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历史的进程是一种必然,那么这必然就是由无数的偶然构成的。
匆匆赶来的斯特劳盯着空间之门,问道:“塞蕾娜怎么会进去的?”
黑衣女子道:“她经验不足,上了罗格的当,被他打入了空间之门。”
“你是说……”斯特劳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犹带着最后一线侥幸问:“那么,达摩克利斯之剑……”
“也被她带进去了。”
虽然斯特劳一生中已经见识过无数风浪,此刻仍然感觉到一阵眩晕、浑身无力,差点坐倒在地。
黑衣女子冷漠地看着斯特劳,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塞蕾娜仗着有您的宠爱,办事从来都不知轻重、闯下的祸也不知道有多少了。上一次她闯祸后,如果您肯按我的建议将她关在水牢中反省三个月,或者至少狠狠地抽她五十鞭子,她还会象今天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胡作非为吗?”
斯特劳本就又忧又急,被这黑衣女子火上浇油地一激,不禁勃然大怒:“苏!够了!塞蕾娜她还小,难免会犯点错误,你身为姐姐,应该多帮她才对!现在你居然还幸灾乐祸,我看该被关水牢的是你才对!”
“犯点小错?”苏冷笑着道:“将达摩克利斯之剑带进了巴托深渊也叫犯点小错?父亲大人,您能告诉我,还有什么错比这个更大的吗?如果有,那我甘愿在水牢中度过二十年!就凭她那点让人笑掉大牙的本事,如果不是仗着神剑之威,还想跟那歼似狐狸的罗格动手?真不明白神剑为什么会选中她!”
斯特劳长叹一声,顿足道:“这……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赶快想些办法吧!”
苏发泄出了一些心中的怨气,似也开始意识到局势的险恶,沉吟着道:“父亲,云宵之城的德鲁依不是很擅长破解封印吗?以他们对封印的了解,也许会有办法封印这座空间之门。贪婪的德鲁依们虽然会借此机会提出新的条件,可是那也是没办法。达摩克利斯之剑既然已经进入了巴托深渊,那么这座空间门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深渊之门距离燕京还很遥远,但为了封印被破解一事,大帝就差点杀了庞培。您想想,如果成群的巴托恶魔忽然从燕京中心冒出来……”
斯特劳此时已经镇定下来,虽然他仍然痛惜着塞蕾娜,但她既然已经进入了巴托深渊,那肯定是无法活着回来了。心痛过后,帝国宰相终于恢复了冷静和决断。
此时斯特劳的副手急匆匆地在门外求见。斯特劳和苏看了一眼平静的空间之门,无奈地离开这里,来到了楼下。
“斯特劳大人!我们在庞培府附近感应到了查尔斯大人的标记,可是战士们救人心切,与庞培的人起了冲突,结果失手杀了对方一个人。他们的人太多,我们的战士抵挡不住,几乎都被杀了,只有几个人逃了回来!”
斯特劳眉头一皱,负手走了几圈,才铁青着脸道:“把我们的人全部撤回来!今晚不要与庞培和亚历山大再起冲突!”
那副手愣了一下,道:“可是,斯特劳大人,我们在燕京的实力可不比亚历山大和庞培差啊!现在查尔斯大人摆明了就是被庞培他们给绑走的,如果我们撤了,那查尔斯大人的安全怎么办?”
斯特劳哼了一声,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先忍过这几天再说,如果他们敢动查尔斯,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那副手退了下去,但转眼之间,他又跑了回来,那副慌张的样子让斯特劳极为不悦。
“斯特劳大人!大事不好!刚刚传来的消息,里德尔大人被刺杀了!”
斯特劳大惊道:“什么!”
里德尔将军掌管着燕京城防军,位置虽然不高,却是实实在在的实权人物。他是斯特劳的心腹和得力手下,正是因为有他坐镇,尽管亚历山大和庞培在燕京拥有庞大的私人武装力量,斯特劳也并不担忧。
现在查尔斯被绑架、里德尔被杀,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只能意味着亚历山大和庞培准备用血与火来与他一决胜负!
