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天一会,某人就眼巴巴的守在了赵无忧的床前。早前来的时候不管是多小的动静,都会惊动她,毕竟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跟他在一起之后,她才渐渐的放下了心头的戒备,可这一次……
素兮和温故一直守在床边,是以穆百里踏入这个房间便知道,这一次的情形似乎不太对。他也想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有关于她身上的蝴蝶蛊。
如果连温故都束手无策,那只能是有关于蝴蝶蛊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穆百里冷了眉目。
温故掉头就走,似乎有些赌气,不太乐意见着穆百里。素兮瞧了一眼温故离去的背影,心中明白温故作为一个父亲,眼见着女儿昏迷不醒的焦灼与担虑。
“千岁爷莫要放在心上。”素兮轻叹,“公子是因为蝴蝶蛊的缘故,所以公子并非昏迷,只是睡着了,近来特别嗜睡罢了。温大夫这是心里担心,却又没有法子,自己跟自己生气呢!”
穆百里没有说话,伸手抚过赵无忧素白的面颊,眸中微恙,“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嗜睡的?”
“卑职也说不好,公子平素便是极力的忍耐。”素兮抿唇,“她惯来不会轻易的让人瞧出虚弱,只不过从前两日开始,白日里也得一直的睡,温故吩咐卑职每个一定的时辰就唤醒公子。这两日越发的不行了,有时候公子跟卑职说着话,便突然睡过去了,毫无预兆。”
“今日是怎么回事?”穆百里瞧着赵无忧额头的绷带,“这伤……”
“这伤没什么事,是皮外伤。”素兮忙道,“白日里公子入宫,利用郡主与廉明一事对付齐攸王,可谁知道公子突然睡着了,一脑袋就磕在了花园的桌角,着实把人吓坏了。”
穆百里面色沉冷,说着话都能睡着,这蝴蝶蛊实在是太磨人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该进化得这般快才是。他前段时间是看过她的那块印记的,好像也没见得……
“你有事瞒着!”穆百里眸色幽冷,“还不是实话实说。”
素兮苦笑两声,“千岁爷是想知道,这蝴蝶蛊为何……突然间让公子有如此大的不适应?”深吸一口气,素兮想着,这种事穆百里身为当事人,的确比自己更有资格清楚。
“温故说,蝴蝶蛊之所以会突然对公子产生了反应,是因为公子的体内有了蝴蝶蛊之外的东西。换句话说,公子很有可能——有了身孕。因为月份较小,所以温故暂时不敢肯定。”素兮俯身行礼。
身孕?
这两个字就如同雷击一般落在穆百里的心头,他几近不敢置信的盯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赵无忧。这单薄的人,这消瘦的身子,这虚弱的赵大人,竟然……
素兮言罢,悄然退出了房间。
穆百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是开心还是担虑?是初为人父的紧张,还是对未来的一种恍然无措?他可以想象,自己跟她的孩子,生得怎样的聪明伶俐。
原以为此生将在复仇中挣扎,却不知突然天降喜讯,这般心情怎一个激动了得。
握紧那冰冰凉凉的柔荑,穆百里俯首吻上她的眉心,可这赵无忧还是一直的睡,就好像睡美人一般不知何时才会醒转。伸手覆在她的小腹处,方才素兮也说了,暂时不能肯定。可他着实很想知道,这小腹微微隆起,然后产子——这该是一个怎样惊心动魄的过程呢?
虽然他们目前的状况,的确不适合孕育孩子。他与她若想有个孩子,得需要多少的谎多少的周密安排,才能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呱呱落地。
“若真当是有了,便生下来吧!”他附耳低语,“合欢,我的妻。”
她隐约听见他的声音,可眼皮子却沉得很,勉强破开一条眼缝,恍惚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容脸。艰难的扯了唇角,她轻轻的低哼了一声,“这话真好听。”
“醒了?”他一怔,“好些吗?”
“扶我起来。”她音色孱弱。
穆百里上前坐在床头,将她搀起靠在自己的怀中坐着,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她的身子很凉,一如他们初初相识之际,没有多少温度。他裹着她,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冰凉的小妻子。
“很累吗?”他低低的问。
她点点头,“一直犯困,连说话都没气力。不过你来了,我便觉得自己又活了一回,否则我还会继续睡。”她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穆百里,我都听到了。”
他轻叹一声,紧拥不语。
“穆百里,我是不是有你的孩子了?”她阖眼,声音很低很低,好像很快又要睡着了。
“合欢,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她勉力睁开眼睛,无力的笑了笑,“我有什么打算,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知故问!”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似连呼吸都觉得很累,“我身子不好,早前寒毒缠身,这身子能有孕已然是上天的恩赐,不管有多难我都想留下这个孩子。”
穆百里点点头,“我会尽量安排,让你暂时避开朝堂。合欢,你还撑得住吗?”
