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村落,荒废的旧宅,在这天地间显得何其孤单。温故想着,当年的慕容身处此地,孤立无援之时爷是这样的心境吧?
虽然大邺是故里,可她是在北疆长大的,再回大邺难免有种身在异乡的错觉。身边没有一个人,她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可温故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连她的葬身之地都找不到。
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温故是绝望的,越走越绝望。站在那空空荡荡的平地上,他能看到那一堆白骨冢,一旁还散落着少许骨头。那种灰白的颜色,带着尘埃,让人心疼得无以复加。
哪一块骨头会是她?
站在那白骨冢之前,温故无言的跪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该怎么办才好呢?多少话卡在嗓子里,再也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深吸一口气,温故瘫坐在地,伸手摸着地上那一块人骨,“慕容,你可听得见?若你泉下有知,能否知道我如今的备受煎熬。亲人就在眼前,我却不敢认,只怕成为她的负累,犹如你当年一般。若你没有和我在一起,若你还是自由的,也许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局面。”
“我日日都想你,夜夜不成眠,脑子里总念着回忆里的东西。慕容,我该如何才能解脱,如何才能给你一个交代?这人世间若不是因为你,我已无眷恋。可是现在随你而去,我怕到了下面你不会原谅我。总归要了结你最后的心愿,才算对得起你。”
这荒凉的地方,唯有荒凉的心。
“如果你能看到她,你必定很是欣慰。从我第一眼见她,我便心里有了答案。她的眼睛眉毛像你,连蹙眉的样子都跟你极为相似。我不敢与她对峙,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让她接受我。当年是我错过了你们,如今我哪有资格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喊我一声爹。”温故泪落。
“若这一生无法相认,现在这样也好,我便如同守着你一般守着她。只要她能周全,我万死不辞。我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但我知道你没能回来,必定是舍了性命才能活了她。她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默默的拭泪,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大概就是她了。
一如慕容残留在蝴蝶蛊里的意识,唯有一句:放不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此生难重来。
温故留在了这旧宅里,将宅子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他想着若是此间事了,他就回到这里,回到慕容最后待过的地方,一辈子都不走了。
他生死都得守着她,不负当年的月下之诺。
“我们北疆的男儿,虽然不懂温柔,但一言九鼎,言出必践。”温故在宅子后头立了一块碑,做了一个衣冠冢。以后,这便是家。
有他最爱的人,此生不离不弃。
直到后来素兮让人来找,温故才知道京城里头出了事,早知道会出事,他是不敢擅自离京的。可谁能想到,不过是离开几日,不愿看到赵无忧娶妻时的为难模样,也免得那一日与赵嵩等人撞个正着,谁知——竟会发生了这样的事。
听得赵无忧伤心难过,温故的心里也不好受,急急忙忙的就往京城转回。
策马回城,温故一心念着赵无忧的周全,这丫头身子不好,若是操劳过度恐怕是扛不住的。
乌香的毒刚刚有些好转,发作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她就能控制体内的乌香发作,到时候就只剩下寒冰之毒。
然而等到温故回到听风楼,第一眼看到的是赵无忧对着那一块玉佩在发呆。
她坐在梨树下,眉目微沉的盯着掌心的玉佩,神情微滞,便是连温故靠近了也未曾发觉。看似冷漠的人,其实有着世上最敏感而脆弱的心,却在失去软肋之后,再次变得无坚不摧。
素兮瞧了一眼温故,递了个眼神便快速退去,守在外面,免教闲杂人等打扰。
温故小心翼翼的上前,低低的道一句,“公子还好吗?”
敛了神,赵无忧轻叹一声,“如今也无所谓好与不好,不过是还活着罢了。你该了的事情都办完了?”
温故颔首,“已经有了落处,便也不着急了结。”他盯着赵无忧手中的玉佩微微拧眉,“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若是不小心教人看见,怕是要惹下事端的。”
“不过一枚玉佩罢了,你何必如此担心,虽然是信物,终究也不过是个死物罢了。你认得这是你们巫族之物,旁人却是不认得的,不是吗?”赵无忧倒是一点都不放心上,“何况这是我娘生前留给我的东西,谁敢置喙?”
