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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他没有回来(1 / 1)

穆百里眸色无温的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身为这一次议和使团的首要负责人,对于使团内的所有官员安全问题,都得负责。

陆国安早就带着东厂的人,呈现屏蔽性的将所有人都避在包围圈外。

外头的人只能听到些许打斗声,还有赵无忧歇斯底里的哭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锦衣卫和护卫军都在外头候着。一片黑黢黢的林子里,埋葬了多少恩怨情仇。

赵无忧跌坐在地,抱着浑身是血的简衍。说不心疼是假的,说不难受也是假的。眼泪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为了这一份十数年的情义,也该放纵的哭一哭。

哭完了,就算结束了。

可她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穆百里也没想到,会有人从天而降带走了简衍的尸体。穆百里的武功何其高,可是硬生生接下对方一掌,竟是连退数步。

那人拂袖,强大的气劲卷走了赵无忧怀中的简衍。撒下漫天的金粉,落地即焚。四下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惊得穆百里不作二想,第一反应便是先救赵无忧。

且不管对方是谁,那深陷大火之中的女子,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能穿过东厂的封锁线,能在穆百里的眼皮子底下劫人的,其武功必在穆百里之上。那神出鬼没的功夫,实在教人叹为观止。

陆国安已经让人围了上来,救火的同时,急忙护着穆百里与赵无忧离开。

赵无忧被烟熏着,呛得不断咳嗽,被穆百里抱在怀里,避开了锦衣卫和护卫军,寻了一个僻静地歇着,暂时没有回营寨。

“如何?”穆百里看的心疼。

赵无忧满脸是泪,眼睛被熏得通红,“是火磷粉。”

轻柔的将她放在树下坐着,穆百里眸色微沉,低眉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人武功奇高,且在我之上。我不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去抢一具尸体,除非……”

“你怀疑是他来了?”赵无忧视线模糊,极力的晃动脑袋,可眼前的东西依旧看不清楚。方才磷粉突然燃烧,她避之不及,被火光灼伤了眼睛,是故此刻只觉得眼睛好疼。

穆百里没有吭声,只是凝眉望着她的双目,“眼睛没事吗?”

她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疼,等温故出来看一看便罢!你自己做好准备,别忘了此行的目的。我们赶紧办好差事早些回京,我……”她捏紧了手中的鲜血,“不想再留在这里。”

“好!”穆百里应允。

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柔荑,她亲手杀了简衍,应该算是对简衍最大的宽容了。简衍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不管落在谁的手里,都会比死更惨。

他心疼她满脸的泪痕,也心疼她通红的眼。温暖的掌心轻轻贴在她的面颊上,“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人。”

她笑得微凉,有泪滑落在他掌心,“所以我才敢拿自己冒险,我知道你一定就在我身边,最懂我的始终是你。谢谢你的成全,让我自己处理了简衍的事。”

“若觉得难受就哭出来,以后——便都忘了吧!”他温柔浅语。

赵无忧点点头,模糊的视线里,看不清楚他的容脸,却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温柔。温暖的指腹,轻柔的抚去她脸上的泪水,熨烫着她的面颊。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是有人引了赵无忧出去,而后埋伏了杀手袭击了赵无忧。知事大人简衍为了救赵无忧而葬身火海之中,那一具烧焦的胡青的尸体,便成了简衍的替罪羔羊。

胡青当时被穆百里打伤,是故根本没能逃出来。他浑身是火,陆国安等赶到的时候,也是来不及相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胡青被活活烧死。

对方压根没想救胡青,估计已经猜到了胡青暴露,是故早有杀人灭口之意。

只不过他为何要带走简衍的尸体,倒是赵无忧和穆百里费疑猜。不救活着的胡青,反而要抢尸体,这行为……

不仅如此,如今整个营寨里的人都知道,九千岁穆百里还为此负了伤,被磷火灼伤。至于上是如何,一律对外保密,是故谁也不知内情,只觉得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个能拿主意的都躺下了,这接下来的议和还如何进行呢?

听说使团出了事,这荒澜也是紧张的,赶紧就让人过来看看。毕竟还死了一个大邺官员,虽说官不大,可听说是大邺皇帝的女婿,也就是当朝驸马爷,那这事就了不得。

阿达汗亲自前来,身边随着李毅和赤铎,看上去面色有些难看。如今荒澜正逢多事之秋,若是大邺翻了脸,那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要阿达汗御驾亲征,平息这事?

