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要阴人的时候之外,萧晋最不耐烦云山雾罩的说话,所以闻言立刻就直接道:“张公,有一点晚辈得先跟您解释一下,我与易家只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暂时结盟,仇怨并没有和解。小妍与其说是我的学生,倒不如说她是一个希望,虽然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希望还非常渺茫。”
张乐山视线又转到易思妍的脸上,见她只是微笑不语,心下便已了然,摆手说:“老头子不清楚你们两家恩怨的细节,所以就不多嘴劝你们冤家宜解不宜结了,今晚是我为你们接风,略尽地主之谊,咱们就只吃饭聊天,不说其它。安衾,告诉酒楼,可以上菜了。”
张安衾出门又回来,很快酒楼的服务生就鱼贯进门,用菜将餐桌摆满。这家酒楼并不是只主营某一类菜系,所以张乐山点的菜也是南北风味都有,水陆纷呈,很是丰富。虽然味道不是特别正宗,却也谈不上难吃。
开宴之后,张乐山果然半句正事不提,只捡一些听过的内地传闻来闲聊,尽管他是草莽出身,对华夏传统文化却知之甚深,国学功底也不浅,说起典故来,旁征博引,十分的健谈。
萧晋要讨好张安衾,所以也可劲儿的打听老头儿当年叱咤江湖时的枭雄英姿,逗得老头儿豪饮不断,时而大笑,意气风发。张安衾看在眼里,暖在心里,桌子底下握着的萧晋的手一直不肯松开,好在萧晋左手也能用筷子,否则这顿饭就只能干瞪眼了。
值得一提的是,张君怡全程的表情都很臭,要么鄙夷,要么不屑,连萧晋的敬酒都爱答不理的,似乎完全忘记了上午离开别墅前还有的同志之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晋正打算加把劲继续肉麻的拍马屁,包厢门却在这时被人无礼的直接推开,小钺第一时间上前拦住了要进来的人。
因为今晚是类似于家宴一般的便饭,所以张乐山让自己的护卫跟班守在了外面,按理说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的,所以萧晋眯了眯眼,开口唤了声:“小钺。”
小钺立刻退回原位,让出了门口,接着就有两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是个光头胖子,一脸的横肉,穿一件蓝色休闲西服外套,里面的黑色衬衫扣子解开到胸口,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金光闪闪,让人恍惚间仿佛以为这里不是夷北,而是东北。
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精壮的青年人,下身穿一条宽松的黑色练功裤,上身衬衫敞着怀,露出里面被健壮胸肌撑成紧身衣的黑色背心。他神色阴沉,一双小眼睛却透着邪光,从小钺挡在门前时就一直盯着她看,目光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贪欲。
“哎呀!他们说狼叔在这里宴客,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是您。”胖子似乎已经喝了不少的酒,红光满面,径直走到餐桌前就声音洪亮道,“您可是轻易不出门的,兄弟们都十分的想念您啊!”
张乐山当年混江湖的时候有个绰号叫“青狼”,所以帮内亲近之人都会喊他一声狼哥或者狼叔。由此,萧晋当即判断出,这位胖子在三联帮内的地位肯定不低,至少也是个分堂堂主。
果然,张乐山淡淡的开口说:“今日是我这位内地小友过来,为他接风。介绍一下,内地丹生集团董事长之子,口罩侠,萧晋。小萧,这位是帮内乙堂堂主,人称‘狮王’的关同甫。”
三联帮旗下堂口是按照天干地支来命名的,十天干堂口形成较早,所以基本都是社团的骨干组织,这位关同甫敢在青狼张乐山面前号称狮王,又能做到乙堂堂主,显然地位已经不仅仅是不低了,仅次于帮主和那几位所谓的护法。而张乐山虽然在帮内的影响力不小,但毕竟已经隐退多年,帮内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对他敬意不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黑恶社团嘛,你不可能指望他们真的像文学作品和电影中那样高义薄云,尤其是在这个礼义仁智信道德系统早已崩坏的新时代。
“哇!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口罩侠先生啊!”关同甫自然而然的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朝萧晋伸出手道,“年轻有为,闻名不如见面,幸会幸会!”