温故轻叹,“随你吧!”其实赵无忧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这是巫族的东西,除了巫族的人,谁知道内中实情,说到底也不过是温故一人的心虚而已。
顿了顿,温故又问,“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赵无忧意味深长的盯着他,“那就要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
温故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扎木托。”赵无忧笑得凛冽。
听得这话,温故便知道了赵无忧的意思,眉目间晕开一丝浅浅的无奈,“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深吸一口气,赵无忧别有深意的望着他,“雪兰的武功与你们系出同门,穆百里怀疑她的师父便是你们鬼宫之人,现如今雪兰一直咋查找师父的踪迹。你觉得你们鬼宫到底是谁,会是雪兰的师父?”
温故敛眸,仔细的想了想,“按理说,大师兄是断断不肯多管闲事的,他是个武痴,不管俗事已久。剩下的便是我,还有二师兄摩耶。二师兄为了救我与慕容,已经死在皇宫大火,是故也不太可能。”
“这不可能那不可能,看样子最后的叛徒,还是你自己。”赵无忧收了玉佩,一脸轻蔑,“想来你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了,不如干脆点,认了这叛徒之名便罢。”
温故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甚是难看,“我不是叛徒。”
“即便我信你,可你口说无凭,又能怎样?”赵无忧笑靥凉薄,“鬼宫三弟子都不是叛徒,那救雪兰的是谁?教雪兰武功的又是谁?”
这的确是个问题,可温故答不上来。
“那一夜救走赵无极的人,你不是也觉得熟悉吗?”赵无忧起身。
风过树梢,吹得梨树叶嗖嗖作响。
四下一片死寂,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素兮上前行了礼,打破了僵局,“公子,一切皆准备妥当了。”
“你们这是要去哪?”温故一愣。
赵无忧也不说话,直接拂袖而去。
温故敛眸,没有吭声。
素兮拍了拍温故的肩膀,“公子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也莫放在心上。今儿是公子陪郡主去齐攸王府的日子,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刚回来便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公子回来再说。”
目送赵无忧离去的背影,温故保持了沉默。
赵无忧有她自己的思虑,她能容忍一个外族在听风楼里随意走动,已然是最大的宽宥。所以温故也不期许,只想着能留多久算多久,能留住她的性命是他目前的重中之重。
尚书府外头,沐瑶已经等候在车旁。
见着面色微白的赵无忧走出来,沐瑶尽展笑颜,“你真的可行吗?”
“不是已经跟齐攸王府打过招呼了吗?”赵无忧轻咳两声,缓步走到沐瑶跟前,“走吧!这一趟早晚都得去,照我说的做。”
沐瑶点点头,想上前搀着赵无忧上马车,却被素兮快了一步。
“云筝呢?”沐瑶一愣,素兮虽然经常伴赵无忧出行,然则赵无忧的贴身事宜一般都交给云筝打理。自打赵无忧从墓地回来,这云筝好像一直都没露面。
赵无忧的神情微微一顿,眸色沉冷,“以后别再提她。”
沐瑶张了张嘴,还不待多问,赵无忧已经进了马车。见状,沐瑶不解的望着素兮,素兮只是报之一笑,什么都没说。
既是如此,沐瑶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不问便不问,他们的联盟本就不在云筝身上。
一路上,赵无忧也没有说话,两个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马车停在了齐攸王府门前。车子停下时,赵无忧别有深意的望着沐瑶,“准备好吗?如今便算是新的开始。”
沐瑶点点头,“准备好了。”
“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齐攸王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赵无忧叮嘱一声,抬步走下了马车。
沐瑶迟滞了片刻,紧随其后。
早就知道赵无忧和沐瑶要回来,是故萧容早早的让人等在府门口,听得家丁来报,当即于书房站起身来,朝着正厅走去。
胡青在旁跟随,“王爷,这赵无忧与郡主一道回来,会不会——”
萧容顿住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眯起狭长的眸,眸光远远的落在天际,“若不是丞相夫人的事情耽搁了,早就该一起回来了。且不管这赵无忧如今是什么心思,探一探便是。郡主爱吃的可都备下了?”
