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御林军安营扎寨在空地处,赵无忧身子不适,便早早的进了自己的帐子。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她也着实累着了。
躺在木板床上奄奄一息,身上有些微微发热。
素兮端着晚饭进来的时候,眉目微微拧起,“公子?”
赵无忧睁开眼,略显无奈的望着她,“都习惯了。”
“卑职去找温故,好歹能缓解公子的疲乏。”素兮小心的将赵无忧搀起,拿了软垫子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公子的药效似乎越来越短了些。”
赵无忧轻叹一声,“你去把温故找来吧!”
素兮颔首,“卑职马上去。”
温故来的时候,赵无忧正靠在软垫上,面色苍白的揉着眉心。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担虑的望着赵无忧,“今儿不是吃过药了?为何瞧你的神色,还是这样难受?”
“估计是路途颠簸,累着了。”赵无忧睨了他一眼。
轻叹一声,温故伸手扣上她的腕脉,四下快速安静下来。素兮在旁站着,眸色担虑的望着床榻上娇眉紧锁的模样。
“温大夫,我家公子的身子为何越来越弱?”素兮担虑着,“早前还能好些,如今是越发的——”
温故蹙眉,“你的身子越来越寒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无忧面无表情,何止是寒凉,连她都觉得自己是冰雕的人儿。若非心口上保存的那一点温热,她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素兮,你先出去。”赵无忧道。
素兮一愣,随即行了礼退出去,公子有些事想跟温故私底下商量,她自然不能打扰。走出帐子外头,素兮谨慎的守在外头。
见着素兮出去,温故便懂了赵无忧的意思。
“你还是觉得我在骗你?”温故轻叹,“你若实在不信,可以去问问当今圣上,想来这大邺帝君对这蝴蝶蛊会很感兴趣。”
赵无忧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温故良久。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温故面色紧了紧。
“你没说实话,但——”赵无忧敛眸,“我今日不想怀疑你,只想让你帮我办件事。”她从袖中取出药瓶,将里头的药倒出两三颗递给温故,“我要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药?”
温故一愣,当即撕下一片衣角小心的将药丸接过,“这是你一直以来吃的药?”她不是不信任他吗?怎么舍得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他?
“我要知道里面的成分,还有真实药效是什么。”赵无忧眸色微沉,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黯淡,“所有的大夫都说我有先天不足之症,包括你,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吃药中度过。这些是爹专门让人给我配置的药,伴我很多年。一直以来,爹始终不肯告知配方。”
便是父亲离开大邺出使邻国,也未能将配方交出来,而是留下了足够的药。
如今细想起来,赵无忧只觉得可笑,身为父亲对着自己的女儿,竟也没有半点信赖,这官宦世家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的。
父女之间,也只剩下算计。
温故细细的凝视着手中的药丸,然后凑到鼻间轻嗅,最后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收入袖中藏着,“你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我必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这话刚说完,温故便犹豫的盯着她,“你、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的话是真的,蝴蝶蛊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那我就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她强压着喉间的涌动,那种腥甜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如果蝴蝶蛊因为寒毒压制,而无法成化,那么就会造成宿主的虚弱,我必须得用更多的精气神去养护着蝴蝶蛊的催化。”
温故点点头,“是这个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赵无忧敛眸,“不管是谁,都得为了自己活下去。自欺欺人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我不会让自己白白死去,总会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爱也好恨也罢,终究要有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温故低低的开口,仿佛怕她伤了心,“不管这事跟这药有没有关系,但愿这人心还没有坏到那样的程度。这毕竟是你爹给你的药,你、你该相信虎毒不食子。”
赵无忧突然笑得有些嘲讽,“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担心知道真相?那是我爹,我比你更了解他,所以你不必担心。即便是虎毒食子又能怎样?人活在这世上,终究都是自私自利的,尤其是身居高阁,为了手中的生杀在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昔年汉武诛妻灭子,后有武曌儿女皆屠,不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吗?人不怕得不到,最怕的是得到之后还会被人抢走,得而复失的感觉最让人疯狂。”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无忧揉着眉心,“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便是素兮也不必说了。”爹的事情非同小可,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出事。
“你担心素兮?”温故不解。
赵无忧一笑,“若然真是我爹下了手,素兮会去找我爹拼命的。她只听从我一人,这丞相府本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出身江湖,行的忠孝节悌,所以跟我身边的人都不一样。”
“你放心吧!”温故轻叹,“我会保守秘密。现在我去给你开药,你体内寒气太甚,以至于让你气血运行不畅,这也是你经常头疼的缘故。若然还是不行,我便只能用内力替你顺血。”
赵无忧一顿,“你是说,你们习武者的内力能帮着我运行气血?”
