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个一组，做完一千个以后，柳月望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动弹了，强烈要求泡澡，于是凌教授打发刘长安去大堂吧喝下午茶了。
大堂所在的93楼集中了意大利餐厅和酒吧，喝下午茶的地方并不大，只是有一整面的高空景观可以看，在郡沙也是个网红打卡点。
下午茶就两种套餐，388起的价位依然有很多主要为了打卡拍照为主要目的的小姐姐们来到了这里，茶不见喝，点心也没吃，先拍上一个小时照片，再修图一个小时，发个朋友圈和微博之类的，再花上半个小时回复舔狗们的评论，一个下午就这么忙碌而充实地度过了。
刘长安拿了本时尚杂志翻了起来，他什么书都看，并没有一定要时刻站在鄙视链的最高端。
随心所欲，无设限，远比时刻注意自己的格调与品位，更有格调和品位。
“小哥哥，给你拍两张照片好吗？”一个眼睛中有一丝蓝色荡漾的小姐姐在旁边的桌子侧过头来，笑着问道，眼眸流转，瞳孔里映照着刘长安的侧脸。
“不好。”刘长安摇了摇头拒绝，这种事情还算比较常遇见，尽管他也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鲜肉。
“你在这里凹造型半天了了，也不见有人给你拍照片，我们不给你拍，你不是白摆半天姿势了？”另外一个小姐姐嘻嘻笑道，拿着手机，倒也没有自作主张地就直接给刘长安拍照。
刘长安眉头微皱，不解其意，他只是坐在这里翻书而已，怎么就成了摆姿势了？难道现在的人觉得翻杂志都是一种为了凸显形象的装模作样？
眼睛有异色，疑似混血的小姐姐指了指他握着杂志的手。
这种高端时尚杂志往往又厚又大，铜版纸印刷十分精美，但是也十分沉重，普通人一般只能放在桌子上翻阅，没可能长时间拿在手里翻阅。
刘长安只用了几根手指头捏着，仿佛是拿着一本很普通轻薄的杂志似的，在手无缚鸡之力然后以己度人的小姐姐们眼里当然有凹造型的嫌疑。
刘长安明白过来，笑了笑，依然三根手指头捏着那本厚重的杂志，再随手拿了同样大小厚度的三本杂志压在上面。
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好厉害啊！”那个说他白摆了半天姿势的小姐姐差点惊呼起来。
混血小姐姐看着他的手指，咬了咬嘴唇。
刘长安把那拿过来的三本杂志放回原处。
“加下微信吧？”混血小姐姐打开了微信界面。
“抱歉，不加陌生人。”刘长安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现在这个社交软件的使用用途往往是工作，家人和朋友之间，而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它可是以“约”着称的，现在似乎还是没有丧失这个功能。
例如12年13年左右的小说，里边的微信形象就和现在不大一样。
尽管刘长安的笑容十分平和，但被拒绝终究是有些无趣的，两个小姐姐转过身去继续拍照修图去了，还是舔狗们暖心。
所以……如果是一只舔狗，当女神对舔狗的态度变得积极和亲密了一点的时候，一般只是她被另外一个男人拒绝了而已，此时此刻她需要有人来证明她依然很有魅力，是那个男人瞎了眼而已。
不要轻易以为是自己感动了女神，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真是一件现实而伤感的事情……不过事情无绝对，说不定真的就是被感动了。
哈……
刘长安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凌教授和柳月望来找刘长安一起喝下午茶了。
两个人的头发都还有点湿，脸色粉粉的，看来是一起泡了个澡，大浴缸就是方便好用啊。
刘长安也想在家里弄个浴缸了，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一来没地方放，二来周咚咚和上官澹澹比较讨嫌。
周咚咚是跑来跑去，说不定有时候还会躲在房间里的某些地方一动不动，在刘长安泡浴缸的时候突然出现，而上官澹澹则是可能会试图把浴缸占为己有。
“凹造型呢？”柳月望看到刘长安拿书的姿势，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刘长安记得以前柳月望坐下去的时候，一定有按住裙摆的细节，动作优雅而富有女性的妩媚，端正地杜绝走光的可能。
看来现在真的是放飞自我了。
刘长安没有回答她，只是把书放在了桌子上。
“再要一壶茶吧，点心不用了，长安点的都没吃。”凌教授叫来了服务生，加了一壶茶。
“这个茶的名字好奇怪，叫武病大师。”柳月望看了一眼茶单。
“外文名叫kungflufighter，中文名翻译成武病大师，成份是苹果块，姜，橘皮，薄荷，鼠尾草叶，桉树，接骨木花……”凌教授念着。
“我怀疑这是某种歧视。”柳月望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凌教授问道。
“原文应该是kungfufighter，可以翻译成功夫大师，但是酒店方面认为功夫根本没有用，否则怎么会有东亚病夫的称号？于是他们就嘲讽地翻译成武病大师。”柳月望说着，便有些愤怒了。