“赵大人伤势如何?”阿达汗一愣,便是身边的李毅也跟着愣了半晌。只见赵无忧双目之上覆着绷布,一袭白衣胜雪的她极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唇角弯弯,不管何时何地,她始终保持着最温润的笑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安静如斯,少年如玉。

“这是……”李毅愣了愣,“赵大人的眼睛?”

温故冷了脸,“没什么大碍,就是被大火灼伤,需要静养罢了!如今敷了药,很快就会恢复,诸位就不必担心了。”

赵无忧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行了礼,“给大王添麻烦了。”

“是我荒澜……”阿达汗轻叹一声,“总以为已经平息了事件,谁曾想竟还是会有疏漏。”

赵无忧眉心微蹙,侧耳低问,“大王这话可有深意?”

李毅道,“赵大人有所不知,就在赵大人这件事发生之前,赫峰将军……赫峰将军被人从天牢里救走,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尚未擒回。是故大王担心赫峰将军会对诸位不利,所以想来确定一下,此次事件的元凶是否就是赫峰一党?”

赵无忧笑得凉薄,“天牢重地,竟然也会失策,可想而知这荒澜诸位将军的权势地位非同小可。我这厢倒也没什么,只等着与荒澜议和结束就会离开。可是大王和王后,就得小心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斩草不除根,早晚会春风吹又生,还望大王与王后娘娘早作准备。”

“多谢赵大人提醒,看样子这赫峰一党的确盘根错杂,不除不快。”阿达汗略显无奈。

朝廷对付这四大将军已经费了不少气力,安抚军心,君王重掌军政,这桩桩件件就已经够让阿达汗这个荒澜帝君头疼不已。如今赫峰逃离,阿达汗却是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没有足够的精气神去应付,去追捕。

若是帝君做得太过,那些旧部便会开始闹腾,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军政,就会再起波澜。虽然赵无忧的提醒是对的,但是……

赵无忧也不再多说什么,听得这荒澜帝君的口气,她已经心里明白了少许,有些东西确实不能急于一时。

等着荒澜帝君回宫而去,温故才道,“他们担心是赫峰袭击了你。”

“千里长堤,溃于蚁穴。”赵无忧轻叹一声,“罢了,荒澜的事儿也无需你我多费心,终究是荒澜自己的问题。他们觉得已经执掌了大权,便不想赶尽杀绝,殊不知这星火燎原的可怕。”

“他们见着了你,没见着那位千岁爷,估计心里越来越没底了。”温故低语,轻叹一声开始碾磨药草,“那个偷袭你们的人,会是谁?这好好的一场局,原本干净利落,谁成想今日会功亏一篑。”

赵无忧摇头,“倒也不是全然功亏一篑的,至少简衍死了,我亲手杀的。”她说得很轻,音色沉沉,仿佛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似哽咽又不像哽咽。

温故顿了顿,心知她大概还在难受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你的眼睛被火灼伤,不可大意。我每日与你敷药,但是药量必须恰到好处,否则这冰片的力道太重,就会诱发你体内的寒毒,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知道他与她细说是什么意思,有些东西,还是得让她自己注意才好。

“不可掉以轻心。”温故生怕她没注意听,又反复的唠叨。

赵无忧始终保持微笑,静静的听着温故的絮絮叨叨,有时候能听得三两句唠叨,也是人生美事。有时候听不到唠叨,就意味着这世上,你又少了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公子,你在听吗?”温故蹙眉,压低了声音小心的试探。

赵无忧点点头,“你说吧,我在听。”

温故点头,却忘了她其实看不见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莫要贪凉,免得惹了风寒更加雪上加霜,也要避免湿热,否则伤口容易红肿,不容易恢复。别碰到水,也别用手去摸,莫要……”

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始终在赵无忧的耳畔萦绕不去。

她浅浅的笑着,看不到温故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担虑与紧张。

良久,温故又问,“我说了这么多,公子不嫌我烦吗?”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心反倒更透亮了一些,想得也更多。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在世的时候也喜欢跟你一样,一开口就没完没了的。那时候觉得很烦,觉得娘说的虽然有道理,可这些道理明明我都懂,为什么她还要反反复复的说呢?”她袖中的五指,微微蜷握着,唇角依旧挂着笑。

她音色平静,话语轻柔,“后来娘走了,再也没有人在我耳畔絮絮叨叨的,世界一下子清静了下来,我突然明白只有在娘这里,才会永远的当我是个孩子。在所有人眼里,我有我无坚不摧的盔甲,没有人在乎我会不会疼,会不会难受。”

