早已深陷入地。

他们原本以为,越往走,越是扎手,岂料到了岗顶附近,却再没有走尸侵扰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不放心。魏无羡忍不住心生警惕“这么一路简单地杀来,未免有些太容易了。”

三人都是一般的心思,谨慎地潜行,逼近殿外,没有立即冲入殿,而是先从外窥探殿内情形。

这伏魔殿甚为宽广,容纳千人亦不在话下。一百多个人,手脚皆被捆仙索牢牢束缚着,挤在大殿央。

这一百多个人,竟然都要么是品级颇高的门生,要么是直系的世家子弟。魏无羡心道“把这些世家的心肝宝贝子弟们都抓来了,这第二次围剿势在必行。只是……”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江澄会不会又是那个领头之人。

忽然,一个坐在地的少年道“要我说,你当时不应该只捅他一剑,你为什么不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他声音很小,但伏魔殿很是空旷,一开口回音嗡嗡,是因根本不用偷听,也能一清二楚。闻声,魏无羡这才注意到,这名子弟身边那个面色冷沉的少年,正是金凌!

金凌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不语。

一名少年惶惶地道“他们已经离开快两天了……究竟想怎么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最先开口的那名子弟又道“还能想怎么样?肯定又是想在射日之征里对温家做的那样,把我们炼制成他的尸傀儡,然后、再用我们去对付我们的家人,让他们下不了手,让敌人自相残杀。”他咬牙道“邪魔!真是卑鄙!毫无人性……”

金凌突然冷冷地道“你给我闭嘴!”

那名子弟愕然道“你让我闭嘴?你是什么意思?”

金凌道“什么意思?你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人话?闭嘴,是让你别吵!”

被捆了两天,那名子弟早浑身暴躁,怒道“你凭什么让我闭嘴?!”

另一个还算冷静的年轻声音道“咱们现在被绑在这里,外面那么多走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进来。这种时候你们也要吵架?”

蓝思追竟也被抓来了。

被叫闭嘴的那名少年道“是他先发疯的!怎么,你自己可以骂,不许别人骂?!金凌,嘿,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敛芳尊是仙督,你今后也是?我不闭嘴,我看你……”

金凌突然整个人扑了去,脑袋撞到他后脑,那名子弟痛得大叫一声,骂道“要打架,奉陪啊!老子正窝火着呢。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听了这句,金凌更是怒不可遏,被捆着不方便动手,他胳膊肘和膝盖并用,连连出击砸得对方嗷嗷直叫。可他是一个人,那名少年却是个往常总是前呼后拥的,朋友们一见他吃亏,立刻嚷道“我来助你!”一齐围了来。蓝思追坐在附近,身不由己被他们卷入了群殴的洪流,一开始还能勉强劝告“都冷静、冷静”,可错挨了几记肘击之后,他痛得连连皱眉,脸越来越黑,大叫一声,索性也加入了混战。

魏无羡和蓝忘机都看不下去了,对视一眼,确定这伏魔殿内外应当没有陷阱,魏无羡率先跳到伏魔殿前的台阶之,喝道“都散开,散开散开!”

他这一吼,在伏魔殿嗡嗡作响,几乎震耳欲聋。扭打作一团的少年们抬头望去,蓝思追看到了他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喜道“含光君!”

一旁有人惊恐道“你喜什么?他们……他们是一伙儿的!”

魏无羡迈入伏魔殿来,将随便拔|出鞘,随手往后一抛,一道身影闪出,接住了剑,正是温宁。

这群世家子弟又是一阵鬼吼鬼叫“鬼鬼鬼鬼将军!”

温宁扬起随便,朝金凌一剑划下,金凌咬牙闭了眼,岂知周身一松,捆仙索已被随便的锋芒斩断了。

温宁在殿四下行走,斩断捆仙索。被他松绑的世家子弟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内有夷陵老祖鬼将军和正道叛徒含光君,外有无数嗷嗷待食的走尸,进退两难,只得缩在大殿一角,眼珠一转不转盯着面无表情走来走去的温宁。

蓝思追那头却满面明光,道“莫……魏前辈。你是来救我们的吧?不是你派人把我们抓来的吧?”