“是!”胡青颔首。
萧容点点头,等在了正厅。
赵无忧偕沐瑶上前,毕恭毕敬的朝着萧容行礼,尊一声,“王爷。”
“如今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客气。”萧容笑道,“瑶儿尊本王一声小叔,赵大人也可如此。”
“下官不敢僭越。”赵无忧俯首,“王爷始终是王爷,是皇室。”
“这是齐攸王府,是瑶儿的母家,赵大人不必如此见外。”萧容也不强求,转头吩咐胡青,“可以开始了。!”
音落,胡青行礼退下。
宴席设在荷池边上,风景秀丽,无人来扰,倒也是极好的。
知道赵无忧不喝酒,是故这宴席上唯有果茶相代。
萧容举杯笑道,“如今本王与赵大人是一家人,赵大人来了齐攸王府,不必拘泥,大可当作是自己家中,畅快些便是。”
赵无忧谢礼,“多谢王爷。”
沐瑶紧跟着笑道,“小叔如今只顾着相公,也不关心关心瑶儿?小叔真当偏心,瑶儿一点都不喜欢小叔这样。”说着,还故作嗔怒的撇撇嘴,不去看他们。
闻言,萧容轻笑一声,“你这孩子,愈发胡闹。”转头望着赵无忧,“赵大人还是要担待一些,瑶儿被惯坏了,难免有些性子野,不受管束。若是瑶儿来日闹出什么,你大可来告诉本王,本王与你做主。”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怎么小叔也是这德行呢?”沐瑶不悦,放下筷子起身就走,“懒得跟你们这些臭男人在一处。”
“你去哪?”萧容一愣,“没规矩!”
沐瑶眼角微挑,“我没规矩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叔习惯了,相公早晚也得习惯才好。你们吃吧,我随处逛逛,懒得搭理你们。”
语罢,还真当不理睬任何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赵无忧心底如释重负,身为刁蛮郡主是该刁蛮一些才好。若事事都寻求规矩,那就不是凤阳郡主的秉性了,是故这样反倒最好,能让萧容放下戒心。
“瑶儿她——”萧容似乎有些失望。
赵无忧报之一笑,俄而轻咳两声,“郡主真性情,倒也是极好的。”
“赵大人能担待,是瑶儿的福气。”萧容轻叹一声放下杯盏。
“能娶到郡主,是赵无忧的福分。”赵无忧敛眸,苍白的脸上带着倦怠与憔悴。她微微凝了眉头,心里头有自己的盘算。
萧容眸色微沉的盯着她蹙眉的模样,下意识的神情一滞,“赵大人——好些吗?”
“多谢王爷关心,如今人人见着我都得问上一句,好些吗?可我这好不好,又有什么要紧的?我娘还是走了,我终究没了母亲。”赵无忧苦笑两声,“对不起,我不是对王爷有意见,我只是——”
“本王知道赵大人刚刚丧母,心里头不好受。”萧容轻叹,“这件事本王不会置之不理,必定会查清楚,也算是给瑶儿一个交代。”
赵无忧点点头,“谢王爷。”
“不必谢本王,只要赵大人能振作,能对瑶儿好些,本王也就知足了。”萧容俨然一个慈爱的长辈形象,可心里头到底在盘算什么,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
赵无忧颔首,“王爷放心,郡主已经入了我尚书府的大门,就是我赵无忧的妻子,虽然我现在守孝在身,等孝期过了,必定好好的对郡主。”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这一次是无极宫下的手。”萧容蹙眉,“此事可当真吗?”
听得这话,赵无忧脸上的表情掠过显而易见的冷冽。好在她是个能克制之人,蹙眉去看萧容之时,敛尽脸上的清冽,换上寻常可见的淡漠之色,“此事尚在调查,车辕是被人刻意弄断的,所以我母亲的死的确不属于意外。”
“至于是不是无极宫所为,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无极宫这帮残党余孽,早就该死了,是故不管他们有没有动我母亲,他们都得死。”
语罢,赵无忧抿一口杯中果茶,淡淡的抬头望着眼前的萧容,“王爷觉得呢?”