“娘走了以后我才知道,我再也当不成年幼的孩子了,因为那个眼中只有我的娘,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那种感觉如同撕心裂肺,却是悔之晚矣。孤单的时候,落寞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娘能回来,哪怕以后再唠唠叨叨的,我也觉得是极好的。”

温故悄悄抹去眼角的泪,好在她未能看见。他犹豫了很久,才敢用半带沙哑的嗓音开口,“你也别难过,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娘虽然走了,可她在天之灵会一直伴你同在。她那么疼你,必定也舍不得你难过舍不得看你哭。”

“我不难受。”赵无忧笑靥温和,“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话该说出来,否则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温故,如果我的眼睛就此瞎了……”

“不会!”温故厉喝。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重,温故当即软了口吻,“我是说,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所闪失。你的眼睛不会有事,只是被烟熏火灼所以暂时失明,但我一定会治好你。”

“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爹更适合当一个父亲。”赵无忧轻叹一声。

温故张了张嘴,眼眶通红,“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煎药。”语罢,也不管赵无忧有没有应声,转身疾步而去。

他走得很急,直到走出了帐子,这眼泪珠子才禁不住落下。深吸一口气,他快速拭泪,然后急急忙忙的离开。

不远处,陆国安眸色微恙,难不成是这赵大人的伤势……

思及此处,陆国安疑惑不解的望着温故离去的方向,然后又扭头望着赵无忧的营帐。赵大人是灼伤了眼睛,但依照温故的医术,应该不会太严重。最严重的是赵无忧体内的寒毒,所以……难不成是赵大人寒毒发作了?

陆国安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赵无忧的帐子走去,影卫是认得陆国安的,通禀了一声便放了他进去。

“赵大人?”陆国安行了礼。

“你怎么过来了?”赵无忧依旧坐在那里,现在她伤了眼睛,哪儿也去不了。

陆国安直起身子,“赵大人的眼睛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只要仔细体内的寒毒就好。”赵无忧微微皱眉,“是穆百里让你过来的?”

“是!”陆国安道,“千岁爷不放心赵大人的伤势,自己又不方便出来,所以差卑职前来问一问。赵大人没什么事,千岁爷就能放手去办事了。”

赵无忧抿唇不语,单手抚着床柱徐徐站起身来。

“方才温故这是怎么了?”陆国安随口一问。

“什么怎么了?”赵无忧明知故问。

陆国安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温大夫的脸色不太好,还以为赵大人的伤势有变。既然没什么事,那卑职就先回禀咱家千岁爷。”

“去吧!”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也不多说什么。

陆国安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不该问的自然不会多问。静悄悄的退出帐子,陆国安眉头微皱,疾步折回穆百里的营帐。

“爷!”陆国安行了礼。

“她没事吧?”穆百里蹙眉。

他跟她之间最悲凉的莫过于,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相爱不能相守,相守不能大白于天下。永远都只能躲躲藏藏,悄悄的深爱。

“按赵大人所说,赵大人的眼睛应该没什么事,可温故的表情却不太对劲。”陆国安对着穆百里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卑职瞧着那温故走出了帐子,一直在那里抹眼泪,也不知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穆百里神色微恙,“你是说温故哭了?”

“是。”陆国安颔首,“卑职看得很清楚,那老头出来的时候直掉眼泪,也不知是受什么刺激了。大老爷们还哭哭啼啼的,又怕被人看见,那表情别提多滑稽。这人颠沛流离了一辈子,怎么临了临了的,反倒又儿女情长起来?他莫不是……”

穆百里犹豫了一下,“看样子温故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情,这事儿想必内有蹊跷,你好生留意着。”

“是!”陆国安点点头,“爷,那接下来……”

“本座不在的这段时日,你自己看着办!”穆百里负手而立,长身如玉,“邙山有狐鸣,应是确定无疑。此去凶险却必须一击必中,容不得丝毫闪失,当本座亲取之。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必定归来。”

陆国安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卑职一定坚守到千岁爷归来。”

“这一次幸赖沈言办事得力,早早得了师父的书信。你在此候着,随时留意消息,若师父决议出山,亲自清理门户自然是极好的,如若不然也当会有回复。”穆百里敛眸,“无忧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本座决不能让她失望。”

“那这一次劫走简衍尸体的是谁呢?”陆国安不解,“这人的武功出神入化,绝对在千岁爷之上,细想之下朝堂之中似乎也没有。难不成来自江湖?”