斯特劳很快从惊怒中平静下来,迅速来到楼下的指挥大厅。指挥大厅中众多的魔法装置和时刻轮值的两名魔法师可以使斯特劳能够在第一时间将信息传递到重要人物那里。
大厅中央是一幅巨大的魔法地图。那上面详细列出了燕京一切的地上和地下建筑,甚至地下深处的天然地河都有标记。
斯特劳盯着地图看了一会,伸手在地图上点了几下,他指着的几座桥梁都亮了起来。他对副手着:“里德尔将军虽然遇刺,可是约克将军也是我们的人。让他能调动的近卫军立刻控制住这几座桥!还有,让他注意好分寸。严密监视庞培府的动向,一旦有什么动向,立刻回报。通知城外的安培,让他带领五千战士,逼近冰河军团的军营进行监视,但不要与他们发生战斗。通知古尔班达,就说‘血月’之夜已经到了。”
副手将这些命令一一记下,让两位魔法师一一将讯息传了出去。
斯特劳盯着魔法地图又看了良久,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终于,他的手落在了魔法地图上,一个颇具规模的宅院亮了起来。
“苏!你去把住在这里的李维杀了。杀了他之后,若你还有空,将这里院子里的其它人也都杀了,一个不留!杀完后立刻回到这里来。”
黑衣的女子轻轻舔了下红艳的唇,看来将要到来的杀戮和血腥让她非常的兴奋。她应了一声,诱人的身影就渐渐消失了。
没过多久,魔法地图上的一座重要桥梁忽然变成了红色。
负责通讯的一个魔法师道:“斯特劳大人,在这座桥上刚刚发生了激烈的战斗,看来对方也想要控制这座桥。非常遗憾,讯息中说对方的数量和个人战斗力都压倒了我们,因此我们的人被打退了。”
斯特劳看了看桥的位置,当即在地图上又点了一个地方,那里是一片居民住宅。“调集重步兵队和联装弩队,占据冯斯克区的房顶和最高的建筑。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守住这里!请古尔班达大人派法师到这里协助防守。”
斯特劳指定的地点非常关键,这片民宅可以控制附近的一大片区域,这里一端是斯特劳派系的人控制的一个坚固的军堡,另一端就是帝宫。如果庞培和亚历山大不从这里通过,就要绕过半个黎塞留,才能进攻宰相府。他们是绝不会让战士们进入帝宫一千米范围之内的。这种行为让禁卫军看到了,那可是形同造反。
此刻形势紧急,看来亚历山大和庞培已经决定硬来了,因此斯特劳再也顾不得掩盖真相,决定直接派兵占领重要位置的民宅。
过不多时,魔法地图上这片民宅的颜色也转成了红色。
传讯的魔法师回报道:“斯特劳大人,对方调集了大量战士,正在强攻!不过古尔班达大人和他的法师们已经赶到了。”
“云宵之城那边有回应了没有?”斯特劳问道。
“已经收到他们的讯息了,奥塞达斯大长老已经离开了云宵之城,预计三天后将会到达黎塞留。自然女神神殿驻留的德鲁依已经集结,正在监视着冰雪女神主殿,只要冰雪法师团离开了主殿,他们就会立刻攻占冰雪女神的主殿。”
斯特劳点了点头,心中安定了不少。
此时指挥大厅中弥散起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黑衣的苏又出现在斯特劳的身后。她向斯特劳微微一笑,笑得满足而残忍。斯特劳点了点头,知道苏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而且一定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清瘦的帝国宰相的目光再次落在魔法地图上。他一边关注着局势的变化,一边发布命令调动已方的人马。
只是有一点他感觉到非常的疑惑,那就是亚历山大和庞培都是非常高明的统帅,何以他们今夜会做出这种近乎于疯狂的行为?就算他们能够置自己于死地,明天又该如何去面对大帝的怒火?他们身为军队将领,这种以战士公然在燕京火拼的行为,已经足够灭族了。
但无论斯特劳有什么样的疑惑,眼下他都必须针锋相对,调动手中的全部力量来打击对手。至少他也要挺得到面见大帝的那一刻才行。
这个夜晚,处处燃起的火焰映红了黎塞留的夜空。天上蓝月的血色边缘反而没什么人注意到。
在这‘血月’之夜,难道所有的人都疯狂了不成?