虽然这位胖子满脸的油光,伸出来的手也像是猪蹄一样,但毕竟人家客客气气,萧晋接下来还有不少地方用得着三联帮,所以不好摆什么架子,忍着恶心与他握了握手,谦逊道:“狮王先生客气,小弟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关同甫豪爽的摆了摆手,然后眼睛就开始往桌子上瞄。萧晋会意,看看张乐山,见他没什么表示,就对梁喜春使了个眼神,梁喜春忙从包厢的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碗碟酒杯摆在了关同甫面前,并为他满上了一杯酒。
关同甫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更加灿烂了,眼珠子淫亵的盯着梁喜春的满月,挑眉问:“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萧晋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端起酒杯:“来,关先生,小弟敬你一杯!”
听他回避了自己的问题,称呼还从“狮王先生”变成了“关先生”,关同甫眼中就闪过一道阴戾的光芒,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却没有喝,而是直接又放了回去。
这就是在打脸了,萧晋眯了眯眼,重新恢复笑容,将自己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乐山眉头蹙起,用略带些不悦的口气问关同甫道:“你今晚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关同甫好像根本就没听出来他的不满,点头说:“主要是想让您见见我新收的一个兄弟,毕竟全夷州的人都知道,要是谁能够一出道就获得您一句评语,那之后必定就会平步青云,讨个好彩头嘛!”
把帮内德高望重的前辈当成讨彩头的吉祥物,这可已经不算是不敬的范畴了,简直就是挑衅。萧晋忽然发现事情好像变得更有意思了,就再次在桌下拉住张安衾的小手,一边把玩,一边饶有兴趣的等待张乐山的反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三联帮虽以屹立半个多世纪不倒,却也摆脱不掉内部纷争不断的命运。
让萧晋感到既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的是,张乐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抿了口茶,瞟着依然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小钺看的青年人问:“你所说的新兄弟,就是他吧?!”
“是啊!”关同甫笑眯眯的点头,然后朝后面招手,“阿飞,过来见过咱们三联帮如今仅剩的创始元老,青狼张先生!”
那名叫阿飞的青年人又最后深深看了小钺一眼,才不舍的收回目光走过来,冲张乐山点头就算施礼了。“张先生好,我是阿飞!”
关同甫又哈哈笑了声,介绍说:“狼叔,您别看这小子腼腆,却是香江十三k连续蝉联两年的双花红棍,打遍香江无敌手,要不是因为不小心强奸了一个富商才十岁的小孙女,也不会跑到夷州来,我运气好,真是捡着了啊!”
一听这话,张君怡、张安衾和易思妍同时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萧晋更是脸色越发阴沉,连张乐山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虽说混江湖的作奸犯科是一定的事情,可老一辈的江湖人好歹还讲些规矩,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欺行霸市,大家都默认不对老弱妇孺下手,倒不是他们有多么的义气,主要是丢不起那人。而关同甫口中的这位所谓的双花红棍阿飞竟然能对才十岁的孩子下手,简直垃圾肮脏到了骨头里,他身为一堂堂主,非但不以为耻,还说自己运气好,其为人如何,不用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同甫,”张乐山放下茶杯,淡淡道,“听说你很爱吃这里的鱼头,正好这桌上也有,如果你今晚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一起喝几杯吃顿饭吧!”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而且以他的身份这么说,已经算是非常给关同甫面子了,然而,关同甫就好像一个狗屁不懂的混不吝一样,当场就拉下了脸,对张乐山道:“狼叔,人都带来了,您就这么让我在兄弟面前没面子,不太合适吧?!”
张乐山的双眼中终于出现了冷芒:“怎么?我今晚还非得给你兄弟一个评语了,是吗?”
关同甫咧咧嘴,点燃一支烟,靠着椅背晃荡着二郎腿说:“您言重了,作为社团的创始人之一,全夷州有谁敢让您做您不想做的事情?我这不也是在求您嘛!咱们出来混的,要的就是一个脸面,若是连脸都没了,下面的那帮王八蛋谁还会发自内心的喊你一声大哥,您说对不对?”
张乐山笑了,深深看了关同甫片刻,视线就又回到了阿飞脸上,问:“既然你是双花红棍,那就应该很能打喽?”
阿飞扬起下巴,傲然道:“起码包厢外面的那个人在我面前就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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