“对!”温故很肯定的点头。
“武功越高,内力的输入是不是越舒服?而且越不容易让人察觉?”赵无忧追问。
温故颔首,继而有些不解的望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对你们这些人所谓的内力赶到很好奇,当初我身子不适,也是素兮输了内力给我。可输了内力之后,素兮的身子便极为虚弱,毫无招架之力。”赵无忧敛眸,“输内力,会对你们有影响?”
“很快就恢复,所以不妨事。”温故起身离开,“你且等着,我去给你煎药。好在出来的时候我便担心你身子不适,是故该备的药我也一直都存着。”
眼见着温故出去,素兮才进来,“公子?”
“头疼!”赵无忧痛苦的凝眉。
素兮坐在床边,举止轻柔的替她揉着太阳穴,“这样会不会好些?”
赵无忧低低的应了一声,只觉得胸腔里的一口气突然涌上喉间,猛然趴在床边呕出一口血来,惊得素兮手上剧颤。
“公子?”素兮骇然。
“别慌!”赵无忧快速握住素兮的手腕,免得她又跑出去,“别嚷嚷。”
素兮红了眼眶,不敢置信的望着喘了粗气的赵无忧。
赵无忧掀了眼皮,翻身躺回床榻,“好多了。”
“公子?”素兮蹲在床前,眸光焦灼的盯着她,“为何会这样?”
“我也想知道,为何会这样?”她苦笑着去看素兮,“约莫是时数将近,时不待我。”
“公子莫说胡话,你不会有事,我们还有温故。”素兮握着她冰凉的手,“再不行,卑职就带着公子行遍天下。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必定有人能治好公子的。”
赵无忧笑了笑,“我也想随你行遍天下,自由自在的真好!”
素兮取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拭去赵无忧嘴角的残血,眼睛里噙着泪,“公子要好起来。”
“真傻。”赵无忧阖眼,这一口血吐出来,气倒是顺畅了不少,只不过浑身的气力也仿佛随之抽离。那种精疲力竭的瘫软,让人很不舒服。
这厢,赵无忧旧疾复发。
那头,含音瞧见素兮来找温故,心下便明白定是赵无忧的旧疾犯了。她放不下心,奈何自己又是有伤在身,现在去找赵无忧等同添乱。
想了想,含音便觉得自己去外头等着也好,等温故出来便问一问。若是方便进去再进去看看赵无忧,否则这颗心总是悬着,也是折磨。
然则因为含音的身份特殊,所以赵无忧特意将她的营帐安置得偏远,所以含音也不知道赵无忧到底在哪个营帐。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随意打探。
穿梭在各个营帐之间,她尽量走在黑暗中,免得被人问来问去的,反倒给赵无忧添麻烦。她含笑想着,等这次回去养好伤,她与赵无忧的好事就该将近了。
蓦地,她突然听到有人提起了赵无忧的名字。
脚步一滞,含音凝了眉头。这声音是从黑暗中传来的,好像是有人躲在营帐后头说话。下意识的,含音压低了脚步声缓缓靠近。
温故给赵无忧煎了药,回转的时候去看看含音的伤势,却没能在营帐内找到含音的踪迹。问了附近的御林军,只说是出去了,具体去哪儿谁也没敢问。
赵无忧对含音的善待,有眼睛的都能看见,是故谁也没敢拦着。
“会去哪?”温故蹙眉。寻思着含音身上有伤,应该走不远。天色黑沉,今夜云层太厚,是故无星无月的,她应该不会去哪儿才是。
下一刻,温故撒腿就跑。
估计这丫头是去看赵无忧了,可是他回来的路上没有撞见含音,那就试着从僻静的道去寻一寻。含音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能依靠的也只有赵无忧一人,肯定不会悄悄离开。
可温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含音,这下有些慌了神,这丫头能去哪?实在没办法,温故只能去找赵无忧。
乍见温故折返,赵无忧当即意识到事情不太对,无端端的回来必定有异。
还不等素兮开口,温故便急道,“含音失踪了。”
“何为失踪?”素兮问。
“我回去的时候没找到她,营帐外的人说,看到含音出去的,但我在营帐内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含音的下落。”温故凝眉,“她背叛了无极宫,已没有容身之所,还能去哪儿呢?”