萧容点点头,“倒也是实情。”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手中杯盏,“王爷也觉得这是对的,那自然是最好的。想来如今的朝廷,会更加迫切,将这无极宫清剿殆尽。余孽不清,朝廷难安,圣上亦复如是。”
说这话的时候,赵无忧用眼角余光瞟着萧容。当日姚迟之死便与无极宫有关,她寻思这萧容与无极宫必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是故刻意说了一番话。
萧容喝一口果茶,点头笑道,“朝廷一定会清剿。”
“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不会放过这些过街老鼠。”赵无忧笑得微凉。
萧容报之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男人之间当然不可能谈情说爱,说的都是那些令人乏味的国家大事。朝政布局,各自心肠,没有直言不讳,唯有小心谨慎。
谁都不愿在对方面前说漏嘴,谁也不敢轻易暴露了自己的本性与目的。每一句话都得斟酌再三,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三分真三分假,剩下的四分压在舌头下。
沐瑶走得急,霍霍在后头紧追不舍。
“郡主,你慢点,奴婢快要追不上你了。”霍霍气喘吁吁,“慢点!慢点!”
沐瑶突然顿住脚步,霍霍来不及止步,一脑袋撞上去。好在沐瑶反应迅速,当下闪开,于是霍霍直接扑在了廊柱处,脑袋上磕出一个大包,疼得小丫头嗷嗷直叫。
“你说你说话快也就罢了,怎的走路也这般快?”沐瑶撇撇嘴,“还好我闪开了。”
霍霍撇撇嘴,委屈的揉着生疼的脑门。就因为郡主闪开了,她才会撞在柱子上。不过这话可不敢说,难不成她还想撞郡主吗?
想了想,若是连累郡主受伤,还真不如撞柱子上。
“郡主这是要去哪?”霍霍嘟哝着,“这齐攸王府,郡主早就转遍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笨。”沐瑶轻叹一声,“自然是去找义兄,我嫁入了尚书府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小叔有没有苛待他。可惜,小叔不肯放人。”
“连奴婢都知道的意思,郡主就不必再提了。若是郡主把人带走了,那王爷拿什么要挟郡主?”霍霍揉着脑门,疼得龇牙咧嘴,“郡主还是安生一些,自己的脚跟都没站稳,可不敢狮子大开口,免得到时候反受其乱。”
沐瑶点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趁着小叔跟赵无忧吃饭喝茶,没人能拿我怎样,我来看一看义兄才能放心。”
因为知道是郡主,也知道里头关着的是郡主的义兄,所以门口的守卫没人敢拦着,自然得放沐瑶进去。
屋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沐瑶进去的时候低低的喊了一声,“义兄?”