不光是斯特劳有这样的疑惑,亚历山大和庞培也有同样的疑惑。但双方对立已久,早已经准备下无数套在不同情况下的应急方案。只要一方有异动,另一方也必然启动应对方案。你来我往之下,冲突的规模迅速扩大。整个黎塞留一时间火光四起、杀声阵阵。
但是双方还保持着最后的克制,除了争夺最激烈的冯斯克区之外,其它一些次要地点的争夺,双方投入的军力都在百人以下。事实上,双方虽然都是帝国最有权势的大臣重将,但在燕京争斗,凭借的只能是自己的少数护卫、亲兵。除了位置最重要的冯斯克区,在其它地方战斗的目的都是试探与牵制。在不能够大规模动用军队的情况下,双方之间战斗的胜负将会取决于强者争战的结果。
里德尔将军死后,城防军已经暂时陷入瘫痪,无力控制外城的局势。而帝宫强大的禁卫军已经全面戒备,只是不知道因何原因按兵不动,对双方的厮杀视而不见。
在禁卫军这头恐怖巨兽的默默关注下,双方都小心翼翼控制着冲突和报复的规模,不敢稍越雷池一步。
然而双方都知道,有太多的因素是无法控制的。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中,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因此他们都在悄悄地积聚手中的全部力量,随时准备在局势彻底失控前给对手最后一击。就算要面对大帝滔天的怒火,那也是明天的事了。
在斯特劳的魔法地图上,城南处一座本来很平静的银之圣教教堂猛然变成鲜艳的红色,然后迅速地自地图上消失了。
斯特劳眼角一阵微不可察的抽动,他来到窗前,无言地看着远处那高达十余米的汹涌火柱。如此突然且凶猛、瞬间将一座教堂夷为平地的火焰,只可能是高阶魔法的杰作。斯特劳暗自叹息一声,当双方高阶魔法师开始出动时,冲突的规模已不可能控制得住了。只可惜斯特劳控制不住德鲁依们的行动。惟今之计,只有尽可能地削弱对手的力量了。
一直安静的苏开口了:“父亲,我已经休息好,现在到了再出去活动一下的时候了。我想,现在城里四处乱窜的冰雪法师一定很多。”
斯特劳沉重地点了点头,看着苏的身影渐渐地变得模糊。他忽然道:“苏!你要小心些,他们的强者很多,如果遇到困难,千万不要逞强,立刻回到这里来!”
苏的身影停顿了一下,然后消失了。
临去之前,她轻笑着道:“这还是您第一次关心我的生死呢!”
她向来透着嗜血和残忍的语声中,此刻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此时在血月的映照下,一个纤丽的身影正在迅速地移动着,她避开了一处处激战的战场,向着庞培府的方向疾奔而去。她的手中执着一面巨大的轮锯,锋利之极的锯齿上仍然在不住地滴着血。
血腥和火焰并不能引起风蝶的注意力。她还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之中,温热的血液正顺着她的纤手流下。
风蝶现在对飘散的血腥气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天空中洒落的淡淡月光却使她烦燥不安。她几乎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嗜血**,只想随意冲进一处住满了人的民宅大杀一顿,就象她刚刚在那个叫做里德尔的老头家里做的一样。
风蝶一面在血与火之间飞掠,一边提起了满是鲜血的左手。
她轻轻地舔舐着指尖上的鲜血。
那血是温的、甜的。
她又将手放下了。罗格曾下过严令,不许她的舌头染上鲜血。风蝶现在只知道罗格的命令一定要服从,舔上几滴鲜血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在黑暗和嗜血双重诅咒的折磨下,风蝶已经变得昏昏沉沉,她全身如坠火炉,意识也在渐渐变得模糊。她要尽快地赶回去,在与罗格疯狂而荒唐的狂欢中发泄尽烧灼的痛苦,然后,就是她最向往的,安静的沉睡。
一无所知的沉眠,是她最幸福的时候。而醒来,则是无尽痛苦的开始。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清醒了些,但她仍然疑惑地看着笼罩在身上的圣光,不知这些产生强烈烧灼痛苦的光柱从何而来。
在圣光的燃烧下,风蝶满身的鲜血迅速地沸腾蒸发,待最后一滴鲜血消失,圣光也随之消散了。
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了风蝶的心中:“迷茫的灵魂啊,你让仇恨蒙蔽了心灵,在鲜血和黑暗的地狱中越行越远。你曾经高贵而纯洁,难道就甘心接受在浑浑噩噩中毁灭吗?”