“齐攸王的武功若是在本座之上,昔年就不会挨那一箭以至于如今伤势反复,久久不见痊愈。”穆百里摇了摇头,“暂时先放一放,还是雪狐的事情要紧。这几日你便协助赵无忧,把这议和大事给敲定下来,一旦本座归来,立刻启程返回大邺。”

陆国安深吸一口气,“卑职领命!”

拂袖落座,穆百里面色沉沉,此去凶险万分,那雪狐乃是荒澜的瑰宝,必定有人严加看守,绝非轻易可以取之。但雪狐——他势在必得!

不管有多艰难,他都要拿到。

谁能想到,昔日的生杀在握,如今竟成了只为一人的奋不顾身。不过这样也好,背负的满身血海深仇,可以暂且放一放。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实在是痛苦而不堪回首。

现在这样,其实也很好。

爱与恨其实是一样,一样的执迷不悟,一样的不死不休。只不过前者是幸福,后者是毁灭。一念之间的抉择,或天长地久,或生死相隔。

事关简衍的消息,很快就以正常的途径传回了大邺。

简家陷入了一片哭声之中,满目白绫翻飞。便是那十五公主萧柔玉,如今也穿着一身的白,剧颤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哭断了肝肠。

当然,这些早就在赵无忧的预料之中。

简衍身死,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得随着赵无忧等人一道回朝,所以暂时简家还不能将简衍入土为安。简家的人在等,等着命丧异国他乡的公子,马革裹尸而归。

这头,赵无忧已经抓紧了议和的进程。虽然她看不见,但是有温故在身边,而且……营寨中也有第二个“穆百里”在坐镇指挥,所以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

因为荒澜不再纠结在赵无忧提出的那两个原则性条件上,所以很多协议内容敲定得很顺利。毕竟只要确定了主线,其他的旁支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荒澜对大邺称臣,并且年年上贡,便是大邺最大的胜利。

能不打仗是最好的,如今还得了这样的好处,算是大邺的大获全胜,幸赖赵无忧等人运筹帷幄,才得了这样的好消息。

所以说拿这张议和的协议,就足以平息简衍之死给赵无忧带来的波动。那一份沉甸甸的议和协议,承载了多少人的性命。

血染的协议,将为天下百姓换得一夕太平,至少就近几年,这荒澜都会安分守己,不再犯我边疆。

温故解开了赵无忧的覆眼布,“你慢慢睁开眼睛。”

时隔数日,这是赵无忧第一次见到了光亮。是那种很模糊的光亮,眼前的东西并不太清晰,看什么都有些重重叠叠的感觉。

“初期会觉得有些模糊,毕竟长久不见光亮。”温故担虑的望着她,“你慢慢来,切莫着急。先适应一下,这眼睛也没办法一下子好全了,得慢慢的治疗,免得药性太猛反而伤及根本。”

赵无忧蹙眉望着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大概,能看到有人影晃动,凭着自己的意识反应,可以猜测眼前的是谁。

“觉得怎样?”温故问。

赵无忧依旧笑得淡然,“还是很模糊,但是我能看出轮廓。”

“那就是有希望的。”温故如释重负,“你莫要着急,这眼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痊愈的。好歹现在能看到光亮了,也是好事。”

比起当时的漆黑一片,现在确实已经很好了。

然则赵无忧并没有预想中的高兴,她虽然笑着,可这一颗心始终高悬着,想起了那个迟迟未归之人。她掰着手指头算,生怕算错了,他走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六天了吧?”她道。

温故一顿,欣喜之情逐渐冷却下来,“是。”

“他还跟陆国安说,少则三五日,这都六日了。”她轻叹一声徐徐站起身来。

温故赶紧上前搀着她,扶着她坐在了桌案前,与她倒上一杯水,“你别担心,他那人福大命大,连阎王爷恐怕都得避忌着他,又有你护着,他哪敢有事。”

这话说得赵无忧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算哪门子的事儿?”

“你在他心上。”温故轻叹一声,“谁能想到,最是无情之人,最后反倒是最多情的。公子别担心,他就算是为了你,也会平安归来。”

赵无忧抿一口水,心头还是惴惴不安。外头传来脚步声,她眉心一皱,“是他来了吗?”

来的是另一位“穆百里”,身边随着陆国安。

“公子?”这不是旁人,不就是那神通广大的素兮么?

“素兮?”赵无忧有些失落,也有些失望,终归不是他,他还是没有回来。

素兮轻叹一声,也不敢撕下脸上的皮面,只是无奈的望着眼前的赵无忧,“公子的眼睛好些了吗?”