“我——”赵无忧笑了,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好神奇对不对?孩子会在里面一点点长大,然后生出来,再然后就跟小桑榆一样活蹦乱跳的。”
“穆百里,我若是真的有了身孕,该多好?我做梦都想有个孩子,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像谁呢?会不会像你多一些,毕竟你、你比较霸道……”
渐渐的,没了声音。
穆百里轻叹着,将她抱紧在怀中,“眼睛鼻子像我,嘴巴像你。”他宠溺浅笑,俯首吻上睡美人的眉眼,“你可知道你这双眼睛有多好看?合欢……你可听得见?”
她睡得很沉,尤其是在他温暖的怀中。
这只是个开始,如果真的确定她有孕,就得早作准备了,趁着现在连温故都把不出她有身孕之前,把这病给落到实处。借着养病之名,让她远离朝堂,暂时腾出时间歇一歇吧!
这种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赵无忧没日没夜的睡着,早前如此担虑的朝政问题,此刻甩手一边,不闻不问。温故跟素兮则是小心翼翼的候着,但是赵无忧却一直在沉睡着,也不知这种情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穆百里每夜都来,每日黎明之前总是黯然而回。
她终是睡着,好像要把这些年未曾睡好的觉,都一次性给补上。人,犹如陷入了冬眠的状态,便是宫里的太医来了,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这一次,萧容和赵嵩更瞧不清楚赵无忧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可太医说,赵无忧体内血气凝滞,想必是有伤在身,导致旧疾复发,也不知她何时才能醒过来。
说了等于没说,但对于萧容和赵嵩而言,却是个定心丸。
这就是说,赵无忧不是在装病,是真的昏睡了。
沐瑶站在门口,想着赵无忧是因为自己而昏睡不醒,心里头更是难受到了极点。奈何这么多的太医都没办法,连温故也束手无策,她还能怎样呢?
便是皇帝也跟着亲自过来看了一眼,听得太医如此言说,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赵无忧陷入了无止境的“冬眠”之中,这大概是她此生中,睡得最安稳、最长,最没有心事的觉。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只需静静的躺在那里。
渐渐的,听风楼便不再有人来了。
连赵嵩都相信,赵无忧成了活死人,更何况是旁人。
到后来,这听风楼里便没了什么人,赵无忧被穆百里弄到了蝶园。她偶尔会醒,但醒的时间很短,也许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也许只是眨眨眼。
赵无忧的沉睡,对皇帝而言不是什么好事。赵无忧和穆百里如同他的左膀右臂,皇帝想夺回大权,就必须依仗这两人的扶持。
而现在独剩下一个东厂,皇帝只觉力不从心。
“爷,这赵大人什么时候才能醒?这都睡了快两个月了。”陆国安担虑。
穆百里摇头,“连温故都无法回答的问题,本座哪里知道。这蝴蝶蛊本就是巫族圣物,如今到了她身上,又逢着她身子异动,这状况便更加难测。”
陆国安轻叹一声,“荒澜的战事吃紧,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赵大人若是一直睡着,恐怕……会错过一些。”
“荒澜的事情,东厂解决。”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她的事,本座解决。”
“现下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尚书府了,连丞相赵嵩都放弃了,想必不会再有人注意赵大人的形迹。”陆国安皱眉,“战事一旦打开,皇上必定不会再让齐攸王掌兵出征。爷,若是皇上要让您出征,该当如何?”
穆百里幽然吐出一口气,“皇命如山,自然得去。只要此战能赢,齐攸王手中的兵权就会相应减少,此后皇上重新掌权,也就没有他和丞相府什么事。一旦皇帝控制朝政,接下来这事儿就好办了。关键在于,此战必须赢。”
陆国安点头,瞧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赵无忧,幽幽叹了一声。
床榻上,传来某人低低的音色,“何时、开战——”
穆百里欣喜若狂,忙伸手去抚赵无忧冰凉的容脸,“醒了吗?合欢,合欢你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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