然后她听到了床榻上的辗转反侧之声,而后是廉明的一声应,“还想睡个午觉,谁想你这丫头一肚子坏水,连睡个觉都不允,真是坏透了。”
话是这样说,廉明还是起了身,揉着眉心坐在了床沿处,“你不是嫁入了尚书府吗?怎么今儿回来了?”想了想,他突然凝眸盯着沐瑶,神思一紧,“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沐瑶摇头,“没有,我与赵无忧一道回来的。”她坐在桌案旁,“丞相夫人出了事,三朝回门的时候是我自己回来的,是故赵无忧如今陪我来齐攸王府,算是跟齐攸王赔个礼。”
廉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那是最好的。”
“你——还好吗?”沐瑶问。
“唯一的不好,就是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早晚得胖得原地打滚,走不出这屋子。”他打趣的笑着,“放心吧!若我真的要走,这里可困不住我。”
沐瑶抿唇,“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就不必在此受困。”
“我辈侠义之人,自然是义字当头。你我既然是义结金兰,自然得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廉明若无其事的笑着,凝眸望着眼前的沐瑶,“你别担心我,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在用脑子方面,我比不上你和赵无忧,所以帮不上你什么忙。但若你们用得着我,只管开口。”
沐瑶轻笑,“你这人——”
“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命大。”他苦笑两声,“三番四次都死不了,想来连阎王爷都嫌弃我。”
“等到此间事了,我们就回蜀城去。”沐瑶面色微恙,“这京城,还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到处都勾心斗角,到处都是尔虞我诈。我很不喜欢,十分不喜欢。”
听得这话,廉明颔首,“也是,这京城哪有蜀城自由自在。你赶紧回去吧,别出来太久。这齐攸王府,终究不安全,你自当格外小心。”
沐瑶起身,“萧容要用你来要挟我,想来暂时不会对你下手。但你也得仔细,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儿。”
“我这条命,还得留着跟萧容好好算账呢,你就放心的待在尚书府吧!我得睁眼看着,他是如何下场。”廉明说得凉薄,话语间透着丝丝寒意。
沐瑶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房间。见着廉明周全,她也就放心了。等着看萧容是何下场的,何止他一人,她也在努力。
房门合上,屋子里的光线又消失殆尽。
廉明略显失神的靠在床柱处,眉目微沉,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一段被人追杀的日子。他想着,在蜀城的那一段日子,想来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平静最自由的时光。
然而从今往后,这样的日子恐怕都不会再有。从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朝着无可逆转的方向而去。
深吸一口气,廉明想着,这大概就是命吧!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还以为一切皆已放下,却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
瞧一眼紧闭的房门,将自己埋在黑暗中,只希望这一次老天爷长眼睛,能让昔年的真相能大白于天下。也能还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天公地道。
偌大的齐攸王府,果然是气派非常。
赵无忧缓步走在回廊里,望着九曲廊桥与亭台水榭,眉目淡然,“齐攸王府的景色宜人,真好。”
萧容一笑,“听说尚书府的梨园也是极好的,每每到了春日,梨花胜雪,甚是好看。”
“梨花终归只有一春,不似王爷的府邸,四季如春,花开不败。”赵无忧站在九曲廊桥上,望着底下成群的锦鲤游过,漾开少许愁绪,总归一副心事重重的姿态。
“赵大人似乎有心事。”萧容邀赵无忧走进湖心亭里,“与本王说一说,看本王是否能帮得上忙。”
赵无忧摇头,“不过是思母之心罢了,教王爷见笑了。”回头去看那成群结队的锦鲤,眼底竟蒙上了氤氲薄雾。她定定的望着不断泛起水花的湖面,心底却在盘算着,这萧容想从自己身上试出什么?
蓦地,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茂密林木处,那檐角……
“王爷,那是什么地方?”赵无忧问。
顺着赵无忧的视线望去,萧容的脸色有一瞬即逝的稍变,他深吸一口气,良久没有说话。
赵无忧凝眉,“难不成,那便是明镜楼?”
萧容一怔,脸上竟浮起少许苦笑之色,“没想到赵大人也知道明镜楼?”
“只是略有耳闻罢了,只不过没想到王爷是如此念旧之人,竟还留着明镜楼。”赵无忧轻叹一声。
明镜楼前无明镜,天涯此去故人远。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萧容没有吭声,赵无忧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风吹得她有些不太舒服,面色苍白的轻咳着。
见状,萧容凝眉,“赵大人可去厢房歇着,或者本王可以带你去瑶儿的房间。”
“多谢王爷,我坐会就好。”赵无忧仍是咳着。
“来人,去把郡主找回来。”萧容冷了脸。
胡青上前,“王爷,卑职有事禀报。”
“不必了。”赵无忧随即摆摆手,面色苍白如纸,“王爷公务繁忙,不必顾念着我。我在这儿坐会,等着郡主玩够了就会回来的。”
萧容起身,瞧了胡青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病怏怏的赵无忧身上,“那赵大人在此歇会,本王去去就回。”
赵无忧俯身作揖,目送萧容离去。须臾,她直起身来,视线又落在林木深处那若隐若现的檐角上。
明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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