“原来如此。”凌教授吃惊地愤怒，她的专业不是这方面的，对于文字方面的解释当然认为柳月望是权威了。
“这个茶的成份清热解毒，驱寒气，有利于缓解感冒的症状。flu是感冒，茶的英文名有和感冒斗争的意思……这才是武病大师的翻译来由。”刘长安听不下去了，连忙制止柳月望任意发挥。
“这样……这样啊……我又不是专修英文的，一个专修国内现代文学和传统文学的人，闹出这么点小错误，也很正常。”柳月望自顾自地给自己圆场。
“嗯。”刘长安点了点头。
“是的。”凌教授也笑着点了点头，也亏得刘长安博学多才，从茶的成份出发，纠正了柳月望的错误认知，否则说不定她们两个就要找酒店投诉了，那就是闹笑话了。
“很多人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确实有一定的水平，但是他们往往因为自己领域的成就，而建立起了盲目的自信，在和自己专业不相关的其他领域，也喜欢发表一番见解……例如有些消费者不但喜欢评价冰箱好不好用，还喜欢教厂家制造冰箱，例如有些读者不但喜欢评价书好不好看，还喜欢教作者写小说。”刘长安指着时尚杂志，“不过也有个例外，不懂时尚的人，认为某些时尚设计是渣渣，十之八九是中肯的评价。”
“话都让你说了。”柳月望想反驳，但是觉得自己多半说不过刘长安，如果惹毛了他，说不定明天他就让她做两千个俯卧撑了。
茶点上来以后，柳月望和凌教授开始拍照，刘长安继续翻书。
这时候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本来他是径直走向那个混血小姐姐一桌的，却在刘长安这一桌停住了脚步。
年轻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尽显风流，身材高瘦，但是看得出来精力十分旺盛，正是男人事业和身体都处于巅峰时期的意气风发模样。
“安暖，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妈呢？”高野宁有些欣喜地问道。
刘长安看着他，这个小伙子便是那天开着法拉利，拿着鲜花，跑到湘大校园里来向柳月望表白的高野宁，搞了一个叫f4的花茶品牌，邀请了柳月望担任代言人，因为试图追求柳月望，要提高柳月望代言费用，被柳月望拒绝了……拒绝了继续代言，也拒绝了他的追求。
高野宁口中的“安暖”，便是坐在这里的柳月望了。
在刘长安眼里，安暖和柳月望当然是有区别的，他也能够分别，但是一般人就没有这眼力了。
主要还是不够熟悉。
柳月望吃了一惊，她只是想着就下楼来喝下午茶，一会就上楼了，所以没有戴上口罩和墨镜，便遇着认识的人了。
想一想，就算自己带上口罩和墨镜，高野宁也认识刘长安，还是会来打打招呼，看一看的，也会留意到她戴着口罩和墨镜的样子，难免生疑到时候他要多事问一嘴，柳月望也只好借用安暖的身份敷衍过去。
这么想来，也不算自己不小心了，柳月望释然了。
“我妈……我妈不在这里。”柳月望说完，抿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刘长安和凌教授都身体后仰了一下，这个笑容学的真像！
凌教授看了一眼刘长安，难怪刘长安说柳月望在无意识地模仿安暖，原来她真能学的这么像，一瞬间凌教授都产生了错觉，以为和自己坐在一起的是安暖了！
看着凌教授和刘长安的表情，柳月望有点儿得意。
“我知道你妈不在这里，最近……她都不回我微信了。”高野宁有些失落地叹气。
“你死心吧。”柳月望趁机说道，你是真的没有机会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柳？
高野宁愣了一下，那天自己去表白的时候，也遇着安暖和她男朋友了，当时安暖可不是这态度啊，当时还挺支持高野宁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没有机会，年龄差距太大了，你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什么男人大女人八岁没有问题，女人为什么不能大男人八岁……可是人啊，身在社会之中，哪能真的对这个社会的偏见熟视无睹呢？”柳月望继续劝道。
“我觉得不是这方面的问题，你妈……你妈要你男朋友这样的。”高野宁瞅了一眼旁边的刘长安。
凌教授连忙坐直了身体，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激动了，又顺势弯下腰去拿起茶杯掩饰了一下。
刘长安举起了杂志，他一直在看杂志，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柳月望脸颊赤红，她只是要求的标准比较高，什么叫做要安暖男朋友这样的标准？说出来多容易让人误会啊！
“你别激动，我不是别的意思……”高野宁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妈也不是喜欢你男朋友这样的……不对，怎么说呢……就是你妈给我提出了很多标准，她说她的男朋友必须能够符合那些标准。我想我也是青年才俊了，她说的那些标准，现实里哪有那样的人，她就说安暖你的男朋友就有这么优秀。”
“你……你一次说清楚啊，断章取义，你做媒体的吗？”柳月望脸颊上红晕依然没散，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高野宁的这番解释，有没有让旁边的两个人了解清楚。