“好多了。”赵无忧轻叹,“议和的事情也已经到了最后,基本上敲定了内容,只要这荒澜帝后审阅之后盖上金印,这事儿就算是大功告成,便是板上钉钉了。”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陆国安深吸一口气,“千岁爷一定会回来的。”

“少则三五日,这都第六日了,还能再等多久呢?十天半月吗?拿什么借口一直留在荒澜,迟迟不归?简衍的死,容不得我们在荒澜耽搁太久,否则公主闹到皇上那儿,皇上必定怪罪。”赵无忧口吻沉沉,仿佛极为倦怠,“使团当同去同归,若是先让简衍的尸身回国……皇上那头也会不高兴。”

皇帝惯来喜怒无常,所有的决定都出自他自己的喜好,所以……赵无忧知道这个时候得顺着皇帝的毛捋,绝对不能逆鳞,否则后果很严重。

使团有人丧命,还是当朝驸马爷,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不要追究她与穆百里的失职之罪,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公子,若是千岁爷迟迟不归,那该如何是好?”素兮终是问出了所有人的担虑。

“协议这两日就会敲定,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能在协议敲定之后停留一日。”赵无忧敛眸,“否则简衍的死就会令人生疑,我这个失去好友理当悲伤,理当急急赶回大邺之人,若是没有悲伤且故意耽搁回程,是会惹来祸端的。”

温故犹豫了一下,“也就是说,如果穆百里迟迟不归,咱们也只能班师回朝,不可在此久留?”

赵无忧抿唇不语,这是必然,也容不得她选择。

“还有三日。”赵无忧顾自呢喃,视线里一片模糊。

我希望在我恢复视力之后,第一个看见的人,会是你,并且一直是你!穆百里,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娘,你在天之灵帮我护着他。

眼睛里蓄满了泪光,坚强得不肯落下。一颗心为他七上八下,愁肠百结却无处诉说,不敢与人细说共剪西窗烛的爱恨离愁。

穆百里,你一定要回来!一定一定要回来!

当议和协议盖上了荒澜与大邺使团的大印,签署了赵无忧等人的名,剩下的便可以一式两份传送回京城,等着盖上皇帝的玉玺金印,将另一份送回荒澜,再昭告天下便算是彻底的完成了议和。

可是——穆百里还是没有回来,赵无忧定定的站在营寨外很久很久,负手而立,举目眺望。有些爱无法说出口,也不敢说,最怕那一瞬间的天塌地陷,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会变成彼此最危险的软肋。

虽说也不至于一定会死,但……谁也冒不起这风险。

直到使团要离开荒澜,穆百里都没有回来,甚至于跟陆国安他们都断了消息。一去邙山,从此音讯渺茫,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任何回音。

是生是死无人知,赵无忧坐在那回程的马车上,心字成灰。

温故也不知该如何宽慰,这种事情本来就凶险万分。你要偷人家的宝贝,那还不得被人打死才休?奈何这东西,即便穆百里不去,温故也会去,但凡能清除赵无忧体内的寒毒,这一趟就势在必行。

“他兴许在回来的路上。”温故也知道,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如果真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依着穆百里如此谨慎的性子,一定会提前来消息。否则两个穆百里,教荒澜的人看见,势必要惹出事端。

赵无忧神情略显迟滞,“算上今日,已经是十日,他还会回来吗?温故,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一辈子都离不开药,也不愿他去冒这风险。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必担心我,我不会那么傻,跟寻常女子一样要死要活。”

许是觉得自己被人看穿,温故的脸上露出几分窘迫之色,“我就是怕你想不开,毕竟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不知他遭遇了什么。他的武功那么好,这邙山虽说凶险,却也没有千军万马,想来即便遇见了难处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里,不知疼痛。

面上依旧维持着最初的笑靥,眸色温和,无波无澜。

赵无忧含笑望着温故,“我从不相信奇迹,可是后来我信了,而现在我渴望有奇迹。如果真的没有奇迹,我仍旧感恩上苍,能让我此生遇见他。于这一生的灰白之中,终于有了明媚的色彩。温故,我无悔。”

温故点点头,这无悔二字说出来,该有多疼?温故心里很清楚,能说无悔的,都是在绝望的情况下,给自己此生下的最后的结论。

可真当无悔吗?

相爱不能相守,何来的无悔?是抱憾终身!

夜色擦黑的时候,传来赵无忧旧疾复发的消息,是以大部队便停下来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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