赵无忧敛眸下令,“素兮,马上让人彻查整个营帐,务必要找到含音的下落。还有,不必惊动王爷,那一块就不必过去找了。”
含音是不可能去找齐攸王的,最大的可能性是含音来找她。所以赵无忧料定,这含音怕是出事了。
事实上,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素兮与陆国安带着人挨个营帐搜过去,可始终没有找到含音的下落。
“去营寨外头的找!”陆国安冷了眉目,漆黑的夜透着一丝寒意,有人消失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大程度上说明了安防工作的漏洞,也就意味着有人躲在暗处窥探,伺机要做点什么。
这才是最危险的!
素兮颔首,便与陆国安分头行动,而温故则守着赵无忧一直等消息。
“连你都在害怕,有人潜入要对付我?”赵无忧略显无奈的笑了笑。
温故深吸一口气,“敌在暗我在明,不得不防。”
赵无忧蹙眉,“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呢?”是素兮他们遇见的北疆杀手?还是这黎阳城里带出来的某股势力?又或者是无极宫的死灰复燃?这毫无头绪的,真让人头疼。
“你别想太多,好好歇着,我守着你!”温故笑得柔和,“没事的。”
赵无忧带着几分狐疑的盯着温故,“你真的是因为蝴蝶蛊的缘故,而必须守护我吗?”可为何她总觉得,这温故的用意不在此呢?
“那你以为呢?”温故避开了她的眼神对视。
赵无忧深呼吸,揉着眉心道,“有时候我真的想撕开的皮面,看看真正的扎木托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跟书中所记载的那样,浓眉阔目,一脸凶相?”
闻言,温故嗤笑,“大邺的书籍都是大邺人士记载的,对于外族自然是丑画贬低的,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也信?”
“以前相信,后来——便不信了。”脑子里,是某个人的某张脸。
四下安静,唯烛花偶有响起。
素兮与陆国安在外头的林子里转悠着,突然,素兮厉喝一声,“这里有血!”
陆国安当即奔过去,俯身以指尖沾了少许血迹,“刚走不久!”立刻起身,“马上搜查整片林子,既然有血那便是有人受伤,决计走不了多远。”
众人分散开来,举着火把在林子搜寻。
终于在一个坑里,发现了浑身是血的含音。
素兮疾步上前,指尖快速探上含音的鼻间,而后摁在了她的颈动脉处。神情微微一黯,素兮冷了眉目,“死了!”
“混账!”陆国安切齿,“给我仔细搜!”
敢在东厂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在这营帐之内把人带出来杀死在这儿,可想而知对方有多张狂。若是连东厂都制不住,那便不是什么好事。
素兮粗略检查了一下含音的尸体,“下手极为狠毒,可见杀手的武功在含音之上。”含音这段时间一直有伤在身,所以武功大不如从前。但是即便如此,原本的底子也还在,按理说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先回去跟公子禀报,你在这儿细细找一找,看有什么线索。”素兮望着陆国安。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陆国安点头示意。
素兮回了赵无忧的帐子,脚步声有些沉重。
赵无忧本来就睡得浅,是故已经睁开了眼睛,“没找到?”
“找到了。”素兮敛眸,“死了。”
赵无忧一怔,“你说什么?”
“含音被杀,凶手不留痕迹,也不知是谁。”素兮回禀,面色凝重。
温故蹙眉,“死因是什么?”
“颈骨断裂,一招毙命。”素兮深吸一口气,“下手快准狠,可想而知应该是个武功高强之人。这人的武功决计在含音之上,甚至比含音高出很多,所以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击必中。否则依着含音的自身底子,应该会有所挣扎。”
“我粗略检查了含音的尸体,压根没有挣扎的痕迹,只不过一双眼睛睁得斗大,好像看到了什么。具体还得细细的查,暂时没有更多的线索。”
赵无忧摸着自己的脖子,“颈骨断裂?”
温故眯起眸子,“素兮,你把尸体带回来,我去看看。”
“已经带回来了。”素兮道,“就不远处的帐子里,免得惊扰了齐攸王那头。”
温故颔首,疾步走出门。
“是谁要杀了含音呢?”赵无忧冷笑两声,“因为你们私闯分舵,所以含音必死?”
“公子的意思是无极宫?”素兮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含音之死不是偶然事件,而是一种必然。他们不能容忍一个叛徒出现在公子身边,免得到时候让无极宫仅存的最后一点力量都无所遁形,被公子赶尽杀绝?所以,这是诱杀!”