刘长安还在看杂志，凌教授也在喝茶。
“她的要求，要能文能武，文的方面，要能够在古典文学传统文学现代文学的造诣上和她有共同语言，能够和她一起探讨相关专业课题……武的方面，她说最好是个武林高手。这不是……你妈也是个教授，怎么就相信武林高手这一套呢？”高野宁没好气地说道。
“武林高手还是有的。”凌教授看了一眼对面的刘长安，刘长安有多能打，她在韩芝芝嘴里听过，安暖嘴里听过……柳月望嘴里也听过。
“喝你的茶。”柳月望瞪着凌教授。
高野宁疑惑地看了一眼凌教授，这位凌教授高野宁是打过照面的，这不是安暖的长辈吗？安暖怎么这么对凌教授？
“喝茶。”柳月望马上笑容甜美了，给凌教授加了一杯茶。
“真乖。”凌教授忍俊不禁，看着柳月望继续装下去。
高野宁也没有多想，接着说道：“这两个条件，就直接把我给剔除了。她还觉得不算什么，最好还要在其他传统文化项目上有所专长，精通书法绘画啊，裁衣设计啊……我每天忙着生意，哪来的时间做这些陶冶情操的事情？关键吧，她的要求还不是有所涉猎，要是精通！她拿出一张照片来，她穿着一件旗袍，好看是好看，她说我先自己设计裁剪制作一件同等水平和工艺的旗袍出来给她看看。”
柳月望微微脸热，她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是想给高野宁设置他迈不过去的门槛而已，高野宁这么一说，倒好像她是比照刘长安提出标准似的。
“这……这很过份吗？她这就是随便找个参照物啊，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觉得她是找了那个谁谁谁当标准。”柳月望连忙解释道。
那个谁谁谁依然在看杂志，杂志真好看，完全沉浸在其中，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教授也在继续喝武病大师茶，这茶喝了真舒服，可能自己真的感冒了，多喝点。
“你妈还和我说了你男朋友是如何撩你的。”高野宁看了旁边的刘长安一眼，笑了笑，“小刘，你别介意啊，我也是向你学习才行……你妈指着那张旗袍的照片说，你男朋友设计了这套衣服，还在里边加了一些话，我记得清楚，大概是：始于心动，终于白首，拥之则安，伴之则暖，恰合了你的名字，于是选了这绚烂的花色点缀了些旧时光的暗纹，衣服的设计主题为——白首，有点暮气，但是你的活泼足以抵消，望见之心喜。”
柳月望哼哼了两声，这段话和自己没有关系，不尴尬。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凌教授笑道。
“这段话是写在纸上的啊，她给我看小刘的书法啊，我就想着这么高明的撩妹功夫，我要是有这本事那还用愁？我就让她转发给了我，我就给背了下来。”高野宁解释了一番，然后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啊，你妈就是嫉妒你，她觉得你找了一个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她也想要一个，不然就输给你了……当时她的表情可是有点酸的。”
凌教授连忙放下茶杯，还好口中没有茶水，不然要喷出来了，她的肩膀已经按捺不住耸动了。
柳月望恼羞成怒，“高野宁……你给我走开！”
“你这是……我这不是讨好你吗……你和你妈妈说说，这没有必要酸，我也很优秀的。”高野宁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又不是说柳月望的坏话，这属于一种通过揶揄来拉近关系的谈话交际手段而已。
“你走不走！我要拉黑你……不，我要让我妈拉黑你！”柳月望牙痒痒地说道。
“别……我走，我走。”高野宁连忙离开这一桌，坐到了旁边那个混血小姐姐那一桌去了，她们本来就是在等高野宁的。
凌教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柳月望打了凌教授好几下，又扭头瞪着刘长安。
“我没笑。”刘长安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
“难道很好笑吗？”柳月望气急败坏。
“不好笑啊，你看我甚至能够平静地喝茶。”刘长安端起了茶喝了起来。
柳月望只是瞪着他，刘长安张开嘴，嘴角的弧度就收不住了，忍不住了，算了，还是笑出声了。
“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还笑！”柳月望有理由打人了，找了本杂志，好重，换了本轻的砸了刘长安好几下。
“我只是笑高野宁。”刘长安解释了一下，“这人逗我笑的。”
确实，最让人恼火的就是高野宁，柳月望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就把高野宁的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这才稍稍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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