虽是疑问句,可他满脸都是全然的信任和欣喜,魏无羡心一暖,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把他落难几日仍一丝不苟的头发揉得乱糟糟,道“我?我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钱雇人。”

蓝思追连连点头道“嗯。我早知如此!我知道前辈是真的很穷啊!”

魏无羡“……乖。对方有多少人?这附近有埋伏吗?”

蓝思追道“对方有好多个人!脸都用黑雾遮挡看不清面容,缴了我们的剑,把我们扔在这儿之后走了,已经快两天了,好像是要让我们自生自灭一样。不过,这外面有很多走尸!时不时能听到它们在叫,不过暂时都没进殿来。”

避尘铮然出鞘,割断了捆着他的捆仙索。

蓝忘机收剑回鞘,道“做得好。”

意思是说,他能保持镇定,临危不乱,还信任他们,做得好。蓝思追连忙起身,对着蓝忘机站得端正笔直,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魏无羡嘻嘻地道“是啊,做的真好,思追啊,都会打架啦。”

蓝思追一下子涨红了脸,道“那、那是……方才一时冲动……”

忽然,魏无羡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只见金凌手脚发僵地站在他们身后。

蓝忘机立即拦到魏无羡身前,蓝思追又站到了蓝忘机前面,谨慎地道“金公子。”

魏无羡从他们两个人身后走了出来,道“你们干什么呢?一个一个叠罗汉似的。”

金凌的脸色很是怪异,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似乎想说什么话,可又开不了口,只是用目光盯着魏无羡的腹部,那个被他捅过一剑的地方。

正当双方僵持着,突然,一道身影被重重摔入殿!

魏无羡倒退两步,被蓝忘机扶住,定睛一看,道“温宁?”

温宁翻身跃起,默默把手臂脱臼的骨头粗暴地接了回去,魏无羡和蓝忘机齐齐转身。

只见江澄垂着手,站在伏魔殿前,紫电滋滋在他手下流转灵光。方才,温宁是被他这一鞭子抽进殿来的。

难怪温宁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

江澄冷冷地道“金凌,过来。”

金凌失声道“……舅舅!”

黑树林之,缓缓走出身穿各异服饰的众家修士。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大片,密密挤着,将伏魔殿团团围住。粗略数来,竟有一两千人之众。

这些修士,包括江澄,都是一副疲倦神色,周身浴血。那原本被捆住的一百多名世家子弟纷纷冲出伏魔殿,口里叫道“爹!”“阿娘!”“哥哥!”拥入了人群之。

江澄厉声道“金凌,你磨蹭什么,还不过来?想死吗!”

金凌左看右看,仍是犹豫着没有下定决心。魏无羡暂时没空注意他,眼睛在人群之飞速扫过,竟发现了两个极其不对劲的地方。

蓝启仁站在人群之前,模样苍老了不少,鬓边竟出现了缕缕花白。

他看着蓝忘机,道“忘机。”

蓝忘机低声道“叔父。”

却仍是没有站回到他身边去。

蓝启仁再明白不过了,这便是蓝忘机不可撼动的坚定回答。他神情失望至极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试图劝诫。

一名白衣飘飘的仙子站了出来,目含泪光,道“含光君,你究竟是怎么了?你……你变得不再是你了,明明从前你是与他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夷陵老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蛊惑了你,让你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

蓝忘机没有理会她。

这名仙子得不到回答,只得遗憾地道“即是如此……枉为名士啊。”

魏无羡道“你们又来了。”

江澄冷声道“当然要来。”

苏涉背着他的那把七弦古琴,也站在人群之前,悠然道“若非夷陵老祖刚回来生怕天下人不知,大张旗鼓地刨尸抓人,想必我等也不会这么快又来光临阁下巢穴。”

魏无羡道“我分明是救了这些世家子弟啊,怎么你们不感激我,反而要指控我呢?”