这么说来,倒是合情合理了。
“含音毕竟知道太多,而且在我的诱导之下对无极宫恨之入骨。想来赵无极比谁都清楚,含音存在的威胁。”赵无忧笑了笑,“不过这样一来,反倒让我肯定,赵无极没死!”
素兮捏紧了手中冷剑,“这该死的鬼东西,还敢出来作祟。”
“没了含音,我对无极宫的了解都只能靠自己去查,不会再有人能对我释疑,无疑是让我瞎了眼。”赵无忧轻叹一声,“倒也可惜了,好不容易培养了这么个叛徒,就这样一不留神折在了此处。”
“公子安然无恙,便是万幸。”素兮蹲在床前,“还好他们没有对你下手。”
“这儿都是御林军,他们想对我下手也得掂量自己的本事。无极宫在上一次已经损耗得差不多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估计这段时间都没有能力再出来作祟。”赵无忧微微冷了眸,“我只是怀疑,能把含音诱杀在我眼皮子底下,是否——”
素兮只觉得眉心突突的跳,“细作?”
“没有里应外合,什么人能对我的动向知道得如此清楚。”赵无忧可不觉得自己的防卫,是万无一失的。智者千虑尚且必有一失,何况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若不是咱们身边的,那问题——”素兮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能就出在齐攸王那头了。”自己身边的人,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而齐攸王那头可真当一点都不了解,所以很容易出现纰漏。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我们没有证据,凡事只是猜测罢了!”
素兮点点头,“卑职会小心谨慎的。”
“好好盯着!”赵无忧敛眸,“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她轻咳着,这温故的药还真是不错,虽然身上还是冷的,可好歹把这股腥甜的滋味给压下去了。
然则转念一想,治标不治本到底能让她撑多久呢?
她,还能撑多久?
帐子里被素兮拾掇得暖暖的,赵无忧便迷迷糊糊的睡了,第二天一觉醒来,入眼却是萧容的那张脸,惊得赵无忧骇然坐起身来。好在她出门在外没有脱衣服的习惯,习惯性的和衣而睡,可这一眼也是吓得不轻,脸色都白了少许。
素兮在旁边守着,如果不是萧容不许她惊动赵无忧,且没有过分的举动,她必定不会容忍萧容的恣意妄为。
赵无忧扭头便看到了在旁的素兮,心里微微松了少许,面上快速恢复了最初的淡然自若,“王爷怎么在此?”转而拍着自己的额头轻叹,“是下官睡太久了。”
“听说昨儿夜里赵大人发了高烧?”萧容蹙眉望着她,“直到黎明时分才算褪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没人来报本王呢?”
“不过是旧疾罢了,王爷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赵无忧轻咳着,“下官马上起身,这就回京城去。”
“听说京城里快要办喜事了。”萧容站起身来,走到桌案前倒了一杯水递给赵无忧。
赵无忧瞧了萧容一眼,恭敬的接在手中,“多谢王爷。”
“你说本王现在回去,该送那千岁爷什么大礼才好?”萧容面露难色,“本王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千岁府想必什么都不缺,本王送什么似乎都没太大的意义。”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不管王爷送什么都无妨。”赵无忧抿一口杯中水,“左不过是一番心意罢了,千岁爷不会介意的。”
萧容斜睨她一眼,“赵大人似乎颇为了解九千岁的心思,连这一次来接本王都带着穆百里身边的亲信,而且相处得似乎也很融洽。”
赵无忧闻之一笑,“王爷难道不知,下官不管跟谁都会相处得很融洽吗?”
闻言,萧容微微哑然。
这倒是实话,赵无忧这人病怏怏的,靠近她的人总觉得她是个软包子,所以不会有太多防备。瞧着她这副样子,一个个都为她惋惜。
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会明白这病秧子的肚子里,藏着多少算计。
萧容凝眸望着眼前的赵无忧,神情有些复杂,有种说不住的感觉,“赵大人收拾一下,启程吧!”
“王爷!”赵无忧开了口,“能否容下官问一个问题呢?”
萧容转身看她,“赵大人想问什么?”
赵无忧掀了眼皮看她,“请恕下官无礼,下官只是想知道,如果这一次下官找不到王爷,没能把王爷的玩笑兜回来,王爷又当如何?还会回京吗?”
闻言,萧容一言不发的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放肆!”胡青冷斥。
萧容抬了手,示意胡青莫要置喙,只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本王若是不回京,赵大人又当如何?”