风蝶茫然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发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蚀满了岁月的风霜。他赤着双足,身上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袍,一头褐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
风蝶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一双修长、白晰的手,引人注目的是手上戴着一副华美的镣铐。
镣铐通体闪动着青蓝色的光辉,锁链上光彩流动,无数的魔符如水下的细小气泡,不住地翻上锁链的表面,然后逐渐消失。然而新的更多的魔符又会从锁链深处浮上来。
这个男人与风蝶中央隔着一座燃烧的房屋,但他一步步凌空走来,漫卷飞扬的烟与火竟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他越走得近,风蝶就越感觉到有一种强光自他身上透射出来,不光刺得她眼睛酸痛,而且照射在她身上,似也灼起了阵阵青烟。看着他步步行来,风蝶不自禁的心生畏惧,后退了几步。但当她再次望去时,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既没有透射强光,自己的身上也未被灼伤。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迷茫的灵魂,你已经彻底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我不会再让你双手沾染更多的血腥,跟我走吧,在神圣的火焰当中,你的罪和背负的诅咒将会消失,你将得到忏悔的机会。”
强烈的恐惧感使风蝶无法静下心来思索对方的话。这个男人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她只听懂了一个意思,他要抓走自已,并且会用圣火来烧死自己。
风蝶足尖略一点地,整个人腾空飘起,就欲向远处逃去。不知为何,嗜杀的她完全不敢与眼前这个神秘的中年男子对敌,哪怕他把自己的双手给铐起来了。
那男子双手一扬,手心中亮起一团耀眼的彩光。风蝶周围突然出现了十余条金色的锁链,她只觉得一阵麻痹,完全动弹不得,就这样被定在了半空之中。
那男子叹道:“放弃反抗吧。虽然你引发了整个燕京的动荡,但我仍不愿意对你使用暴力。以你黑暗的本质,我拥有的圣力会给你带来很大的痛苦。”
风蝶的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她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挣脱圣光构成的锁链。但是她与这个神秘男子的力量差距过大,体质上又被克制,因此无论她怎样挣扎,金色的锁链都动也不动一下。
“用圣火烧死她,就不会给她带来痛苦了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那中年男子身后响起。
那男子面色一变,眉心处亮起一团金色光芒,随后整个人都隐隐透射出光华,就似有一团火焰在他身体里燃烧一样。他的身体周围蓦然出现了一圈金色的环壁,刚好挡住了袭来的一片水蓝色剑光。
然而这水蓝色的剑光如附骨之蛆一样,牢牢地粘附在他的金色护壁上,不住地吸收侵蚀着护壁的能量。
转眼之间水蓝色剑光就蚀毁了金色护壁,随后一点寒星飘飘荡荡地游向了他的后心。
中年男子脸色大变,他暴喝一声,整个身体放出耀眼的强光,就如他整个人都是透明的一样!
那一点寒星竟然从他的身体里飘了过去!但他也明显不好受,身体颤抖了一下。中年男子又是一声暴喝,他身后一片虚无的空间中突然炸起一片强光,随后那里传出一声痛哼,安德罗妮的身影慢慢浮现。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安德罗妮,最后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碧落星空上。
“真想不到啊!居然有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成为圣域强者。可是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带走这个迷失在黑暗和嗜血中的灵魂?”
安德罗妮冷冷地道:“没那么多为什么!你既然想用圣火把她烧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动手吧!看看是谁先倒下!”
那中年男子一片惊诧之色,道:“我只是想净化她身上的诅咒而已。作为她血腥罪行的代价,她应被禁闭修行,以体悟至高神的教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用圣火烧死她了?”
安德罗妮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她?少废话,你若能杀了我,我自然管不了这件事!不然的话,你想带她走,那是做梦!”
那中年男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安德罗妮,犹豫着道:“你刚刚进圣域不久,对力量的领悟还不熟练,真要杀你,也不是办不到。可是我杀你干什么?”
那男子背后忽然传出一阵苍老的咳嗽,死神班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他抚着细剑的剑柄,不怀好意地道:“杀啊!为什么不杀!你不动手杀她,我哪有机会杀你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