不少人发出嗤笑,嘀咕道“贼喊捉贼”。

魏无羡心知争辩徒劳无益,也不急于一时,微微一哂,道“不过,你们这次来的阵仗,似乎有些寒碜,少了两位大人物啊。敢问诸位,此等盛事,敛芳尊和泽芜君怎么没来?”

苏涉冷笑道“哼,前日敛芳尊和泽芜君在金麟台被不明人士刺杀,两人都身受重伤至今仍在治疗,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闻蓝曦臣“身受重伤”,蓝忘机微微一动,魏无羡也是心一惊。

这时,忽然有个小小的声音道“阿爹,我觉得,可能真不是他做的呀。次在义城,是他救了我们。这次我看他,好像也是来救我们的……”

顺着这声音望去,是一名刚刚扑入父亲肋下的世家子弟,那张年轻得有些稚气的脸庞确实有些眼熟。然而,他父亲立刻斥责了儿子“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收回目光,魏无羡从容道“明白了。”

他从一开始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他否认的,可以被强加;他承认的,可以被扭曲。

原先的蓝忘机说话倒是很有分量,但是和他搅合到一块儿之后,怕是也成为众矢之的了。

本以为世家这边好歹有一个蓝曦臣坐镇,应该还能斡旋一番,谁知蓝曦臣和金光瑶都没有到场。若金光瑶本意是构陷他、一举覆灭他,怎可能不亲身阵?

他不来,一定是有了更阴险的计划。“金麟台遇刺、两人都身受重伤”——天才知晓真相究竟如何!

当年第一次乱葬岗围剿,金光善主兰陵金氏,江澄主云梦江氏。蓝启仁主姑苏蓝氏,聂明玦主清河聂氏。前两个是主力,后两个可有可无。如今兰陵金氏家主未至,只派了人手接受蓝家指挥;姑苏蓝氏依旧由蓝启仁调遣;聂怀桑顶替了他大哥的位置,缩在人群之,仍旧是满脸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干、”“我是来凑个数”。

只有江澄,还是那个周身戾气、满面阴鸷、死死盯着他的江澄。

可是。魏无羡微微侧首,看到了站在他身旁,毫无犹豫之色、更无退缩之意的蓝忘机。

可是——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数千名修士的虎视眈眈,却有一位年人按捺不住,跃了出来,喝道“魏无羡!你还记得我吗?”

魏无羡诚实地答道“不记得。”

这名年修士冷笑道“你不记得,我这条腿记得!”

他一下子掀开下摆,露出一条木制假肢,道“我这条腿,是被你当年在不夜天城里那一晚废了的。让你看看,是为了让你知道,今天围剿的人里面,也有我出的一份力。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似乎是被他所激励,另一名年轻的修士也站了出来,道“魏无羡,我不问你记不记得了。我父母都是死在你手下,你欠下的血债太多,肯定也不记得他们两位老人家了。但是,我不会忘!也不会宽恕!”

第三个人站了出来,这次,魏无羡先行问道“我害你残废过?”

这人摇摇头,魏无羡又问“我杀了你父母,灭了你全家?”

这人又摇头。魏无羡道“那请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人道“我跟你并没有仇。我来这里参战,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冒天下之大不韪、人人得而诛之者,无论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无论从坟墓里爬出来多少次,我们都会再送你回去。不为别的,只为‘公道’二字,为了一个‘义’!”

众人闻言,纷纷喝彩,欢声雷动,倍受鼓舞,一个接一个地挺身而出,大声宣战。

“我儿子在穷道截杀之,被你的走狗温宁断喉而死!”

“我师兄因你歹毒的诅咒全身溃烂、蛊身亡!”

“不为别的,只为证明,世间仍有公道,罪恶不容姑息!”

“世间仍有公道,罪恶不容姑息!”

每一张脸都洋溢着沸腾的热血,每一句话都义正言辞,每一个人都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豪情万丈。

丝毫不怀疑,他们此刻所为,是一件光荣的壮举,一个伟大的义举。

一场足以流芳百世、万人称颂的,“正义”对于“邪恶”的讨伐。

像曾经的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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