“王爷终究是王爷,下官只是为人臣子,终究无法跟皇亲国戚相提并论,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赵无忧轻叹道。
“赵大人,有时候人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太能干也不是件好事,小心天妒英才啊!”萧容意味深长的望着她,而后转身离去。
目送萧容离去的背影,素兮疾步上前取了外衣为赵无忧穿上,“公子,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妒英才?
“看样子我在齐攸王的心里,也算是个英才。”赵无忧自嘲般轻笑着,“素兮,这一次的兜兜转转,你觉得齐攸王这人怎样?”
“不怎样!”素兮抿唇,转身取了玉带,“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喜欢把人兜着圈的玩,早晚有一天也会把他自己玩得兜不回来。若是依着卑职的性子,可没公子这么好说话。这般把人当成猴耍,也不知心里存的什么坏主意。”
赵无忧忍俊不禁,“这齐攸王还真不是什么好人,连咱们素兮这样的好脾气也发了火。”
“若不是他这般兜兜转转,公子这会应该早就回京了。”素兮起身,“公子,你的身子扛得住吗?”
“含音的事儿怎样?”赵无忧轻咳两声,昨夜闹腾了一宿,今儿面色透着异样的苍白。好在她身边的人都习惯了,否则乍见她这般容色,怕是一个个都要吓着。
素兮道,“这就该问温故。”
赵无忧点点头,“把尸体带回去,然后——葬在京城外头,也算是对她有个交代吧!”
“倒是公子仁慈。”素兮笑了笑,“也算是全了含音的心思,只可惜没能抓住杀她的凶手。”
“早晚会抓住的。”赵无忧抬步出去,温故已经在外头候着。
因为赵无忧身子不适,是故萧容也没有再强求与赵无忧同车而行。赵无忧上了自己的马车,温故随即进入,面色微沉的坐在了一旁。
“有什么线索?”瞧着温故的样子,赵无忧隐约有了察觉。
温故点点头,“我在含音的掌心里,发现了一样东西,应该是她在临死前,意识到了危险所以随手从凶手身上抓来的。”他摊开掌心,是一根黑色的丝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既然是含音手中的,自然是要交给你才好。”
赵无忧蹙眉,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好像就是衣服上的抽丝吧!得带回去让云筝看看,她对这方面比较在行。”
对于这些针织女红,她还真的一点都不懂。
“死因跟素兮说的那样,是颈骨断裂,只不过我还有个异常的发现。这断骨的手法跟江湖人不一样,我行走江湖多年,不可能看走眼。就拿医术来说,我也能道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你可以相信我的话,单从这手法来看,恐怕是个行伍之人。”温故可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赵无忧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军中有人?”
温故点点头,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如果真的是军中出了问题,那这问题只能有三方面,一则御林军,二则尚书府,三则齐攸王。来的时候没见着有人动含音,可见尚书府和御林军应该不成问题,否则不会留着含音这样的隐患与咱们随行。”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齐攸王方面。如果问题真的出在齐攸王身上,你便要万分当心。也不知为什么,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第一眼见着齐攸王便总有不安的感觉,惶惶不安。”
赵无忧望着他,“心里藏的事儿太多了,难免会惶惶不安。”
温故一愣,低笑一声垂了眼皮,“不把我的肚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你终是无法完全信任我。”
“人心隔肚皮,你不也是因为无法信任而藏着掖着吗?”赵无忧反唇相讥,不管什么时候,都保持了最初的冷静与精神。
闻言,温故长叹一声,“我知道,你在怀疑是我放水。在黎阳城的时候,含音受了伤,那刀口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剑伤而是弯刀。在中原在大邺很少有人会使用这么奇怪的兵器,所以你便怀疑上了同样来自北疆的我。你怀疑那天夜里的黑衣人和赵无极,是我故意放走的。”
“我可没这么说。”赵无忧揉着眉心。
“可你是这样想的。”温故盯着她。
赵无忧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只是耐人寻味的笑了一声。面上,依旧是淡然自若的苍白。
温故觉得自己快要被她逼疯了,这丫头一肚子的坏水,脑子里都是算计,你一不留神就上了她的套。温故觉得很无奈,极为无奈,在赵无忧跟前实在扛不住。
“罢了罢了!”温故捂着脸深呼吸,良久才抬头望着好整以暇,等着他继续道来的赵无忧。瞧着赵无忧那双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温故觉得自己终究是无法抵抗的,“那天夜里的黑衣人,很可能出自鬼宫。”
赵无忧眉头陡扬,“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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